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4-10-01 21:19      字数:4926
  “星期六下午4点钟,你和你妹妹以及‘史蒂芬·科提司’约在滑铁卢车站碰面。在喝下午茶时你抛了一个手榴弹(虽然你自己当时并不知道),宣告你跟费伊相约一起搭火车赴往灰林。对吗?”
  “史蒂芬!史蒂芬·科提司!”迈尔斯努力想甩脱这张浮现在他与烛光之间的脸。
  “是的,”迈尔斯同意,“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史蒂芬·科提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作何反应?”
  “现在真相大白之后,”迈尔斯面无表情地说,“我才确信他当时并不怎么开心,所以声称当晚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到灰林。”
  “你本来就知道他当晚无法跟你们一起回灰林吗?”
  “不!现在你提到我才想起来,当时玛丽安跟我都很意外。史蒂芬匆匆解释,说办公室里突然有急事要处理。”
  “你曾提到过芮高德教授的名字吗?这个‘科提司’知道你见过芮高德吗?”
  迈尔斯一手盖住眼睛,重新建构当时情景,他看到一片模糊色彩使得丑陋的景象更加鲜明。“史蒂芬”漫不经心地叼着烟斗,“史蒂芬”戴上帽子,“史蒂芬”笑得全身发颤。
  “不!”迈尔斯回答,“我仔细回想,他绝对不知道我出席了谋杀俱乐部的聚会,甚至任何跟谋杀俱乐部相关的事。我用‘那个教授’带过,但我发誓从来没有提到芮高德这个名字。”
  菲尔博士涨红脸屈身向前,充满热切。
  “费伊·瑟彤,”菲尔博士轻卢说,“仍然保留着送哈利·布鲁克上断头台的证据。不过,要是费伊把证据处理掉,显然就没人会知道‘史蒂芬·科提司’和哈利·布鲁克之间的关系。”
  迈尔斯把椅子往后拉。
  “老天!”他说,“你的意思是……”
  “别紧张!”他忙说,挥舞一只手仿佛在施催眠术,眼镜歪向一边。“我要唤起你对当时的记忆。你和你妹妹,以及那个自称‘科提司’的人出现后的对话中,是否提到有关房间的事?”
  “有关房间的事?”
  “有关房间的事!”菲尔博士重述,语气仿如有只怪物正藏在埋伏地点。“有关谁睡在哪个房间的事啊?”
  “嘱,有的。玛丽安说她准备把费伊安置在她房间,自己搬到一楼刚装修完的房间。”
  “对了!”菲尔博士听了猛点头,“我之前好像有听你说过安排灰林房间的事。所以你妹妹想让费伊·瑟彤睡她的房间!喔,这样就对了!但是后来她并没有这么做?”
  “没有。她当晚提议,但是费伊婉拒了。因为心脏不好,费伊比较想睡在一楼的房间。少爬一点楼梯。”
  菲尔博士用他的烟斗比了比。
  “假设,你以为费伊会睡楼上屋子尽头的房间。假设,为了确认这一点,你注意房子里的动静。你抬头看那排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在午夜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费伊·瑟彤穿着睡衣和睡袍。缓缓在窗前来回踱步。
  “没有人看得到玛丽安,她当时坐在房间另一头窗边的椅子上,在床头桌旁那一边的窗帘紧闭,所以从侧面或东向的窗户看不到她,只看得见费伊·瑟彤。
  “继续假设,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你潜进漆黑的卧房里,想要干净利落地干掉某人。你要杀一个在床上熟睡的人。你慢慢接近,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这是一向费伊惯用的香水。
  “你当然不会知道,费伊送了一小瓶同牌子的香水给玛丽安·汉蒙德,当做见面礼。香水瓶就摆在床头桌上。你不可能会知道。你只闻到香水的香味,你脑中现在可能出现任何疑问吗?”
