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4-10-05 19:00      字数:4988
  我们相处得很好,非常好。我不希望比尔发生任何事情。”
  格兰特改变话题,开始问,泰德·卡伦自己的生活。
  当他们往下走到峡谷时,他听到卡伦先生谈及在美国的一个干净的小城镇,以
  及对一个能飞行的男孩而言,那是个多么沉闷的地方,还有东方,远远看去很棒,
  但实际接触起来就颇感无趣。
  “只有臭气四溢的大街。”卡伦说。
  “那你在巴黎等候比尔时做了些什么? ”
  “噢,我随便逛逛。没有比尔的日子并不那么好玩,我碰到几个在印度认识的
  朋友,然后我们四处走走,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很不耐烦,因为比尔不在那里。
  所以我让他们先走,然后自己去看看旅游宣传折页里介绍的几个地方。有些古迹还
  不错。还有一个直接盖在水上的一座城堡,我是说——就盖在拱形的石头上,所以
  河水可以从下面流过去。那挺不错。那个房子如果让子爵夫人住一定很适合。她住
  的地方是不是类似这样的呢? ”
  “不是,”格兰特心里想着法国雪侬梭堡与肯塔伦间的差异。“她住在一个恐
  怖、萧条的灰色房子里,窗户很小,房间很简陋,楼梯狭窄,大门就像洗衣槽出口。
  四楼高的位置,屋顶的旁边还有两间小阁楼。在苏格兰这就叫做城堡了。”
  “听起来像是监狱,她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
  “监狱? 绝不会有任何监狱委员会成员会认为那够格当监狱,因为议会马上会
  质询为什么没有电灯、没有暖气、没有卫生设备、没有颜色、没有美感、没有空间、
  没有什么什么等等。她住在那里是因为她爱那个地方。即使如此,我还是怀疑她能
  够待多久,因为遗产税实在太重了,所以她可能必须卖掉这座房子。”
  “会有人买吗? ”
  “一般人不会买来住,但是有些投机商会买。然后把树砍掉,屋顶上的铝板也
  可以卖点钱;但他们得把屋顶拆了,以免付房屋税。”
  “哈! 就像尘暴干旱区( 指美国中西部一带。——译者注) 一样。”卡伦先生
  评论道,“该不会有护城河吧? ”
  “没有,你为什么这样问? ”
  “在我回去OCAL之前我一定要看到护城河。”他停顿了一会儿,说:“格兰特
  先生,我真的很担心比尔。”
  “是啊! 那的确非常奇怪。”
  “你这样真好。”卡伦先生出其不意地说。
  “怎样? ”
  “就是你没有说:‘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人这样说,我会恨不
  得把他们捏扁。”
  摩伊摩尔饭店是肯塔伦城堡的小型版本,只是没有阁楼而已。不过饭店刷成白
  色,看起来生气勃勃,隐在屋后的树正要冒出新叶。在插着旗子的大厅里,卡伦先
  生突然犹豫起来。
  “我注意到在英国,大家不会邀请朋友到饭店的房间里,所以你要不要在大厅
  里等我一下? ”
  “哦,不,我跟你一起上去。我不认为我们对于饭店的房间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也许只是因为我们饭店的大厅和房间距离很近,所以没必要上去,也因此大家都不
  上去。但如果大厅离你的房间远得可以走上一天,带着客人一起上去会比较容易。
  因为这样子你们至少在同一个半球。”
  卡伦先生的房间靠前面,可以看见外面的马路,远处的田野、河流,以及更远
  那边的山坡。以他专业的眼光,格兰特注意到壁炉里有堆好的薪柴,窗户上摆着水
  仙花:摩伊摩尔饭店有一定的水准。以他私人的情感,他对这位泰德·卡伦颇有好
  感,他抽出自己休假的时间来到这块荒地,寻找对他意义重大的朋友。其实在来摩
  伊摩尔的路上,他心里就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预感持续滋长,现在已经到达反胃的
  程度了。
  这个年轻人从他的旅行袋里拿出一个放信件的盒子,然后在梳妆台上打开,里
  面一应俱全,只是没有写信的工具,在一堆纸张、地图、旅行资料之类的东西里,
  有两个有皮套的东西:一个是电话簿,一个是笔记。他从笔记里拿出一些照片迅速
  翻检,直到找到他要的。
  “在这里。恐怕不是很好的照片,只是一张快照而已。
  我们所有的人在海滩的合照。“
  格兰特几乎是不太情愿地拿起这张照片。
  “那是——”泰德·卡伦举手正要指出比尔的位置。
