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4-10-01 21:20      字数:5030
  雅也吸了一口气,慢慢将筷子探近金枪鱼。他夹了一片,蘸上酱油,盯了一会儿才放进嘴里。
  “好吃吧?爸爸说很少能买到这么好——”她突然闭上嘴巴。雅也的样子明显不对劲。他的脸色眨眼间变得煞白,汗都冒出来了。紧接着,他捂住嘴,站起身向厨房跑去。
  有子呆呆地望着在水池边呕吐不止的雅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向他身后跑去。“没事吧?怎么了?”
  吐完,雅也仍大口喘着粗气。“对不起,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
  雅也头也不回地摇了摇头。“和金枪鱼没关系,可我大概不能吃了,你还是收拾了吧。”
  “噢,好的。”有子收起食盒。之前她吃过一片,似乎没有变质,味道很鲜美。
  雅也把水池冲洗干净,又反复漱口,用毛巾擦了擦嘴方才回来。他调整着呼吸,肩膀不停地上下耸动。“对不起,专门为我拿来,却……”
  “没关系……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好像没变质。”
  “不是金枪鱼的问题。原因在我身上。”
  “原因……什么事?”
  雅也没有回答,他再次拿起筷子伸向蔬菜,然而,或许已毫无食欲,他中途停手,随即放下筷子。“不好意思,能拿回去吗?”
  “啊,可以,对不起。”有子慌忙收拾起来。她很困惑,又开始感觉不安,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你拿的菜都很好,金枪鱼……应该也很好吃。”
  “雅也,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有子问。
  雅也伸手拿过香烟,但从他歪着脸的样子看,他吸得一点也不香。
  “雅也……”
  “没事,”他绷着脸。“只是胃不太好,不用在意。”
  “找医生看看?”
  “过几天我去。”
  有子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若只是胃口不好,不会是这个样子。他在隐瞒什么呢?
  雅也夹着香烟的手指在颤抖,脸色依然煞白。
  “你的手……”
  “没什么。”他想把拿香烟的手藏起来。
  “喂,雅也……”
  “太烦人了,别管我!”
  有子顿时像凝固了一样无法动弹。紧张的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对不起,净干多余的事。”
  有子拿着纸袋站起身。雅也盘腿坐着一动没动。烟慢慢地燃烧着。
  她正想穿鞋,一眼瞥到小盘子落在他身边。那是她带着的,刚才在他跑向厨房时被碰落在地。
  她走回轻轻捡起小盘。里面的酱油溅了出来,她用一旁的纸巾擦拭干净。
  突然,雅也的胳膊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不禁惊呼一声,正想问他怎么了,一股猛烈的拉力袭来。有子被拽倒在榻榻米上,雅也扑到她身上。
  “别这样,别!”
  有子的嘴被他的嘴唇堵住了。紧接着,他的手粗暴地伸进有子的毛衣。
  尽管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子仍在拼命挣扎。趁雅也的嘴唇离开的一刹那,她咬住了他的唇边。
  雅也的力量减弱了。她推开他,手足并用地向外逃去,拿起脱在门口的球鞋,光着脚冲出房间,来到马路上才穿上。
  回到家,有子依然没有恢复平静。她没想到雅也会干那种事。如果他态度温柔,自己肯定会委身于他。他为什么要那么粗暴?难道觉得这女人对自己有意思,就不用把她当回事?
  让有子备受打击的不是他对自己的行为,而是看到了他的另一张面孔。那一晚,她迟迟无法入睡。
  有子消沉了两三天,另一个想法逐渐在她心中膨胀。比起他那天的行为,有子更在意他此前的变化。他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许是为了忘记那件事才对自己那样,那或许是他拼命发出的求救信号。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没问缘由就逃了出来。
  几天后的除夕,冈田照常营业,在红白歌会结束后关门已成了每年的惯例。
  有子忙着送外卖。冈田承接年夜饭的预约,要为几位特殊的客人专门送餐。
  傍晚,回到店里,她发现空餐桌上放着一个熟悉的纸袋,肯定是放在雅也那里的那个。那时她完全慌了手脚,把食盒忘在了他的房间。事后她马上想了想来,却无法再去取,正在为这事发愁。
  “妈妈,这是……”
  “啊,经常来的那个高个子手艺人拿来的,说是向你借的。”
  “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
  有子扭身就出了门,在通往雅也住处的马路上疾奔。
  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穿绿色防寒服的高大背影,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正漫无目的的地前行。
  “雅也。”
  听到喊声,他站住,慢慢扭过头,原来呆滞的眼睛在看到她后蓦地睁大了:“有子……”
  她跑到他身边,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她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追过来?
