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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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是 更新:2024-10-05 19:00 字数:4938
这是埃萨莱斯的声音。
尽管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是一种很自然的声音,可是,这种时刻,埃萨莱斯应当在整理行装准备逃走,帕特里斯感到很震惊,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了想说:
“是埃萨莱斯先生吗?”
“是的,我有幸同哪位在说话呢?……”
“是野战医院康复中心的一个伤员……”
“大概是贝尔瓦上尉吧?”
帕特里斯很惊奇,柯拉丽的丈夫难道认识他?他喃喃地说:
“对……我就是贝尔瓦上尉。”
“啊!正巧,上尉!”埃萨莱斯以高兴的语气说,“我正好刚刚给康复中心打电话找您……”
“啊!是您……”帕特里斯无比惊讶地打断他的话。
“是的,我希望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同帕特里斯·贝尔瓦上尉联系,以便向您道谢。”
“是您……是您……”帕特里斯越来越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埃萨莱斯语气有点吃惊,他说:
“是的,这真是奇妙的巧合,对吗?可惜电话给切断了,或者说另一个电话串线了。”
“那么,您听见了?”
“听见什么,上尉?”
“喊叫声……”
“喊叫声?”
“至少,我感觉是喊叫声,但是听得不大清楚……”
“我这边只听见有人找您接电话,而且很急。因为我不急,我就把电话挂了,推迟了向您道谢。”
“感谢我吗?”
“是的,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劫持我的妻子,是您救了她。因此,我想拜访您,并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您看我们是不是约见一下呢?在医院好吗?今天下午三点……”
帕特里斯没有回答。这个正受到逮捕威胁并准备逃跑的人,竟然如此大胆,使他感到震惊。同时,帕特里斯想,埃萨莱斯是出于什么动机给他打电话呢,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帕特里斯沉默不语,并没有引起银行家的不安,他依然彬彬有礼,他以自问自答的形式讲话,回答他自己提出的问题,显得非常自然。
然后两人互相道了再见,电话就结束了。
不管怎么说,帕特里斯还是感到放心多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又把亚邦叫起来。
“下次,”帕特里斯说,“你要指挥好你的神经,不要像刚才那样不知所措。你滑稽可笑,不要再说话了。你吃过饭了吗?没有,我也没有。你去看过医生吗?没有?我也没有。正好大夫答应给我摘掉头上这讨厌的绷带,你想我有多高兴啊!一条木腿就够了,对于一个恋爱的情人来说,头上缠着纱布像什么样!好啦,你快一点。准备好了就去医院。柯拉丽妈妈不能禁止我去找她!”
帕特里斯很高兴,这是一小时以后,他和亚邦向马约门走去的路上告诉亚邦的话。天开始破晓,黑暗被驱散了。
“当然,当然,亚邦,这才刚刚开始。这是我们要做的。首先,柯拉丽并未受到威胁,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围绕着几百万法郎的争斗发生在同伙之间,距离她很远。至于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不幸的人,我听见他不安的叫喊。很明显,这是一个陌生的朋友,因为他称我帕特里斯,并用你相称。肯定是他给我寄来的花园钥匙,可惜随钥匙附来的信遗失了,而且事情很急,当他就要告诉我。切的时候遭到了袭击。是谁袭击了他,你说说看?大概是他的一个同伙,害怕他泄露情况。就这些,亚邦,一切都很明白。也可能事实与我的预想完全相反。但我不在乎,主要根据假设行事。如果我的假设错了,我保留把全部责任推给你的权利,就这么定了……”
到达马约门后,他们上了一辆汽车,帕特里斯想转到雷诺瓦街着看。他们到达帕西十字路口时,看见柯拉丽妈妈在西蒙老头陪同下,从雷诺瓦街走出来。
柯拉丽叫了一辆汽车,她和西蒙一起上去了。
帕特里斯追踪到香榭丽舍野战医院。
时间正好十一点。
“一切顺利,”帕特里斯说,“她的丈夫逃走了,可她还没有改变她每天的生活日程。”
他们就近用了午餐,然后沿着大街溜达,同时监视着医院周围的动静,到一点半钟才进去。
很快,帕特里斯就发现,在院子的尽头士兵们集合的地方,西蒙老头坐在他平日坐的那把椅子上。他脖子上围着一条大围巾,遮住了半个脸,戴着一副黄色的大眼镜,在抽着烟斗。
柯拉丽妈妈在四楼的一间病房里,坐在一个病人的床头,拉着病人的手,这病人是个男的,已经睡着了。
帕特里斯感到柯拉丽妈妈很疲倦,眼睛周围有一道黑圈,面容比平时更苍白。
“我可怜的妈妈,”帕特里斯心想,“这些坏蛋终将把她杀了。”
他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明白了为什么柯拉丽的生活这样隐秘。在野战医院这个小天地里,人们叫她好心姐姐。为了避开周围的辱骂,她不用丈夫的姓,并隐瞒家里的住址。她以意志和谨慎战胜了很多困难,很好地保护了自己,以致帕特里斯不敢接近她。
他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柯拉丽,又怕被她看见,心里想:
“啊!不,啊,不!我去给她一张名片!”
