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4-10-05 19:00      字数:4930
  帕特里斯和柯拉丽相互对视着。他们的内心充满同样的感情,同样的不安和敏感,对他人的痛苦都具有同样的忘我精神。
  帕特里斯低声地说:
  “他爱您的母亲,就像我爱您一样。我也同他一样不怕死。我冒过无数次死亡的危险,而且是面带微笑!可是为了您,柯拉丽,我宁愿为您去遭受各种折磨……”
  帕特里斯开始踱来踱去。突然他愤怒地说:
  “我要救您,柯拉丽,我发誓。复仇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我们的命运都是相同的,您听着,柯拉丽,我要让他在这里死去……就在这里。啊!我要用我全部的仇恨去报复他!”
  他又撬开几块板,想找点有用的东西,因为他们处在同样的境况。
  但都是刚才读到的那类发誓复仇的话:
  柯拉丽,此仇必报。即便我们不报,正直的神明也将惩罚他们。不,敌人的计划是不会得逞的。不会的,人们不会相信我们是为了摆脱愉悦和幸福而自杀的,人们会明白这是谋害。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我将在这里留下无可辩驳的证据……
  “空话!空话!”帕特里斯怒吼道,“不过是些威胁和痛苦的叫喊。对我们毫无指导意义……我的父亲,您就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能拯救您的柯拉丽的女儿的话吗?您的柯拉丽死去了,那么您保佑我的柯拉丽脱离不幸吧,父亲!帮助我吧!给我启示吧!”
  他的父亲只用其他一些呼救和失望的话语回答了他。
  谁来救我们?我们被封锁着,被活埋在这个坟墓里,受此酷刑,而不能自己。我的手枪就放在桌子上,有什么用呢?敌人并不袭击我们。敌人有足够的时间。他用无情的时间和时间的力量来摧垮我们。谁来救我们?谁来救我心爱的柯拉丽?
  形势逼人,他们感到一种悲剧性的恐怖。他们仿佛已经死过一次,他们仿佛经受着前人经受过的考验,而且情况都一样,前人经历过的每一步,他们也丝毫未能逃脱。他们的命运与他们父母的命运是如此的相似,他们受着相同的折磨,死亡即将来临。
  柯拉丽失望了,开始哭泣。帕特里斯看见她流泪,心慌意乱,只好去撬木板。木板被横木固定,他干得很吃力。
  最后他读到:
  怎么回事?我们感到有人在外面走动,就在花园墙跟前。我们把耳朵贴在被堵死的窗户上听,好像是脚步声。这可能吗?噢!可能!这是最后的斗争……但愿外面有行动,而不要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对!……对!……声音越来越清楚了……是用十字镐掘地的声音。不在房子前,而在房子右侧靠厨房的那边。
  帕特里斯使劲撬板,柯拉丽走过来帮助他。这回,一个窗帘的角掀开了。他继续读到:
  响声和沉静交替着——运土的声音以及悄声做别的事情时的安静。这样又过了一小时。
  然后有人进了门厅……只有一个人……肯定是他。我们熟悉他的脚步声……他并不想减轻他的脚步声……他往厨房那边走去,又像刚才那样用十字镐掘地,而且掘在石头上。我们听见石头碎裂的声音。
  现在他出去了,又是另一种声音,好像沿着房子上去了,这个坏蛋不得不爬上去完成他的计划……
  帕特里斯停下来,听了听。
  两个人尖起耳朵听着。帕特里斯低声说:
  “听……”
  “听到了,听到了,”她说,“我听见……外边有脚步声……房子前面或花园里有脚步声……”
  他们两个走到一扇窗子前,这扇窗户用砾石堵死后没有关上。他们仔细听着。
  真的有人走动,而且他们猜想一定是敌人来了,他们像他们的父母一样感到一阵快慰。
