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4-10-01 21:20 字数:4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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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尼达姆小姐脱掉了她那件修女的黑大褂,希拉里得以仔细端详她了。她比希拉里原先估计的要年轻,大概不会超过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的外表看起来比较整洁。苍白的肤色,粗而短的手指,还有冷漠的眼睛,时刻迸发出一种狂热的、令人讨厌而不是吸引人的目光。她说话生硬、无礼。她对贝克夫人和希拉里两位表示了某种程度的轻蔑,好像不屑于为伍似的。希拉里对她这种自高自大感到非常恼火。而贝克夫人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回事。不知怎么搞的,希拉里感到那两个给他们食物的咯咯傻笑的柏柏尔族女人,比这两个西方旅伴亲近得多,也值得同情得多。那个年轻的德国女人对她一手造成的这种印象很显然满不在乎。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是在克制自己,因为,她一心一意想赶路,对她的这两个旅伴毫无兴趣。
希拉里发现要对贝克夫人的态度作出判断更不容易。在领略了那个德国女专家不近人情之后,贝克夫人起先还像一个自然而正常的人。但是到了傍晚,她却感到贝克夫人比尼达姆更加难以捉摸,更加令人反感。贝克夫人待人接物好像一台机械装置那样毫无差错。她滔滔不绝,但措词得体。她的话说得十分自然,正规,不矫揉造作,可是,不由得使人怀疑她像一名演员,可能已是第七百次扮演这个角色。这是一种完全机械的扮演,可能与贝克夫人平日的思想感情完全不同。希拉里一个劲儿嘀咕:贝克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她为什么像个机器人那样准确无误地扮演这个角色呢?她也是个极端主义者?她也梦想什么勇敢的新世界——她是否也是一个用武力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人?难道她会由于政治信仰和渴望而放弃了她的正常生活?太难说了。
那天傍晚,她们继续踏上旅途,不再乘面包车了。这次是一辆敞篷旅行车。每人都穿上着服装,男人围一条白色的穆斯林大褂,女人戴上面纱。紧紧地挤在一起,再次出发了,而且整整走了一夜。
“您感觉怎样,贝特顿夫人?”
希拉里对安迪·彼得斯笑了一笑。太阳则从东方升起,他们停车吃早饭。在一个汽油炉子上烤本地面包、煮鸡蛋、烧茶水。
“我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希拉里说。
“是的,有那么点味道。”
“我们到了哪里?”
他耸了耸肩膀。
“谁知道!毫无疑问,除了我们的贝克夫人,其他人全不知道。”
“这一带荒无人迹。”
“是的,简直就是沙漠地带。不过,一定得这样,难道不是吗?”
“您是说,这样就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
“对啦。人人都可以看清楚,整个事情构思得多么巧妙啊!我们旅程中的任何一段,都与整个旅程中的其他各段毫无关系。飞机烧毁了。旧面包车摸黑开。不知您注意到了没有,车上有一块牌子,标明它是属于正在这一带从事挖掘的一个考古远征队的。第二天,又来了一辆满载柏柏尔族土著的旅行车,这在公路上太不足为奇了。至于下段”——他耸了耸肩——“谁知道?”
“可我们要上哪儿去?”
安迪·彼得斯摇摇头。“问也徒然。一会儿就清楚了。”
那个法国人巴伦博士参加进来。
“是的,一会儿就清楚了。”他说,“但是我们不问怎么行呢?这是我们西方人的脾气。我们决不说什么‘今天满足了’。明天,我们总是想着明天。把昨天抛在后面,向往着明天。这就是我们的要求。”
“您想促进世界的进程,对吗,博士?”彼得斯问。
“要干的事太多了,”巴伦博士说,“生命太短暂了。一个人必须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他激昂地挥动双手。
彼得斯问希拉里:“你们国家谈论的四大自由是些什么?各取所需的自由,不受恐惧的自由……”
那个法国人打断了他的话。“不被愚弄的自由。”他挖苦地说,“我所要的就是这个自由。我的工作就需要这个自由。免除没完没了的、只顾鸡毛蒜皮的经济自由!免除阻碍一个人工作的那种横加干涉的自由!”