他决定走进去,可这时一个女人一边上楼,一边大声在他身旁喊道:
“夫人在哪里?……让她快点来,西蒙……”
西蒙老头也上了楼,指指在病房里的柯拉丽,那女人便跑了过去。
她对柯拉丽说了几句话,柯拉丽显得惊慌失措,开始跑向门口,经过帕特里斯身边,迅速下楼去。西蒙和那女人跟在后面。
“我有汽车,夫人,”那女人喘着粗气说,“从家里出来正好有辆车,我就租了它。快点,夫人……警察局长命令我……”
帕特里斯也下了楼,什么也没听到,可是他刚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使他下了决心。他一把抓着亚邦,跳进了一辆车,让司机追踪柯拉丽的车子。
“亚邦,新情况,有新情况,”上尉说,“事情有了急剧的变化,那个女人肯定是埃萨莱斯府上的女佣人,她根据警察局长的命令来找女主人。这是上校的揭发引来的抄家、调查,以及各种柯拉丽妈妈讨厌的事。你竟敢劝我保持谨慎?你想想,我能让她在危险中孤立无援吗?你的想法有多肮脏,可怜的亚邦!”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声说:
“妈的!但愿埃萨莱斯这混蛋没被抓住!否则就要大难临头!可是这人太自信,太犹豫不决了……”
一路上,贝尔瓦上尉忧心忡忡,他排除了各种疑虑,最后做出结论。只有埃萨莱斯被逮捕,才会使得女佣人这样急急忙忙,才使得柯拉丽立即动身。这种情况下出面干预,揭露真相,伸张正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何况这种揭露可以根据柯拉丽的利益进行增减……
两辆车几乎同时在埃萨莱斯公馆前停下,那儿已经停着另一辆车。柯拉丽下了车,消失在门里。女佣人和西蒙也跨过了人行道。
“来,”帕特里斯喊着亚邦。
大门虚掩着,帕特里斯走进去。大门里站着两名警察。
帕特里斯匆忙地做个手势打了招呼,装作这个家的人走进去了。他想做的显而易见,没有什么能阻拦他。
他走在石板上的脚步声,使他想起了布尔赖夫及其一伙逃跑的情形。他走的正好也是这条路。与图书室相连的客厅的门是朝左边开的,上校的尸体正是从这扇门抬走的。门里传出说话声,他穿过了客厅。
这时他听见柯拉丽可怕的喊叫声:
“啊!上帝!啊!上帝!这怎么可能呢?”
两个警察在门口拦住了他。他对他们说:
“我是埃萨莱斯夫人的亲戚……唯一的亲戚……”
“我们有命令,上尉……”
“我知道,那是当然的!不要放任何人进去了!亚邦留在这里。”
他进去了。
在这间宽大的房子里,聚集着六七个人,无疑是警察局长、法官之类的先生。他们弯着腰围在那里看什么东西,帕特里斯被挡着,没有看见什么。突然柯拉丽从人群中挤出来,踉踉跄跄地向他这边走来,手在空中挥动着。她的女佣人扶住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怎么啦?”帕特里斯问。
“夫人不舒服,”女佣人回答,“真吓人,啊!我都吓坏了。”
“究竟怎么啦?……为什么?”