  有人围着房子转了两圈。他们同他们的父母一样,一点也不熟悉这个声音。这是一个陌生人的脚步,或者是步子的节奏改变了。
  然后停了几分钟,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突然又有一种声音,虽然他们一直期待着听见它,但是真正听见后,内心不免有些惊慌。帕特里斯一边读着他父亲二十年前记录的那些东西,一边低沉地说:
  “这是那人用十字镐掘土的声音。”
  是的,正是这种声音。有人在掘土,不是在房子前面,而是在厨房的右边。
  这样,可恶的历史悲剧在继续重演。从前的事简单地重复着,而且阴森可怖,因为这悲剧已经发生过,因此已经预告和准备着死亡。
  一小时又过去了。掘地在时断时续地进行。就像挖墓一样。挖墓人并不着急,休息一阵,再干一阵。
  帕特里斯和柯拉丽两人靠在一起,手拉着手,面对着面地站在那儿听着。
  “停了,”帕特里斯低声说。
  “是的,”柯拉丽说,“可能……”
  “是的,柯拉丽,他进了门厅……啊!没必要听了……我们只要回忆……喏……‘他向厨房走去,他又像刚才一样拿十字镐掘地,而且掘在石头上……’然后……然后……噢!柯拉丽,一样的碎石的声音……”
  他真的是在回忆,可是又同可怕的现实完全一致。现在与过去融为一体。他们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敌人很快又到了外面,“声音好像沿着房子上去了,这个坏蛋不得不爬上去完成他的计划。”
  然后……然后……又该怎样呢?他们不再想墙上的那些话,也许不敢想。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边那看不见有时甚至感觉不到的行动上。二十年来,敌人从无间断地在暗中执行着一个针对他们的神秘计划,每个细节都像钟表的运转那样井井有条。
  敌人进到屋里了,他们听见从门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往门下塞东西。接着,在两间相邻的房子的门那边,隐约听见有种声音,在敞开的护窗板砌着砾石的窗外也有同样的声音,后来房顶上也有声音。
  他们抬头往上看,这回不再怀疑大难临头,至少要结束了。他们看见,屋顶中间天花板上装着玻璃的框架,那是房间唯一的采光渠道。
  他们总是想着同一个令人不安的问题。到底会怎样呢?敌人就要在这个玻璃框上露面,就要原形毕露吗?
  敌人在屋顶上忙了很久。脚步声震动着铺在上面的锌板,那是沿着屋子的右边铺到天窗边沿的。
  忽然。这个天窗或者天窗的一部分,四块玻璃中的一个角被一只手轻轻地掀起来,并用一根根子撑开了一点。
  敌人又从屋顶上下去了。
  帕特里斯几乎绝望了,他想要知道得更多,于是他又开始撬护墙板,最后几块板子下面是结尾部分,是用最后几分钟写成的。
  敌人又回来了,在被堵死的门窗前又响起了窸窣声,屋顶上又有了声响,天窗开了一点缝,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可以说时间很紧迫了。帕特里斯的父亲和柯拉丽的母亲都有同样的感觉。命运沿着同样的道路,用同样的方式,为着同样的目的重复着。
  声音在继续。
  “他又上去了……他又上去了……他的脚步声还在屋顶上……他走到了天窗边……他想看看吗?……我们看得到他可恶的嘴脸吗?……”
  “他又上去了……他又上去了……”柯拉丽搂着帕特里斯低声地说。
  果然听见敌人踏着房顶上锌板的响声。
  “是的,”帕特里斯说,“……他像刚才那样上去了,不排除还有别人上去。只是不知道我们将见到谁的面孔……我们的父母,他们认识他们的敌人。”
  她想起了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不禁怕得发抖,她问:
  “是他吗?”
