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4-10-01 21:19      字数:4782
  贡瓦尔·拉尔森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耍花招。”他说。
  “跟麦勒这种人生气没有用,”马丁·贝克说,“他完全不受影响,这就像往猪油上倒水一样。现在,我真的得赶回瓦斯贝加去了。”
  第九章
  一天又一天,转眼几个星期过去。跟往年一样,大家引颈期盼的夏天似乎过得特别快。
  只是现在还是盛夏的七月,而且依然湿冷、落雨不断,太阳还是惊鸿一现。
  马丁·贝克没有时间注意天气。他忙得不可开交,有些日子甚至没有离开办公室。他通常都留到很晚,晚到整个大楼一片安静,人都走空了。这倒不一定是因为有必要。他留下来常常是因为不想回家,或是希望好好思索一番,在电话不断、访客不绝的忙乱的白天,他无法思考事情。
  雷亚带她的孩子到丹麦度假去了。孩子的爸爸住在丹麦,她要去三个礼拜。
  马丁·贝克很想念她,不过她再过一个星期就回来了,这段期间他只有靠工作和独自待在旧斯坦家中度过沉静的夜晚,来填补生活的空白。
  华特·裴楚斯命案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心思。他一遍又一遍读着从不同部门汇集来的成堆资料,可是走进死胡同的恼人感觉总是挥之不去。案发已经一个半月了,这起案子目前主要由本尼… 斯卡基和奥萨·托雷尔负责。他们的判断能力和一丝不苟的态度都靠得住,所以他多半放手让他们自己处理。
  缉毒组在经过长时间且仔细的检查后,做出了一份报告。
  他们有数点发现:第一,华特·裴楚斯从未经手大量的毒品,没有迹象显示他是毒贩,他拥有的毒品数量一直都不算大。
  第二,他们发现华特·裴楚斯虽然偶尔也会吸食大麻烟或是服用兴奋剂,不过他从来不曾大量吸毒。在他住宅中一个上锁的抽屉里,他们发现很多包印有外国名称的药品,很可能是他到国外旅行时带回来的,不过并没有大量偷运的迹象。
  他在斯德哥尔摩的麻醉药品市场上,是个人尽皆知的熟客,虽说他的采购量有点儿少,不过他似乎有三个固定的供应商。他付的是行情价,很久才来买一次,毫无一般吸毒者迫不及待的窘相。
  他们也询问过其他好几个姑娘,她们跟奥萨问过的两个女孩儿都有同样的经验。华特供应她们毒品,可是只是在她们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如果她们想把毒品带回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受到缉毒组询问的两个姑娘,曾经出现在裴楚斯的一部片子里,不过不是他所承诺的在国际大片中担任重要角色,也没有跟查尔斯·布朗森。合作演出,而是在一部色情片里扮演女同性恋。她们承认,拍片时受到药力的影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是个大杂种! ”奥萨看到报告时不禁大骂。
  奥萨和斯卡基去迪尔思摩二度拜访过克莉丝·裴楚斯,也和两个在家的孩子谈过。小儿子还在国外,一直没有音讯,虽然他的家人发了电报到他最新的住址,也在《国际先锋报》的人事栏刊登了广告。
  “妈,别担心,等他钱用光了自然会出现。”大儿子带着嘲讽说道。
  奥萨也和彼得森太太谈过,这位管家大体上对所有的问题只做单音节的回复。她是那种老派的忠仆,嘴里吐出的话虽然屈指可数,对主人一家却是大力赞扬。
  “我真想让她去上一堂女性解放的课。”奥萨后来告诉马丁·贝克。
  本尼·斯卡基找华特·裴楚斯的园丁兼司机斯图雷·海斯卓谈过。问他对裴楚斯一家的看法,他跟那位女管家一样惜字如金,不过谈到园艺时则是津津乐道。
  斯卡基也花了不少时间在罗特布鲁,这里其实是奥萨的辖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那儿干什么。有一天大家在马丁·贝克的办公室喝咖啡,奥萨带着调侃问道:
  “本尼,你该不是爱上茉德·朗丁了吧? 对她你得提防点儿。我觉得她是个危险的女人。”
  “我想她是挺爱钱的,”斯卡基说,“不过我倒是跟附近的一个家伙聊了很多,他是个雕塑家,就住在马路对面。他的作品都是用破铜烂铁做的,还真不赖。”
