第 12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4-10-10 09:16      字数:4898
  问得好,奎因先生。现在看看我能不能控制自己……
  「盒子吗?噢,那些珠宝,是的,莎丽那些珠宝先后都从东岸的几家当铺里找了回来,除了——那盒子。也许已经被丢掉了,那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莎丽在念书时买的一件旧货。但是,那不是重点,奎因先生。」迪兹又擦了一次汗。
  「嗯,」埃勒里点了根香烟,然后很快把火柴吹灭,「那是我还满喜欢听的一种故事,范霍恩先生,因为没有什么损失,而且……」
  「但是那窃贼一直没有落网。」
  「哦?」
  「是的,」迪兹把他的大手握紧在一起,「他们一直无法逮到那家伙,或是找出那家伙的真面目。」
  从现在开始,他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埃勒里想,心情也轻松了。然后他坐在旋转椅上,这是他一整天心情最好的一刻。
  「有时候是这样的。你说,三个月前发生的是吗,范霍恩先生?我还听过十年后才落网的劫匪呢。」
  「这也不是重点,」他松开握紧的手,然后又握回去,「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埃勒里突然感到一股凉意。
  「昨晚又遭了一次盗窃。」
  ——昨晚又遭了一次盗窃。
  「是吗?但是今天早上没有人告诉我……」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奎因先生。」
  ——重新调整焦距,不过得慢慢来。
  「真是抱歉,今天早上让你没能告诉我这件事情,范霍恩先生,你应该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的。」
  「对于要不要让你知道这件事情,今天早上我还没有完全打定主意,」迪兹的皮肤在铜色灯光下是灰色的,他不断地把两手握紧,然后松开,握紧,然后松开。忽然,他跳起来,「我怎么像个女人似的!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不愉快的事。」
  ——不愉快的事。
  「今天早上我是第一个起床的,比平时还起得早,我本来不想麻烦劳拉弄早餐,直接到城里吃就行了。我进了书房,去拿我桌上的一些合同,然后……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
  「其中一个法式玻璃门——通往南面门廊的——被打破了。歹徒将靠近门把手的一块窗格玻璃敲碎,把手伸进来,拧开了门锁。」
  「常见手法,」埃勒里点头,「被偷了什么?」
  「我墙上的保险箱被打开过。」
  「我可以看看吗?」
  「你不会看到任何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迪兹很小声地说。
  「什么意思?」
  「保险箱是被知道密码的人打开的。如果我不是看到门被破坏,我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个保险箱。」
  「密码是可以被破解的,范霍恩先生……」
  「我这个保险箱是防盗的,」迪兹认真地说,「六月那次被窃之后,我便找人装了一部新的。这次盗窃又不太像是吉米·瓦伦丁那样的小偷干的,奎因先生,我告诉你,昨晚的小愉知道我的密码。」
  「被偷了什么?」埃勒里又问了一次。
  「我一向会在保险箱里放一大笔现金,为了生意上的需要。这些现金不见了。」
  现金……?