  “对,是他,……我父亲记下了他的名字。”
  帕特里斯几乎看到了全部的笔录。
  他半弯着腰,用手指着:
  “喏……读这个名字……埃萨莱斯……您看……这里,看到吗?这是我父亲写的最后几个字……念,柯拉丽:
  天窗开得更大了……一只手推开了它……我们看见了……他对我们笑呢……啊!坏蛋……埃萨莱斯……埃萨莱斯……
  然后,他从天窗里扔了一个东西下来,落在房子中间我们的头上……一架梯子,绳梯……
  我们不明白……绳梯停在我们面前……然后,我终于看见了……梯子下面横杠上别着一张纸,我看到上面有埃萨莱斯写的几个字:‘柯拉丽她一人上来可以获救。我给她十分钟时间考虑,否则……’
  “啊!”帕特里斯站起来说,“那么这一套还会故技重演吗?这副梯子……我在西蒙老头的壁橱中发现的绳梯……”
  柯拉丽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天窗,因为那里响着脚步声。上面静了一会儿。帕特里斯和柯拉丽相信,这个时刻已经到来,他们即将见到……
  帕特里斯恶狠狠地低声说:
  “是谁呢?能够在这场灾难中扮演角色的只有三个人,而两个已经死了:埃萨莱斯和我的父亲。第三个就是西蒙,可是他疯了,他在疯傻状态下还能使这场阴谋继续吗?但是怎么想得到,他竟会如此精确地做到了,不,不……是另一个人在控制他,另一个人也来了,躲在幕后。”
  他感到柯拉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
  “别吱声,是他……”
  “不……不……”他说。
  “是他……我敢肯定……”
  柯拉丽猜中了正在进行着的另一件事,果然,像从前一样,天窗开得更大了,一只手推开了它。他们忽然看见了……
  他们看见一个人的头从开着的天窗中露出来。
  这是西蒙老头的脸。
  真的,他们看见他并不感到特别意外。之所以对迫害他们的人是西蒙而不是别人并不感到意外,是因为几周来西蒙同他们在一起,扮演着悲剧角色。不管他们是否愿意,他总是随处可见,他的角色神秘、令人难以理解。是不自觉的同谋?受盲目的命运驱使?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他在干,他在不停地进攻,令人防不胜防。帕特里斯嘀咕着:
  “疯子……疯子……”
  “他可能不疯……他不一定疯。”
  柯拉丽颤抖着。
  上面的人透过黄眼镜片瞧着他们,在他那冷漠的脸上,既看不出仇恨,也看不出得意。
  “柯拉丽,”帕特里斯低声地说,“……你让我……我来……”
  他把她轻轻推开,装做扶她到椅子上去坐下,而实际上,他只有一个想法,走到放手枪的桌边去,拿起武器射击。
  西蒙一动不动,活像个兴妖作怪的凶神……柯拉丽无法猜透这个盯着她的人。
  “不,”她喃喃地说,她害怕帕特里斯的行动会加速这可怕的结果,“不,不要……”
  可是帕特里斯比她坚决,他接近了目标,再进一步努力就摸到手枪了。
  他迅速下定了决心。瞄准后就开枪,枪响了。
  上面的人头不见了。
  “啊!”柯拉丽喊道,“您错了,帕特里斯,他会报仇的……”
  “不,不会的……”帕特里斯说,手里握着手枪,“不,谁知道我就打得中!……子弹打着窗框边……可能打飞了,那么……”
  他们手拉着手抱着一线希望等待着。
  这希望没有多久,房顶上的声音又响了。
  接着,又同过去一样,他们好像已经看见了,同从前一样,从开着的天窗扔进一样东西,这东西落在房子的中央……一个梯子……一副绳梯……那是帕特里斯在西蒙老头的壁橱里看见过的。
  同从前一样,他们等待着,而且很清楚,一切都会重复进行,事情毫无改变地一件件地发生,他们快速地在梯子下面一根横杠上去找别着的纸条。
  柯拉丽找到了,那是一个纸筒,纸已经发黄。变脆,被磨损了。
  这是二十年前,埃萨莱斯写的那张纸条,像从前一样地用于同样的目的,进行同样的威胁。
  “柯拉丽一人上来,她可以得救。我给她十分钟时间考虑。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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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棺材钉子
  “否则,……”这个词帕特里斯机械地重复了好多次,它的可怕的含义他们两人都已领悟。“否则……”意味着,如果柯拉丽不服从,不屈服于敌人,如果她不跟这个牢狱的主人出去,那就只有死。
  此刻,他们两人谁也不再考虑怎样的死法,甚至也不考虑死的问题。
  他们只考虑敌人给他们下达的生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