“您是一位细菌学家,巴伦博士,对吗?”
“是的,我是研究细菌的。哦,您不了解,那是一门多么迷人的学问!可是需要有耐性,无休止的耐性,反复的实验——还有,金钱——大量的金钱!你必须有设备、助手和原料。有了你所要求的一切,什么目的不能达到呢?”
“幸福吗?”希拉里问。
他飞快地向她笑了一下,突然又富有人情味地感叹起来。
“唉,夫人,您是妇女。只有妇女,一生所追求的就只有幸福这两个字。”
“而且很少得到幸福?”希拉里问。
他耸了耸肩膀。
“可能是这样。”
“个人的幸福无所谓,”彼得斯认真说,“一定要大家都幸福,这才是兄弟般的精神!工人们,自由而团结,拥有生产手段,从战争贩子和垄断一切的那种贪婪而又不知足的人手中解放出来。科学属于全人类,不能让这个或那个强国自私地据为已有。”
“好得很!”埃里克森赞赏地附和着,“您说得完全正确。科学家必须是主人。他们必须主宰一切。他们,也只有他们才是‘超人’。只有超人才起作用。奴隶固然不能加以虐待,但他们毕竟是奴隶。”
希拉里从他们中间走开了几步。过了一两分钟,彼得斯也跟着她走过来。
“看起来您似乎有点害怕。”他打趣地说。
“我想是有点。”她稍微抿嘴笑了一下。“当然,巴伦博士所说的都很正确。我不过是个女人,我不是科学家,不搞什么研究,不懂什么外科医学和细菌学。我大概脑子不太好使。正如巴伦博士所说的,我追求的只是幸福——就像任何一个傻里傻气的女人一样。”
“那有什么错呢?”彼得斯说。
“怎么说呢,我感到我太浅薄,配不上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您知道,我只是一个去找丈夫的女人。”
“这足够了。”彼得斯说,“您代表着人类最基本的素质。”
“您这样说,真太好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压低嗓门补充道,“您很关心您的丈夫吗?”
“要是不关心,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不关心,当然不会来。您和他的观点一致吗?据我所知.他是共产党!”
希拉里避免直接回答。
“说起谁是共产党,”她说,“您不认为我们这一小伙里有点奇怪吗?”
“怎么奇怪?”
“嗯,尽管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我们这些同路人的政治见解好像不一样。”
彼得斯意味深长地说:
“哦,不。您刚才说的有些道理。我原来没有从那方面想——但我认为您是对的。”
“我认为,”希拉里说,“巴伦博士根本没有任何政治倾向!他要钱搞实验。尼达姆说话像一个法西斯,并不像共产党。还有埃里克森……”
“埃里克森怎么样?”
“我发现这个人很可怕——他专心矢志到非常危险的程度了,就像电影中狂妄的科学家一样。”
“但我相信‘四海一家’,而且,您是一位爱丈夫的妻子。还有贝克夫人——您把她摆在什么地位呢?”
“我也不知道。我发现她的地位比谁都难摆。”
“哦,我不那么说。我说很容易。”
“您是什么意思?”
“我要说,她从头到尾的只是为了金钱。她仅是一个待遇优厚的小人物而已。”
“她也使我害怕。”希拉里说。
“为什么?她怎么会使您害怕呢?她可没有那种疯狂的科学家的味道呀。”
“正因为她非常平常,才使我害怕。您知道,她就和普通的人一样,但她参与了这一切。”
彼得斯严肃地说:“您也知道,党是现实主义的。它雇用的是那些最称职的男人和女人。”
“可是,任用一个只知道要钱的人是最好的办法吗?难道他们不会叛变吗?”
“那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彼得斯安详地说,“贝克夫人是一个很机灵的女人,我想她是不致于去冒那个险的。”
希拉里突然打了个寒噤。
“冷吗?”