  「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没别的。」
  「是不是有很多人知道你在书房的保险箱里放很多现金,范霍恩先生?」
  「不,」迪兹的嘴唇卷起来,「连佣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的家人知道。」
  「原来这样……被偷了多少钱?」
  「两万五千元。」
  埃勒里站起来绕过桌子,望向莱特镇黑暗的天空。
  「有谁知道密码?」
  「除了我?我弟弟、霍华德和莎丽。」
  「嗯,」埃勒里转过身来,「你知道我们不应该太快下结论,范霍恩先生。那些碎玻璃你怎么处理的?」
  「我在所有人都还没下楼之前,就把玻璃碎片捡起来丢掉了。门廊的地上都是玻璃。」
  「门廊的地上?」
  「门廊的地上。」
  迪兹重复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使得埃勒里为他难过。
  「在那门的外面,奎因先生。你不必装做一无所知的样子。今天早上我已经找到线索了。」这个巨人把声音提高了,「我不是笨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把碎玻璃丢掉,也就是为什么我没有报警。那些玻璃洒在门外,显然一定是从里面把玻璃敲碎的,从书房里面——从我的家里面,奎因先生。这是从里面干的,故意弄得好像是从外面干的样子,而且手法很业余。今天早上我就知道了。」
  埃勒里回到桌边,坐回他的旋转椅,轻轻摇晃,同时轻轻地哼着曲子。迪兹即使听见,也不会为他喝彩的。而实际上迪德里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正大步地走来走去,像一个带着愤怒力量、可是却无处发泄的强人。
  「如果是我们家的某个人,」迪德里希·范霍恩大叫,「这么急着需要两万五千元,老天,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们都知道——他们一定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他们。特别是钱,我不在乎他们做了什么或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埃勒里一边哼、一边轻轻地打着节拍,望着窗外。
  ——恐怕,你会在乎的。
  「我不理解,今天晚上我一直等,在晚餐桌上以及吃过饭后,等着看有没有人给我任何示意,任何示意,一句话也好,一个眼神也行。」
  ——你显然不认为是你弟弟偷的,沃尔弗特白天都和你在一起上班,在办公室你一定见过他,而你不认为是他偷的。
  「但是,什么也没有。噢,我感觉到有一种紧张的气氛,但是他们看起来都一样的紧张,」迪兹慢了下来,「奎因先生——」他加重语气说。
  埃勒里转过身来对着他。
  「他们当中某个人不信任我。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到这是多么深地刺伤了我。如果是某件事,而不是那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以说出来,我可以问他们,甚至可以求他们。今晚我曾经四次想要提起这件事,但是我发现,自己办不到,我的舌头像打了结似的。然后,我有了新的发现。」
  埃勒里在等。
  「我有一种感觉:不管是谁干的,他一定是不愿意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说明,那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事情。」那张丑陋的脸动起来了,「我要做的是找出谁拿了那些现金,不是为了钱——再多五倍的数目我也非常乐意。而是要找出我的家庭中,哪一位成员遇到了大麻烦。只要我知道是谁,我就比较容易找出他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然后我会帮他把问题解决。但是我不想在这时候问他们,我不想……」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下去,「我不想听到谎言。如果我知道真相,我就能够处理,不管那真相是什么。奎因先生,你能帮我这个忙吗——保密的?」
  埃勒里接口说:「当然,范霍恩先生,我尽量。」他不喜欢这样的游戏。但是绝对不能让迪兹发现他已经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迪兹发现。如果有所犹豫,可能会使他起疑心。
  他可以看到他的主人开始放松了。迪兹用那已经湿了的手帕,擦干自己的脸颊、腮和额头,他甚至还露出一点微笑。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
  「这个自然。告诉我,范霍恩先生,这两万五千元,是多少面额的钞票?」
  「全都是五百元的纸钞。」
  埃勒里缓缓地说:「五十张五百元,你有没有记下钞票的编号?」
  「有,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我最好能有一份。」
  当迪兹打开他书桌的第一个抽屉时,埃勒里尽量假装得像一个侦探在寻找线索。他检查那扇法式玻璃门,仔细地看那墙上的保险箱,他很仔细地搜索从门到保险箱之间的地毯,他甚至走出去到南面的门廊上。当他回来的时候,迪兹拿给他一张上面印有「莱特镇国家银行」的纸。埃勒里将它放进口袋里,和今天下午霍华德交给他的那只装着两万五千元的信封放在一起。
  「有什么发现吗?」迪兹紧张地问。