  “上次真对不起,”雅也说,“我不知那时怎么了。你一定生气了。”
  “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惊讶。”
  “我想肯定是。”雅也深深地低下头,“对不起。”
  “喂,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介意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雅也笑了。“谢谢。有子,只有你跟我说这种话,你心地真好。”
  “别总把人当成小孩子,”她瞪着他,“我是在担心你。”
  雅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眯起眼睛,似乎在看什么耀眼的东西,避开了有子的眼神。“最好别和我有什么牵扯,我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呢?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雅也低头看着有子,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光。“如果我杀了人,你会怎样?还会相信我?”
  有子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的眼睛,心怦怦直跳。
  雅也低声笑了。“跟你开个玩笑,被骗了吧?有子,你看人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雅也向前走去。有子追了过去。“只希望你告诉我一件事。前几天你那样,是因为对方是我,还是只为了发泄,谁都可以?”
  雅也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为什么要问这个?”
  “如果回答是后者,我绝不会原谅你。给我说清楚,是哪个?”
  雅也眨了几下眼睛,避开她的目光,突然叹了口气。“刚才我说了,我自己不知那时怎么了,不管是谁都无所谓。”
  “骗人……”她摇了摇头,“你骗我!”
  “有子,原谅我,以后不要再和我来往。”雅也抬腿向前走。他的后背似乎在说,别跟着我。
  3
  足立区扇大桥边发现一具死于非命的男性尸体,被塞在遭丢弃的汽车后备厢里。尸体全祼,面容和指纹均遭到破坏,脖子上有被勒的痕迹。汽车是偷来的。
  搜查队的当务之急是确定死者的身份。警方以东京都为中心,对最近报案的离家出走或失踪的人再次进行调查。线索只有牙齿的治疗痕迹。
  搜查一科向井组的加藤亘也参与此项工作。他早已厌烦这类单调的侦查工作,虽被指派了定额任务,但他多是在咖啡店里消磨时间。
  这天晚上,他同样没怎么认真调查就回到了警视厅。他没去总部,因为不愿看到上司向井那张紧绷的脸。
  加藤来的座位,见年轻同事西崎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估计又是报告。前几天发现了和死于非命的男尸酷似的失踪者,但通过电脑分析,发现并非同一个人。
  “头儿发牢骚了,说你不认真干活。“西崎抬头笑道。
  “不用管他。太不合理了,在信息化的时代,却要四处找人挨个打听,荒唐透顶。“加藤坐在椅子上,扯了扯领带。
  “一个不漏地盘查最合理,这是上头的一贯主张。“
  “他们只是想要‘已全都调查’的业绩。若发现调查有漏洞,会被追究责任。正因为他们先考虑这些,才总会被坏人钻空子。那些人在熟练地使用电脑,警察至今还在用算盘。”
  西崎苦笑着站起身,像是要去厕所。
  加藤点着香烟,转了转脖子,关节嘎嘣嘎嘣直响。
  香烟燃去两厘米时,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旁边西崎的桌子上,上面放着写了一半的报告。
  加藤拿起那份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看。是和一个叫曾我孝道的失踪者的妻子的谈话记录,就是前几天确认和本案无关的那一例。加藤想,这种东西根本不用专门去写。
  他漫不经心地浏览报告内容,目光突然停在了一个地方,随后大眼睛,仔细阅读后,又从头读了一遍。
  这时西崎回来了。“怎么?”
  “这是什么?”
