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4-10-05 19:00      字数:4936
  当真一点都不怀疑我的话,那也太不聪明了。这是我的住址跟电话号码,只要我见
  到劳埃德,就会尽快打电话给你。”
  “你不觉得我应该跟你一起去? ”
  “噢! 不好。我认为像这么小的场合,如果动员两个人未免小题大作了。今天
  晚上几点可以打电话到西摩兰找你? ”
  “我会一直守在电话旁等你打来。”
  “你最好找时间先去吃点东西,我八点半打给你好了。”
  “好,就八点半。”
  伦敦在一片雾茫茫的灰色中点缀着一丝猩红色,格兰特欣赏着这片美景。以前
  军中的护士都穿这种灰色和猩红相间的衣服;另一方面,伦敦也具有与那种修女制
  服颇为搭配的色泽和威权兼具之感。庄严以及冷漠表面下的仁慈,还有值得尊敬的
  特质,足以弥补那美丽褶边的缺失。他看着红色的巴士在街上穿梭,将灰暗的天色
  装点得很美,心中祝福它们。伦敦的巴士漆成深红色真令人快乐,不像苏格兰的巴
  士漆上所有颜色中最凄惨的蓝色,一种伤心的颜色,以至成为忧郁的同义词。但是
  英格兰人呢,上帝保佑,他们有更快乐的想法。
  他发现汀可太太正在整理客房。其实客房并没有整理的必要,但是汀可太太从
  整理房间中,可以获得像完成一首交响曲、赢得高尔夫奖杯或是游泳横渡海峡一样
  的乐趣。她就像罗拉一针见血所描绘的许多人:那种每天都洗前门,但六周才洗一
  次头的女人。
  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走到客房门口说:“天啊! 现在家里一点食物都没有
  ! 你要提早回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
  “没关系,汀可,我现在不吃饭,我只是进来放行李而已。你今天晚上买一点
  现成东西给我吃就行了。”
  汀可太太每晚都回家,部分原因是她得为先生准备晚餐,部分则是因为格兰特
  总喜欢晚上独自待在自己的公寓里。格兰特从来没有见过汀可先生,而汀可太太与
  汀可先生的关系似乎只有晚餐和婚姻的名分而已。她真正的生活和兴趣完全是在s
  ·w 一区坦比路19号。
  “有没有电话? ”格兰特翻动着电话簿说。
  “哈洛德小姐来电说,请你一回来就打电话跟她约吃饭时间。”
  “噢! 新戏还好吗? 剧评如何? ”
  “很糟! ”
  “每个人都这么评论吗? ”
  “我看到的都是如此。”
  在她还自由的时候,也就是嫁给汀可先生之前,汀可太太曾是剧场的服装师。
  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晚餐的惯例,她很可能每天晚上还在w 一区,或w ·c 二区帮
  演员穿衣服,而不是在S ·w 一区整理客房。因而,她对戏剧的兴趣也算内行。
  “你看过这部戏? ”
  “我没有。这是有弦外之音的戏。你知道,她把一只瓷狗放在壁炉架上,但那
  根本不是一只瓷狗,而是她的前夫;然后,她的新男朋友把狗打破,而她则疯了。
  不是变疯哦,是已经疯了! 这是那种卖弄深度的戏。但如果你想被封为夫人的话,
  就得去演那种戏。你今天晚餐想吃什么? ”
  “我没有想过。”
  “我可以弄一些不错的白水煮鱼给你吃。”
  “不要吃鱼了,如果你爱我的话,不要再让我吃鱼了。
  我上个月所吃的鱼已经够维持一辈子了。只要不是鱼或羊肉.吃什么都没关系。
  “
  “嗯,可是现在要去布里吉斯先生那里找什么腰花之类的东西可能已经太晚了。
  不过,我会再看看能怎么做。
  你的假期还好吧? “
  “很棒很棒的假期。”
  “那很好,好像有点胖了哦! 我很高兴看到你胖了些,而且又不会胖到需要很
  疑惑地拍着自己的肚子的程度。
  胖一点点没有关系。如果瘦得像竹竿就不太好了,身体都没有储备。“
  当格兰特换上他最好的外出时穿的西装时,汀可太太在那里晃来晃去的对他唠
  叨一些发生在她身上的闲事。他打发汀可太太回去整理房间,自己则处理一些堆积
  起来的琐事,然后出门走入四月初平静的夜晚。他拐到修车厂,回答别人问他有关
  钓鱼的事;听听他在一个月前出发去高地时就听过的三个钓鱼的故事,然后从修车