  埃勒里摇摇头:「我想,一般的调查程序在这里派不上用场,范霍恩先生。我可以找人把我的指纹工具箱寄来,或是向达金警长借……不,那不妥,是吗?不过,坦白说,就算你自己的指纹没有把原有的指纹……我的意思是,对于这种自己人做的案子来说,找出指纹其实也没什么意义……那是什么?」
  「什么,奎因先生?」
  迪兹还没有把抽屉关上,灯光照到抽屉里一件反光的东西。
  「噢,那是我的,我在六月那次被偷之后买的。」
  埃勒里把它拿起来,那是「史密斯与威森」的点38左轮手枪,安全内击铁式的、狮鼻型、镍抛光的左轮手枪,而且五个弹膛都上了子弹。他把它放回抽屉。
  「好枪。」
  「是啊,」迪兹心不在焉地说,「我买这把枪的时候,他们说这是最好的『家中防御』武器。」——埃勒里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说到六月的那次偷窃……」
  埃勒里说:「你怀疑也不是外人干的?」
  「你认为呢?」
  ——要避开这个人提的问题是件不容易的事。
  「有什么特定原因让你产生这样的怀疑吗?像昨天晚上那样,玻璃落在错误的方向?」
  「没有,当然,是当时没有。我也不知道,达金警长告诉我,他们一点线索也没有。如果他怀疑是内贼干的,我相信他会告诉我的。」
  「是的,」埃勒里说,「达金是最讲求『事实』的。」
  「不过现在我相信,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连的。那些珠宝价值不菲,被拿去当掉了。这次是钱。」迪兹微笑,「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方的人,人是多么容易自欺啊,奎因先生。好了,我要去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我也是,埃勒里心想,我也是。
  「晚安,奎因先生。」
  「晚安,先生。」
  「如果你找出什么线索……」
  「一定的。」
  「不要告诉那个偷的人……直接来找我。」
  「我懂得怎么做。呃,对了,范霍恩先生……」
  「什么事,奎因先生?」
  「如果你晚上看到有人在这里走动,别感到意外,那一定是你的客人,出来翻冰箱找东西吃的。」
  迪兹笑笑走开了,做了个宽大而友善的挥手姿势。
  埃勒里真的很为他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劳拉留了一顿大餐给他。在平常,在饿了一整个下午之后,埃勒里一定会大口大口地吃。但是现在,他没什么胃口。他慢慢咀嚼着烤牛肉和色拉,慢到足以让范霍恩睡着。
  然后,手里拿一杯咖啡,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
  他坐在主人书桌后面的椅子上,转了一下,让他的背对着门。然后他把那鼓鼓的米色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很快地翻了一下。他一眼就看到,所有钞票都是连号的,而且是直接从财政部出来的。他把钱放回信封,再把信封放回口袋。接着,把迪兹给他的那张纸条从口袋里抽出来。
  他口袋里的钱,就是前一天晚上范霍恩保险箱里失窃的现金。
  从迪兹开始说起这件窃案的那一刻起,埃勒里就毫不怀疑会有这样的发现,他只是要找到证明而已。
  现在,有另一件事要处理了。
  「你可以进来了,霍华德。」埃勒里说。
  霍华德走进来,还眨着眼睛。
  「关上门好吗?」他默默地服从,他穿着睡衣,也披着外套,赤脚上穿着鹿皮似的拖鞋,「你知道吗,霍华德,你在这方面实在不怎么样。你听到多少?」
  「全部。」
  「而你等着我去吃饭回来,看看我会怎么做?」
  霍华德在他父亲的皮椅边缘坐下,他的大手抓着膝盖:「埃勒里……」
  「省下那些无谓的解释吧,霍华德,你昨天晚上从你爸爸的保险箱里偷走了这些钱,而这些钱现在在我的口袋里,霍华德,」埃勒里身体向前倾,「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把我逼到什么样的处境?」
  「埃勒里,我太慌乱了,」埃勒里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我没有这么多钱,但是我一定要想办法得到……」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是从你爸爸的保险箱里拿的?」
  「我不想让莎丽知道。」
  「哦,莎丽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能在湖边告诉你,或者在路上,因为她一直都在场。」
  「你可以在下午或晚上来告诉我啊?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客房里?」
  「我不想打扰你工作,」霍华德猛一抬头,「不,那不是真的原因。其实,我是害怕!」
  「害怕第二天我会反悔?」
  「不只这样……埃勒里。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而且对象是我老爸……」霍华德迟缓地站起来,「这钱是一定要付的。我不期望你相信我,但这真的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莎丽。我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懦弱。我可以在今晚就告诉爸爸——现在就告诉他——男人对男人——我可以告诉他,要他和莎丽离婚,然后我要和她结婚,如果他打我,我会自己站起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这点我相信,你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