  迈尔斯看到它出现了,在菲尔博士描述时,他看到了。这个影像向他扑来。
  “没错!”菲尔博士强调说,“哈利·布鲁克化名为‘史蒂芬·科提司’;策划了一桩天衣无缝的谋杀案。但是他弄错人了。”
  一片沉默。
  “然而,”菲尔博士,挥动手臂时把一只咖啡杯甩飞到餐室另一头,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继续说,“然而!我再度沉迷在自己热中于挖掘证据的可悲嗜好里。
  “昨晚,我得承认。我被难倒了。我相信布鲁克命案是哈利所为。我确信公事包还有那件该死的雨衣都还在费伊手里。事实上,我还提了一个潜泳的问题暗示她。而这些似乎都无法解释,为什么玛丽安会受到神秘袭击。
  “就算隔天清晨发生的事,也没让我当下顿悟。直到我第一次见到‘史蒂芬·科提司’先生。
  “他神采飞扬地从伦敦赶回来,脚步轻快地踏入客厅,当你——”菲尔博士非常严厉地看着迈尔斯,“当你正在跟摩尔小姐讲电话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是的,”迈尔斯回答。
  “我还记得我们的对话,”芭芭拉说,“只是……”
  菲尔博士说:“我当时站在他后面,用托盘端着一杯茶,”菲尔博士皱起脸非常专心,“‘史蒂芬,科提司’听到——嗯哼——你对摩尔小姐说的话:‘这里昨晚发生了一件很糟的事,’你对摩尔小姐说,‘我妹妹房间发生了一件超乎常人所能理解的事。’你下句话才讲到一半,‘史蒂芬·科提司’刚好走进来。
  “你马上站起来安抚他,非常关切地要他别担心。‘没事了,’你对他说,‘玛丽安昨晚出了点事,但现在已经逐渐好转了。’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迈尔斯非常清楚地看到“史蒂芬”站在那里,一身平整的灰色西装,收妥的雨伞挂在手臂上。他再度看到“史蒂芬”脸上渐渐流失的血色。
  “我看不到他的脸——”菲尔博士机灵地回应了迈尔斯的想法,“——但是我听到这位先生说到‘玛丽安’的时候,声音提高八度。
  “各位,我告诉你们:我要是那天早上已经恢复我平日的机智,准会让他演不下去。‘科提司’一定相当错愕。但是他该作何表情呢?他正好听到你说你妹妹房间发生一件很糟的事。
  “换成是我,我回到家中,听到有人在讲电话,说我太太房间里发生一件很糟的事,我难道不会本能认定这个意外发生在我太太身上吗?当我听到受害者是我太太,而非从远方来的玛塔姨妈,我的反应一定十分震惊?
  “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
  “但你记得他随后做了什么事吗?他缓缓举起伞,缓缓掷出,碰撞到桌边。我们会以为‘史蒂芬·科提司’是个迟钝的人,但他是装出来的。那其实是哈利·布鲁克奋力击出网球的动作,也是哈利·布鲁克得不到他预期结果的反应。”
  迈尔斯紧盯着记忆。
  “史蒂芬”姣好的面貌,哈利·布鲁克的脸。金发,哈利·布鲁克的头发。迈尔斯想起芮高德教授曾说,哈利很快就会因为他的神经衰弱而早生华发。他头发已日益稀疏。不知基于什么奇怪的理由,他一直觉得哈利是个秃头。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认为哈利的外貌比较显老。当然,史蒂芬也是个年近四十的人。他们却从来没有谈到他的年龄。
  他们——指的是他自己跟玛丽安……
  迈尔斯被菲尔博士的声音惊醒。
  “这位先生,”博士冷冷地说,“眼见自己计划失败。费伊·瑟彤还活着,还在这间房子里的某处。紧接着,你又出于无心地给他更大的冲击。你告诉他另一个知道他就是哈利·布鲁克的芮高德教授此时也在灰林。事实上,他正睡在楼上‘科提司’的房间里。”
  “你可曾想过,他当时转身过去面朝书架,其实是要掩饰自己的表情?
  “他现在随便踏一步都埋伏着危险。他打算除掉费伊,却差点误杀了玛丽安·汉蒙德。他的计划泡汤……”
  “菲尔博士!”芭芭拉轻声说。
  “呃?”菲尔博士声音低沉,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哦!摩尔小姐,怎么样?”
  “我知道我是个局外人,”芭芭拉手指绕着桌巾边缘,“我对这个案子并非特别热中,只是个想帮忙又使不上力的人。”不过,“灰色眼睛露出祈求——”求求你行个好,在可怜的迈尔斯以及我们这些人发疯以前,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男人是怎么把玛丽安吓成这样子的?“
  “噢!”菲尔博士说。
  “哈利·布鲁克,”芭芭拉说,“是个卑鄙小人。但他可没这么聪明。他哪里来的点子干得出所谓‘天衣无缝’的谋杀案?”