“因为,先生!……您想想看!这种场面……我也是,感到很吃惊。”
“什么场面?”
有一个先生走了过来。
“埃萨莱斯夫人病了吗?”
“不要紧,”女佣人回答,“她晕过去了……身体太虚弱。”
“如果她能走动了,就把她带走,她在这里没用。”
接着他又用询问的口气对帕特里斯·贝尔瓦说:
“上尉您?……”
帕特里斯装着不懂的样子。
“是的,先生,我们得把埃萨莱斯夫人带走,她在这儿确实没用。只不过,我不得不首先……”
帕特里斯为了避开问话人,赶忙绕了个弯,趁法官们开始散开的时候走上前去。
他看见这个场面以后方才明白,柯拉丽为什么会晕过去,女仆为什么那么激动,连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了。这个场面比昨天夜里可怕得多。
离壁炉不远处,就在埃萨莱斯昨夜受刑的地方,埃萨莱斯仰面躺在地上。他穿着睡衣,栗色法兰绒长裤,有饰带的丝绒上装,头上和肩膀上盖着毛巾。旁边一个无疑是法医的人一只手揭开盖布,另一只手对着死者的脸部指指点点,并用很小的声音做着解释。
这张脸可以说是无法形容的一团肉,一部分像是被烤焦了,另一部分像血淋淋的肉泥,混杂着碎骨,皮,头发,胡须,还有一只碎了的眼球。
“噢!”帕特里斯喃喃地说,“真卑鄙!是把整个头放进火里烧的,有人把他拉了出来,是吗?”
那个同帕特里斯打过招呼的,看起来像个要人的先生又走过来说:
“您是谁?”
“贝尔瓦上尉,先生,埃萨莱斯夫人的一个朋友,是曾被她奋力抢救过的伤员……”
“好的,先生,”要人说,“但是您不能留在这儿。任何人都不准留在这儿。局长先生,除了法医之外,请让所有的人都从这间房子撤出去,并派人守门。您不能以任何借口放人进来,任何理由……”
“先生,”帕特里斯坚持说,“我有特别重要的情况向您报告。”
“我倒是乐意听听,上尉,不过得等一会儿。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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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点二十三分
从雷诺瓦街到花园平台,有一个宽大的门厅,那门厅的一半被一条宽阔的楼梯占据。埃萨莱斯公馆被门厅分成两部分,这两部分之间的往来只能通过门厅。
左侧是客厅和图书室,图书室连着一幢独立的建筑,装有专用楼梯。门厅右侧是弹子房和餐厅,房子的楼层稍矮些,楼上临街一侧是埃萨莱斯的卧室,靠花园一侧是柯拉丽的卧室。
从这里过去就是仆人住的耳房,西蒙老头也睡在那里。
帕特里斯和亚邦被请到弹子房等候。一刻钟以后西蒙和女仆进来了。
老秘书被主人的惨死吓傻了,他表情怪异,喃喃自语。帕特里斯问他,老头贴在上尉耳朵边说:
“事情还没完……,恐怕还会出事……还会出事!……甚至就在今天……也许马上……”
“马上?”帕特里斯问。
“是的……是……”老头颤栗地说。
他不再说话了。
至于女仆,当帕特里斯问她时,她说:
“先生,今天早晨,首先发生的一件怪事,是管家、跟班、门房都不见了,三个人都走了。然后六点半钟的时候,西蒙先生来告诉我们,先生说他在图书室里,不要去打扰他,也不要叫他吃早饭。夫人有点不舒服,九点钟我们给她送去了巧克力……十点钟她同西蒙先生走了。我整理好房间,厨房还没动静。十一点,十二点……最后一点钟的时候,有人按门铃,我从窗户看了一下,从一辆汽车里下来四位先生。我赶快开门。一位先生自我介绍说他是警察局长,要见先生。我把他们领进屋,敲了敲门,又摇了摇门,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