  厂取回他那辆小型的双人座汽车,那是他处理私人事务的交通工具。
  找布里特巷5 号得费点工夫。在一堆老旧房子中有各式的调整与改变。马厩变
  成了小平房,厨房的侧翼变成了房屋,而大楼则隔成了出租房间。布里特巷5 号变
  成好像只是门上的号码而已。大门夹在砖砌围墙间,镶铁的橡木材质在这一大片朴
  实无华的砖造房子间显得矫情。然而它坚实而且单就本身来说也不特殊,同时也很
  容易打开。这扇门后以前是厨房庭院的地方,而当时5 号也只是另一条街上某栋宅
  子的后翼而已。现在庭院改成了铺设妥当的小广场,中间有喷水池。而原来的后翼
  现在已经是幢灰泥的三层小楼房,外面漆成乳白色,还有绿色的窗框。格兰特横过
  小广场走到门口,注意到地上铺设的瓷砖老旧但美丽,喷水池也很漂亮。他在心里
  为赫伦·劳埃德喝彩,因为他没有用那种更花俏的玩意来代替平凡的伦敦电铃;其
  中所显示的良好品味弥补了先前格格不入的大门所引起的疑虑。
  房子的内部也是一样,有阿拉伯式的空旷,但却没有任何让你感到来自东方的
  东西。他看到来开门的男仆背后是清爽的墙壁与繁复的地毯,是一种改良的风格,
  而不是移植的装潢。他对赫伦·劳埃德的尊敬也因此更为提高。
  应门的男仆是位阿拉伯人,城市的阿拉伯人,身材微胖,眼神灵活,举止有礼。
  他听了格兰特的来意后,用很优雅、太过标准的英文问他是否和劳埃德先生事先约
  好。格兰特说没有,但是他不会耽误劳埃德先生多少时间。劳埃德先生也许可以提
  供他一些阿拉伯有关的信息。
  “好,那请进来等一会儿,我去问劳埃德先生。”
  他带领格兰特进入前门后面的小房间,格兰特从房间内有限的空间,以及稀少
  的家具摆设,判断这个房间是用来让客人等候的。他心想像赫伦·劳埃德这种人一
  定常有陌生人求见,不论是要引起他兴趣或是来寻求帮助,甚至有可能只是来要求
  亲笔签名。这种想法让他的冒昧来访显得不那么突兀无礼。
  劳埃德似乎并未为他的来访是否受欢迎思考多少,因为,那位男仆没多久就回
  来了。
  “请进,劳埃德先生非常乐意见你。”
  很公式化,但满令人舒服的。当他跟着这个人走上狭窄的楼梯,进入几乎占据
  整个二楼的大房间时,他心想,礼仪能缓和生活中多少的冲击啊。
  “格兰特先生,嘿吉(nadji,到麦加朝圣过的回教徒。
  )!“那人通报完,站到一旁让他进去。格兰特听到这个字眼时,心想,这真是
  一个标新立异的杰作,英国人根本不去麦加朝圣。
  赫伦·劳埃德过来迎接,他看着这位主人,心里好奇着他是因为看起来像沙漠
  里的阿拉伯人才会想去阿拉伯沙漠,还是因为待在阿拉伯沙漠多年而变得像沙漠里
  的阿拉伯人? 劳埃德是沙漠的阿拉伯人理想化到极致的程度。格兰特觉着非常有趣
  地想:劳埃德先生是一座有关阿拉伯的活动图书馆。黑色的眼睛、瘦削的棕色脸庞、
  洁白的牙齿、鞭绳般的身体、细致的双手以及优雅的动作,全部都在那里,好像直
  接来自蒂莉·塔丽小姐最新小说(25 万4 千字,下个礼拜即将发行) 第17页。格兰
  特必须非常努力地提醒自己,他不应该以貌取人。
  因为这个人所进行的一些旅程使他在全世界的探险纪录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
  他也将整个过程以英文写了出来。虽然文字有一点过分绚丽,但仍不失为文学作品
  ( 格兰特昨天下午才在史衮买了他的最新著作) 。赫伦.劳埃德不是那种会客室里
  的美男子。
  劳埃德穿了一套正统的伦敦服饰,搭配英国的礼仪。
  即使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头,也会认为他属于那种有钱阶级的伦敦人。或许是一
  种较浮夸的阶级,像是演员、哈利街的顾问,或是社交圈的摄影师,但总体说来,
  不失为一位正统的专业人士。
  “格兰特先生,”他跟他握握手,“马蒙说我可能帮得上你忙。”
  他的声音让格兰特吓一跳。因为好像没有实体,而且略带挑剔的语气与他的用
  词或情绪毫不相干。他从咖啡桌下层拿出一盒香烟递给格兰特。他说自己并不抽烟,
  因为他长期待在东方后,已经遵行了伊斯兰教的习俗。但是,如果格兰特想试试看
  特别的味道的话,他推荐这种烟。
  格兰特很感兴趣地拿起香烟,他一向愿意尝试任何新的体验,新的感觉。他对