“是的,有点儿冷。”
“我们走动走动吧。”
他们来回走动着。走着走着,彼得斯弯下腰去捡起来一点什么东西。
“您瞧,这是您丢失的吧。”
希拉里接了过来。
“哦,不错。这是我项链上的一颗珍珠。前天——不,昨天断了。真好像是若干年以前的事情似的。”
“我希望不是真的珍珠。”
希拉里笑了:“不是的,当然不是的。只是珠宝装饰品。”
彼得斯从衣兜里掏出烟盒。
“珠宝装饰品,”他说,“多么巧妙的说法。”
他递给她一支烟。
“的确听起来很荒唐——在这样的地方。”她拿了一支烟。“这个烟盒太怪了,多沉呀!”
“铅做的,所以沉。这是一件战争纪念品。一颗炸弹差点没把我报销掉,我用其中的一块弹皮做了这个烟盒。”
“那么说,您参战来着?”
“我是一个从事秘密研究工作的人,专门研究砰然作响的玩意儿。别谈什么战争了吧。还是让我们把思想集中到明天的好。”
“我们到底是去哪里?”希拉里问,“谁也不告诉我。我们是……”
他打断了她。
“猜测是不会得到什么鼓舞的,”他说:“去,叫您去的地方;做,叫您做的事情。”
希拉里有点冲动地说:
“您喜欢叫别人牵着鼻子走?您喜欢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转?自己一言不发?”
“假如必须这么做,我准备安之若素。真的必须这么做。我们正在争取‘世界和平’,‘世界统一’,‘世界秩序’。”
“可能吗?争取得到吗?”
“任凭什么也比我们现在生活在其中的这一团淤泥要好。难道您不同意?”
在这一时刻,疲倦占有了她,周围环境的凄凉和黎明时分外好看的曙光几乎使她忘掉了一切,希拉里差点儿没有断然否定他所说的话。她本想说:“您为什么贬低我们在其中生活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有好人。这一团淤泥哺育了仁慈和个性,不是比强加给我们的世界秩序——那个世界秩序今天还是对的,而明天又错了——好得多吗?我宁愿要一个由善良而可能犯错误的人类所组成的世界,而不愿要一个由根本没有怜悯、谅解和同情心的超级机器人所组成的世界。”
可是,她及时控制住自己,而用一种悉心抑制的热忱说:
“您说得多好啊!我累了。我们必须言听计从,向前迈进。”
他笑了。
“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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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旅行像是在做梦,而且越来越像是在做梦。希拉里觉得,仿佛已经跟这五个离奇地拼凑在一起的旅伴走了一辈子的路。他们离开铺得好好的大路而走进虚无飘渺的太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这一旅程不能称为飞行。她设想,他们大家都是自由自在的人,也就是说,他们自由自在地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就她所知,他们没犯过罪,警察不找他们的事。可是,现在却花了很大的力量隐蔽他们的足迹。有时,她简直莫明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因为他们并不是什么逃犯,仿佛他们正在把自己变成其他别的什么人。
就她的情况而言,的确就是这么回事。离开英国时的希拉里·克雷文,现已变成了奥利夫·贝特顿。可能她那种奇异的不真实感就与这件事有关。每天,那些顺口溜似的政治口号,她也能越来越不费力地脱口而出了。她感到自己变得热诚而且认真了,她认为自己是受了旅伴们的影响。
她知道她自己现在有点怕他们。她以前从未跟有天才的人在一起特别亲近过。现在天才就在眼前,而天才有某种超乎寻常的东西,使得一般人的思想和感情受到极大的压力。这五个人各不相同,但每人都有那种奇怪的火一般的热心,还有那种给人造成可怕印象的事业心。她不明白,或许那是智慧的素质,或许,勿宁是世界观的素质。不过,她认为,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热情的理想主义者。对巴伦博士说来,生命就是渴望再一次进实验室,用不完的金钱和物资供他做实验工作。工作是为了什么呢?她怀疑他曾经向自己提出过这个问题。他有一次曾跟她谈起他可以放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