  “这位小姐,”芮高德教授说,忧伤神态俨然是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的拿破仑。“他的点子都是来自于我。由我曾告诉他关于意大利骗子卡廖斯特罗伯爵一生的故事当中得到灵感。”
  “难怪!”芭芭拉说。
  “小姐!”芮高德教授严厉地用手掌拍桌子。“可不可以劳驾你别在不适当的时机说‘难怪’?请解释清楚——”他拍得更激动——“你说的‘难怪’是什么意思?你又凭什么说‘难怪’!”
  “对不起,”芭芭拉无助地看看周遭,“我只是想到,你曾经告诉我们,你当时不断地灌输哈利·布鲁克有关犯罪和超自然的事……”
  “有关超自然的什么事?”迈尔斯问。“在你今天下午来以前,菲尔博士,我们的朋友芮高德胡言乱语说了一堆话。他说吓着玛丽安的,是玛丽安自己听到的声音和感觉到的气氛,而不是看到什么东西。这种说法很难让人信服。”
  “为什么?”菲尔博士问。
  “怎么说,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朝那个东西开枪……”
  “噢,不!她什么都没看见!”菲尔博士非常坚决地说。
  迈尔斯和芭芭拉四目相望。
  “我们听到的那一枪,”迈尔斯不死心地问,“是在房间里开的火吗?”
  “喔,当然是。”
  “那一枪准备杀谁?难道是玛丽安吗?”
  “不,当然不是!”菲尔博士说。
  芭芭拉用手轻抚着迈尔斯的臂膀。
  “我们最好让菲尔博士照自己的意思把故事说完。”
  “没错,”菲尔博士焦急地说,他看着迈尔斯。“我想——嗯哼——我可能把你搞糊涂了,”语气有点沮丧。
  “你说得让人摸不着头绪。”
  “也是。我并没有故意要兜圈子。你想想,我当时就看出那一枪不可能是你妹妹开的。她身体很放松,而且软弱无力。还有,我们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握着左轮的枪柄。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她若是在受惊倒下前开枪,左轮的后坐力会让她握不住枪。这表示,有人趁她昏厥之后,才把枪塞进她手中。就是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误导了我们走上了岔路。
  “直到今天下午思考卡廖斯特罗的一生,对他职业生涯中不同的插曲有所感触时,才恍然大悟。我记得他在杰瑞得街‘国王的脑袋’小酒馆,加入某个神秘组织时的人会仪式。
  “老实说,我自己对神秘组织非常感兴趣。但我必须声明,18世纪的入会仪式远不同于今天切尔腾汉姆举行的茶会。那会让人胆战心惊,甚至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当恶魔宣判其生死时,新进门徒根本无法确知个中含意。
  “我们来看看!
  “眼睛蒙住双膝跪地的卡廖斯特罗当下必定惶恐不安。接着,他们告诉他必须证明他绝对服从命令,就算要他死也在所不惜。他们把枪交在他手里,说子弹都装好了。他们要他持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
  “这位入会候选人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这只是个幌子。他相信枪里没有子弹。但是这一刹那却有如永恒,当他扣下扳机……
  “他扣下扳机。一声巨响,枪口迸出火花,子弹令人震惊地射出……
  “发生了什么事?他手中的枪里并没有子弹。但是,就在他扣下扳机的瞬间,有人拿着另一把枪抵着他的耳边——移开——真枪实弹擦过他的脑袋。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间的感受,觉得那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跟谋杀有什么差别呢?尤其是谋杀一个心脏衰弱的女人?
  “你三更半夜悄悄潜进,在你的受害人开始喊叫前,用软物堵住她的嘴,所以事后不留痕迹。你用冰冷的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当然,那是一把空枪,然后对她低声耳语,短暂恐怖的几分钟仿佛拉得和夜晚一样长。
  “你扬言要杀了她。你轻声细语地继续说,把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没有看到另一把真的装上子弹的手枪。
  “等到适当的时机(你照计划行事),你将会在她的脑袋边发射一枪,距离并没有很近,以免火药的灰烬残留在她的脸上。你接着会将手枪塞进她的手中,这么一来,她死之后,人们就会以为是她开枪射杀一个自己假想中闯空门的贼或是鬼,其实根本就没有半个人。
  “于是你继续低声耳语,低声耳语在黑夜里听起来更恐怖。你认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