  自己突然来访表示抱歉,他想要知道是否有一个叫查尔斯·马汀的年轻人,在过去
  一年间曾经来找过他,询问有关阿拉伯的信息。
  “查尔斯·马汀? 没有,我想应该没有。当然,有很多人来看我,询问一些事
  情,之后我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但是像这么简单的名字,我想我应该不会忘记。
  你喜欢这种香烟? 我知道一小块种植这类烟草的地方。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自
  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经过那里后,至今都没有改变过。”他笑了一下,然后补
  充说:“当然,惟一改变的是他们已经学会种植这类烟草。我知道这种烟搭配甜的
  雪莉酒非常好,不过这又是一个我要避免的嗜好耽溺。但是我应该可以陪你喝点水
  果酒。”
  格兰特心想,把这种款待陌生人的沙漠传统用于伦敦可是代价不低,尤其如果
  你是个名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拜访。他注意到劳埃德拿的酒瓶上的标签。看来劳
  埃德既不是穷人也不小气。
  “查尔斯·马汀也叫做比尔·肯瑞克。”他说。
  劳埃德放低酒杯准备倒酒,说:“肯瑞克! 他前几天还来过这里呢。我说的前
  几天,意思就是一两个礼拜之前,时间满近的。只是为什么他要用假名? ”
  “我也不知道。我是代表他的朋友来询问有关他的事。因为他应该在三月初和
  他的朋友在巴黎碰面,确切点说是三月四号,但是他并没有出现。”
  劳埃德慢慢地把玻璃杯放在桌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再回来的原因了! ”他以略带挑剔但又无意如此的
  语气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你们约好了再次见面? ”
  “是的。我觉得他很迷人又很聪明,他对沙漠着迷——不过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他想去探险,现在有些年轻人还是想去探险的。即使在这个疏离与矫饰的世界里,
  还是有一些探险家。我们应该觉得欣慰才对。肯瑞克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祸吗? ”
  “噢! 不是。他在火车上摔倒,撞破了头盖骨。”
  “噢! 可怜的人,可怜的人,真是可惜! 其实我可以提供善妒的诸神更多可牺
  牲的人来顶替他的位置。好残酷的一个字:可牺牲的。几年前这样子表达的观念根
  本想都没有人想过,而现在我们却已经进展到最终的野蛮了。你为什么想知道肯瑞
  克有没有来看过我? ”
  “我们想找出他的行踪。他死的时候化名为查尔斯·马汀,而且身边有查尔斯
  ·马汀的完整文件。我们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查尔斯·马汀的。我们几乎
  可以确定的是,既然他对沙漠着迷,那他一定会来伦敦找这个领域内的权威人士。
  而先生你是最高权威,所以我们从你开始。”
  “我明白了。嗯,来的那个肯定是肯瑞克,比尔·肯瑞克。他是一个黑发的年
  轻人,非常有魅力,也很强悍,但并不粗鲁。我的意思是说,对未知的可能有良好
  态度。我觉得他令人愉快。”
  “他有没有告诉你任何肯定的计划? 我是说,有没有提出任何特别的提议? ”
  劳埃德笑了一下,说:“他带来的是我常会碰到的再普通不过的提议,就是到
  华巴遗址的探险。你知道华巴吗? 它是阿拉伯的一个寓言城市,阿拉伯的一个‘平
  原城市’。传奇故事中一再出现的模式。人们觉得快乐的同时,也会永远觉得有罪
  恶感。甚至连我们提及自己健康良好时,也不得不以触摸木头、交叉手指或其他方
  式,来规避神对人世幸福的愤怒。所以阿拉伯有他们自己的华巴:因为过多的财富
  与罪恶而遭火焚的城市。”
  “肯瑞克是不是认为他发现了那个地方? ”
  “他很肯定。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