  “啊……前一段闹得沸沸扬扬,还麻烦了鉴定科,所以想总结一下。”
  “我问的不是这个。这里出现的女人,你见过?”
  “女人?”
  “喏,曾我孝道当天去和前上司的女儿见面。就是那个女人。”
  “啊,你是说约好在咖啡店见面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新海,新海美冬。我问你见过她没有?”
  西崎茫然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加藤为何突然兴奋起来。“没有,因为不知道死者是不是曾我孝道。结果证实不是。”
  “这个新海美冬,会不会就是那个女人?”
  “哪个?”
  “听到新海美冬这个名字,你没想起什么?这名字可不常见。”
  “没有。我也觉得是个少见的名字……是谁呢?”
  “华屋恶臭事件,你忘了?”
  “华屋?那案子倒还记得。”西崎表情一变,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啊,新海……对了,跟踪狂的……”
  “浜中。”加藤搜索着记忆,“那个跟踪狂姓浜中,是华屋的楼层负责人。他说新海美冬是他的情人。”
  “想起来了。那女人很厉害,始终否认和浜中的关系。加藤,你当时觉得她在撒谎。”
  “这个新海美冬,”加藤指着西崎的报告,“会不会就是那个女人?”
  “不清楚。”西崎歪了歪脑袋,“这名字很少见,应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就像刚才说过的,本想查明尸体身份后再……这也是头儿的指示。”
  “这倒没关系,我明白。”加藤把报告放回西崎的桌上,又点了一根烟。
  “如果是同一人,你觉得有什么疑点吗?”
  “不,倒也不是什么疑点。”
  “可看你那表情,明显是很在意。加藤,那时你不是构思了一个大胆的推理吗?你说跟踪狂有两个,跟踪新海美冬的人和骚扰其他女店员的并非同一个,另一个跟踪狂就是恶臭事件的案犯——我觉得挺有意思。”
  “写小说可以,但无法让上头的人认同。”
  加藤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尽管奇特,但他对自己的推理颇有自信。如果上司能认同他的观点,派人彻查,肯定能找到证据。但上司只拘泥于浜中,最后进了迷宫。
  加藤清楚地记着新海美冬的脸,特别是她的眼睛,深深地烙在他脑海中。被她注视时,会有种莫可名状的不安,似乎整个人都要被她吸进去。只要回想起她的眼神,那种感觉就会再现。
  那个女人又出来了……
  这肯定是偶然。常年干刑警这行,当然会遇到这种事情。每次办案,会见的人数都非常庞大,虽然案子完全不同,但几年后可能又会找同一个人调查。这种情况他也碰到过。
  但对那个新海美冬,加藤认为不能当成偶然。华屋一案,那女人也处于微妙的位置,而这次和她约好见面的人又失踪了。
  他回过神来,发现西崎正担心地看着自己,便苦笑着弹落烟灰。
  “我这是怎么了?既然死者不是曾我孝道,不管和新海美冬有怎样的关联,我们都管不着。”
  西崎似乎看透了加藤的内心,什么都没说,只是咧了咧嘴角。
  过了两天,扇大桥尸体的身份即告查清。在位于三鹰的口腔医院发现了与死者的情况完全一致的病历,那人是一家小型印刷厂的老板,很快,他妻子及其情夫因杀人嫌疑被捕。
  这些和新海美冬没有任何关系。
  4
  像往常一样正和遥香一起吃早饭时,电话铃响了。最先作出反就应的不是恭子,而是女儿。她停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一眼电话。那眼神中包含的已不是单纯的期待,而是更悲壮的恳切,随即又和母亲四目相对。这是近一年来已无数次重复的情况。恭子冲女儿微笑着轻轻摇摇头,那意思是说——不是,肯定不是。她想尽量减少女儿的失望,同时也是为自己筑起防线。
  恭子拿起话筒。“喂,这里是曾我家。”
  “喂,我姓冈川。”传来一个异常明快的男性嗓音,“对于家里有小学生的家庭,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不好意思,先问问您家是否在对孩子进行某种形式的英语教育?”
  “英语教育?”
  “是的。如果目前还没有,您一定要尝试一下。并非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