  其实白天奥萨也是老半天不见踪影,也不曾告知去向。马丁·贝克终于开口问她在忙什么。
  “我跑去看电影了,色情电影。我决定把裴楚斯的电影都看完,只是少量多餐,一天只看个一两部。不过别的不说,这些电影说不定会让我变得性冷淡。”
  “你为什么要看那些电影? ”马丁·贝克问,“你觉得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吗?对我来说,一部就够了——那部叫《午夜太阳光芒之爱》还是什么的,就够我受了。”
  奥萨大笑。
  “跟其他几部比起来,那部电影根本是小巫见大巫。有些片子从技术角度来看高明许多,色彩缤纷、宽银幕等等,该有的都有。我想这些片子是外销到日本。可是坐着看这些电影可真不是乐趣。尤其对女人来说。你只会感到愤怒,”
  “这我可以理解,”马丁·贝克由衷说道,“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觉得非看那些电影不可? ”
  奥萨抓了抓一头乱发。
  “噢,你知道,我是看影片中出现的人物,我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住在哪儿、从事什么职业。我找几个男孩儿谈过,他们演过好几部片子。其中一个是专业人士,在一家色情俱乐部工作,认为那就是他的正职。他的收入很不错。另一个在男装店做事,拍电影纯粹是出于好玩,他几乎一毛钱也没拿,我还有好长的名单,以后再慢慢查。”
  马丁·贝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面不以为然地望了她一眼。
  “不是说我这样做一定会有收获,”奥萨说,“不过如果你不反对,我打算继续做下去。”
  “做吧,只要你受得了。”马丁·贝克说。
  “我只剩下一部没看,”奥萨说,“《夜班护士的告白》,我想是这个名字,是部惊悚片。”
  一个星期过去,七月的最后一天,雷亚回来了。
  那天晚上,他们以烟熏鳗鱼、丹麦乳酪、象牌啤酒和她从哥本哈根带回来的阿瓜维特酒一起庆祝。雷亚几乎话没停过,直到她在他的怀里睡着。
  马丁·贝克也躺了一会儿,他很高兴她回来,可是象悼啤酒发挥了效力,没多久他也睡着了。
  隔天,事情开始有了进展。那是八月的第一天,下着倾盆大雨。
  马丁·贝克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头恼清晰,不过上班依然迟到了。三个星期的时间不短,昨晚雷亚急着告诉他到丹麦岛屿旅行的趣闻,随着食物、啤酒和烈酒下肚,两人还没来得及互诉思念就睡着了。早上他们做了补救,孩子们还在丹麦,无人干扰.他们可以从从容容.直到雷亚终干把他推下床.
  命令他想想自己的职责,还有他身为长官,应该做个好榜样。
  本尼·斯卡基等了他两个小时,已经很不耐烦。马丁·贝克还没来得及坐下,他已经出现在办公室,两脚不断磨来蹭去。
  “早安,本尼,”马丁·贝克说,“你那边的事进行得怎么样? ”
  “很好,我想。”
  “你还在怀疑那个用破铜烂铁做东西的艺术家? ”
  “没有,我只是一开始怀疑过。他住得那么近,工作室里又尽是铁棒、铁管之类的,我本以为八成就是他。他跟茉德·朗丁熟识,目送她出门工作后,只要随便拿起一根铁棒或铅管,再穿过马路,就可以把那老家伙杀了。事情很明显。”
  “可是他有不在场证明,对不对? ”
  “对,有个女孩儿整晚都跟他在一起,早上还跟他一起进城。不管怎么样,他是个好人,和裴楚斯毫无瓜葛。他的女朋友看来也像老实人。她说她睡不好,所以他睡着后她就爬起来看书,还说他睡得像根木头,一直到早上十点才起床。”
  马丁·贝克看着那张热切的睑,感觉有点儿好笑。
  “那么,你现在又发现了什么? ”
  “噢,我在那里晃了很久,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还坐下来跟雕塑家说说话。昨天我又去了,我们一起喝啤酒,我坐在那里,看到茉德·朗丁车库里的大木箱,那些板条箱是他的,把作品送去展览时装箱用的。他自己的车库里没有地方放,所以