  “不,等一下,”格兰特制止他,然后说.:“让我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这张照片里面大约有十二个年轻人,是在某个海滩屋前的阳台上拍的。他们穿
  着便装,一群人挤在阶梯上,挡住那里东倒西歪的木头栏杆。格兰特快速扫了一眼
  他们的笑容,然后松了一大口气。这里没有人他曾经——这时候他看到最底下一阶
  的一个人。
  那个人坐着两脚往前伸,伸到沙地上去,阳光下他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喝醉了,
  下巴稍往后倾斜,仿佛作势要转过去跟后面的人说话一样。三月四日清晨七B 的卧
  铺里,他的头正是这样倾斜地靠在枕头上。
  “怎么样? ”
  “这是你的朋友? ”格兰特指着最底下一阶的那个男子。
  “对,那是比尔,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
  “我——嗯,可以说我曾经看过他。不过,当然,只有照片我不敢发誓确定是
  他。”
  “我不要你发誓,只要给我一些简单的说明就够了。
  只要大致告诉我你在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他,我会去找他。你该不会对这一
  点有所怀疑吧! 你知道你在哪里看到他的吗? 我是说,你还记得? “
  “噢,是的,我记得。我在卧铺里看到他的,是伦敦邮车的卧铺,当时是三月
  四日清晨,火车刚驶入史衮时。我也是搭那班火车北上的。”
  “你是说比尔来了这里? 来苏格兰? 为什么? ”
  “我不知道。”
  “他没有告诉你? 你有没有跟他说话? ”
  “没有,我不可能跟他说话。”
  “为什么? ”
  格兰特伸出手轻轻把他往后推,让他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我不可能跟他讲话,因为他已经死了。”
  此时,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觉得非常遗憾,卡伦。我真希望我能告诉你那不是比尔,但我只差没走上
  证人席发誓而已。那真的是他。”
  又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卡伦说:“他为什么会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他喝了很多威士忌,后仰摔倒撞到陶瓷的洗手台,头骨破裂。”
  “这是谁说的? ”
  “这是检察官在伦敦的验尸结果。”
  “伦敦? 为什么在伦敦? ”
  “因为根据检察官的说法,他在火车离开休斯顿后不久就死了。按照英国的法
  律,这种摔死是由检察官和陪审团来做调查的。”
  “但是这些都只是——只是假设,”卡伦说。他似乎开始苏醒,开始生气了,
  “如果他是单独一个人,那别人怎么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英国的
  警察是最仔细也是最追根究底的。”
  “警察? 有警察插手这件事? ”
  “噢! 当然。警察必须调查整个事件经过,并报告给检察官及陪审团。这个案
  子上他们做了最彻底的勘察和检验;他们甚至知道他喝了多少纯威士忌,几乎精确
  到连一口都不差;同时他们也知道他从头骨破裂到死亡间隔多久。”
  “那他们怎么知道他往后摔倒? ”
  “他们用显微镜到处去检查,油脂跟断裂的毛发都还留在洗手台的边缘;而头
  骨的破裂状况,也正好与他往后倾斜撞到洗手台这类东西的情况相吻合。”
  卡伦比较平静了,但仍然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所有的这些事? ”他茫然地问,然后心里升起一阵怀疑地说:“
  你怎么会看到他? ”
  “当时我正要下车,看到卧铺的服务员正要摇醒他。
  服务员以为他只是睡着而已,因为威士忌的瓶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整个房间闻
  起来就像他喝了整夜的酒一样。“
  这个说明并没有令卡伦满意。“你是说这是你惟一见过他的一次? 只有一下子
  的时间,而且他死了躺在那里,而你现在从一张照片就可以认出他来,一张不是很
  好的快照,而且事情又发生了好几个礼拜? ”
  “对。我对他的脸印象深刻。看人的脸是我的工作,从某方面来说也是我的兴
  趣。他眉毛倾斜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有很率性的表情,让我非常感兴趣,当然其实那