  茉德·朗丁就让他借放。打今年三月后,那些木箱就一直放在那儿,没有人碰过。我就想到,不管是谁杀害了华特·裴楚斯,有可能当天夜晚就潜入屋内,因为深夜不会被人看见,然后躲在木箱后面,等到老家伙一人在家时再下手。“
  “可是他后来又穿过了大家都看得到的田野。”马丁·贝克说。
  “对,我知道。可是如果他真的躲在木箱后面,一定是他知道华特·裴楚斯习惯在茉德·朗丁离家之后不久离开,所以他必须利用老家伙这段短短的独处时间。如果他藏身在木箱后面,就听得到她离去的声音。”
  马丁·贝克揉揉鼻头。
  “听来是有这个可能,”他说,“你有没有检查过,那里头是不是真的可以藏人? 那些木箱不是紧贴着墙壁吗? ”
  本尼·斯卡基摇摇头。
  “不是,木箱和墙壁之间有足够大的空间。科尔贝里和他的大肚子大概挤不进去,不过一般体形的人可以。”
  他突然沉默下来。马丁·贝克不大能听关于科尔贝里的负面评价,不过这回贝克似乎没生气,所以他又继续说道:
  “我跑到木箱后面看了看。地上有很多沙子、灰尘,还有散落的泥土。我们能不能做些化验? 洒上石灰粉找脚印、筛检泥土,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
  “这主意不坏,”马丁·贝克说,“我立刻找人去办。”
  斯卡基离开后,马丁·贝克打了个电话,要求对茉德·朗丁的车库立刻进行勘察。
  才放下话筒,奥萨·托雷尔没敲门就跑进他的办公室。她气喘吁吁,一脸的热切,跟刚才的本尼没有两样。
  “坐下来,别激动,”马丁… 贝克说,“你是不是又看了一部小电影? 那个夜班护士到底告白了什么? ”
  “可怕极了。而且她的病人个个了不得,我得说,个个都健康得要命。”
  马丁·贝克大笑。
  “我希望那是我这辈子必须看的最后一部小电影,”奥萨说,“不过,听我说——”
  马丁·贝克双肘撑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记得吧,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份名单,”奥萨说,“就是所有在裴楚斯电影里出现过的演员名单? ”
  马丁·贝克点点头,奥萨于是又说:
  “其中有几部简直糟透了,我想你自己也看过一些——黑白短片,几个杂七杂八的人在一张旧沙发上乱搞——里头有个女孩叫做琪琪·海儿。我试着联络她,可是发现她已经不在瑞典。不过我找到她的一个朋友,探听到不少消息。琪琪‘海儿的真名是克莉丝蒂娜·海斯卓,几年前也住在迪尔思摩,跟华特·裴楚斯住在同一条街上。你觉得怎样? ”
  马丁·贝克突然坐得笔直,往额头上一拍。
  “海斯卓,”他说,“那个园丁。”
  “完全正确,”奥萨说,“琪琪·海儿是华特·裴楚斯的园丁的女儿。我还没查出她太多的资料。她好像几年前就离开了瑞典,目前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奥萨,听来你还真查出了一点儿眉目。你有车吗? ”
  奥萨点点头。
  “在停车场。我们要到迪尔思摩跑一趟吗? ”
  “立刻就去,”马丁·贝克说,“我们可以在路上谈。”
  在车上,奥萨说:
  “你想凶手是他吗? ”
  “呃,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华特·裴楚斩,”马丁‘贝克说,“如果我的怀疑正确的话。裴楚斯利用园丁的女儿去拍片,结果被她爸爸发现了,他不可能会高兴。她多大? ”
  “现在十九岁。可是那些影片是四年前发行的,所以拍片的时候她才十五岁。”
  一阵沉默后,奥萨说:
  “如果说事情反过来呢? ”
  “什么意思? ”
  “如果是她爸爸鼓励她去拍这种片子,好向裴楚斯伸手要钱呢? ”
  “你是说他卖了自己的女儿? 奥萨,看了那么多脏电影,把你的脑子都看脏了。”
  两人把车停在路边,穿过裴楚斯家的铁门,来到隔壁的小屋前。小屋的铁门柱上没有摄像头。一条宽大的石径沿着树篱通向左边,尽头处是个车库和一间黄色的灰泥小屋。小屋和车库中间有个小棚子,看来像是工作室或工具间。
  “这一定就是他住的地方。”奥萨说。
  两人一同朝着黄色小屋走去。花园占地极大,从铁门边望去,小屋的位置颇为隐密,掩藏在高大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