  张脸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表情。而且我的兴趣又因为某种偶然而更加强烈。”
  “是什么? ”卡伦寸步不让的样子。
  “就是我在史衮车站的饭店里吃早餐时,发现自己不经意拿走了七B 卧铺上掉
  下来的报纸,这份报纸的空白处有人用铅笔写了几行诗句:‘说话的兽,静止的河,
  行走的石,歌唱的沙’,然后是两行空白,接着是‘看守着这条通往天堂之路’。”
  “这就是你刊登的广告啊! ”卡伦说,他的脸一瞬间变阴沉了。“你不嫌麻烦
  地把这首诗登在报纸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
  “如果那些诗句是从书上引来的,我想知道它的出处;如果这些诗句属于一首
  诗,我想知道它的主题是什么? ”
  “为什么? 你在乎的是什么? ”
  “这件事情上我毫无选择,它在我心里萦绕不去。你认识一个叫查尔斯·马汀
  的人? ”
  “不,我不认识。请不要改变话题。”
  “我并不是想要改变话题。请你认真地想一想,到底你有没有在什么时候听说
  过或认识一个叫查尔斯·马汀的人? ”
  “我告诉你,没有! 我不需要想一想就知道没有了。你根本就是在改变话题!
  这个查尔斯·马汀和这整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
  “根据警方的说法,这个死在七B 卧铺的人是一个叫做查尔斯·马汀的法国技
  工。”
  过了一会儿,卡伦说:“听着! 格兰特先生,也许我不是非常聪明,但是你说
  的实在很离谱。你说你看见比尔·肯瑞克死在火车卧铺上,但他又不是比尔·肯瑞
  克,而是一个叫做马汀的人。”
  “不,我所说的是,警察认为他是一个叫做马汀的人。”
  “好吧! 那我就当做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这样认定。”
  “非常充分的理由。他们有信,有证明文件,甚至还有他家人的指认。”
  “真的? 既然这样,你干吗弄得我紧张兮兮的。所以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那
  个人是比尔! 如果警察认为那是一个叫做马汀的法国人,那你为什么偏要说那个人
  不是马汀而是比尔·肯瑞克呢? ”
  “因为我是全世界惟一同时看过七B 那个人和这张照片的人。”格兰特对着放
  在梳妆台上的那张照片点点头。
  卡伦停了一会儿,然后说:“但那是一张照得很不好的照片,对一个不曾见过
  比尔的人,这张照片根本无法辨认。”
  “就这张快照来讲,也许它真的不是张好照片,但是里面的比尔却很传神。”
  卡伦慢慢地说:“是啊,没错。”
  “我们来考虑三件事情,三个事实。第一,查尔斯·马汀的家人已经好几年没
  有见过他了,而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张死亡的脸。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儿子死
  了,也没有人提出任何身份上的疑问,此时不管你见到的是谁的脸,你都会以为是
  你的儿子,因为你就带着这种预期。
  第二,这个被认为是查尔斯·马汀的人死在火车上的那一天,刚好是比尔要去
  巴黎见你的那一天。第三,他的卧铺里有用铅笔写的诗句,关于说话的野兽,歌唱
  的沙,而这是你说比尔·肯瑞克有兴趣的主题。“
  “你告诉了警察这份报纸的事? ”
  “我想告诉他们,但是他们没兴趣。他们认为这整个案情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们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怎么死的,他们只关心这些而已。”
  “难道他们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首诗是用英文写的? ”
  “噢! 不,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写了什么东西,或者这份报纸真的属
  于他。他也许是在别的地方拿的呢! ”
  “这整件事都很疯狂。”卡伦又生气又困惑地说。
  “这实在是非常诡异的事。但是在所有骚乱荒谬的中心,存在一个小小的平静
  核心。”
  “有吗? ”
  “有。暴风雨的中心会有一小块的平静空间,可以让人容易看清周围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