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4-10-01 21:18      字数:4950
  失杀人的前科上,先堵住助理检察官的路,免得稍后轮到他询问时,会被拿来大做
  文章,引出不利被告的证词。对于每个问题,司威特都大声抗议,不过当柯里尔语
  气温和地指出,这些建立辩护基础的问题实在没有必要抗议之时,司威特的抗议就
  被法官一一驳回了。
  “法官,陪审团诸位绅土,我将会证明,”他平静地说,“佛西特参议员是被
  一位右撇子刺死的,而被告却是左撇子。”
  我们到达胜负的关键点;陪审团会接受我们请来的那些医学专家的意见吗?司
  威特是有备而来吗?我看着他那张淡黄色的脸,一颗心直往下沉。他正以猎人的耐
  心,等待一决胜负。
  一切都结束了,战火的硝烟消散,我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我们那些专家!他们
  把事情搞砸了,即使雷恩先生的私人医生,一位大名鼎鼎的开业医师,也无法说服
  陪审团。
  因为司威特也找来了一帮专家,而这些人不断针对“当一个人变成惯用右手时,
  那么他也会从惯用右脚变成惯用左脚”的理论提出质疑,结果一大串医生们冗长而
  乏味的证词,到最后形成了僵局,每个医生坐上证人席之后,都推翻前一个人的说
  法,可怜的陪审团,完全不知道哪一方的意见是对的。
  一次又一次,马克·柯里尔小心翼翼把我们的理论加以简化解释,表现得十分
  精彩;可是司威特的反驳却将它们逐一推翻。绝望之余,柯里尔—一传唤雷恩先生、
  我,还有父亲坐上证人席,希望借着我们在得奥囚室里进行实验的证词,能挽救专
  家们被击垮的意见。司威特迫不及待地接受挑战,在交叉询问里猛烈地展开反击,
  他扭曲我们的话,要求再传唤一位证人,就是拘留所里那个满脸邪恶的警卫。
  这家伙恶意指控我们曾事先针对双脚反应和得奥预演串谋,柯里尔厉声抗议,
  扯着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只差没对司威特动武,可是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了。陪
  审团又倒向另一边,相信司威特的指控是真的——我愣坐着,接下来的几小时,只
  看到可怜的阿伦·得奥又上了证人席,顺从地用他的左手又是捏又是打又是握的;
  然后是踩东西,先是双脚,然后左脚、右脚——用各式各样的位置,做各式各样的
  动作,到了最后,他气喘吁吁,又害怕又恼怒,而且非常生气,百般折腾下来,他
  似乎宁可被定罪,也不想再受这些折磨了。这一切更加深了不乐观和不确定的气氛。
  审判的最后一天,柯里尔做终结辩论时,我们都明白大势已去。他打了一场艰
  苦的仗,而且失败了,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然而他却表现出坚韧的一面,我想,
  他是虽败了,但为了回报那笔丰厚的律师费,他的确是拼尽了全力。
  “我要告诉诸位,”他朝着无精打采、困惑不堪的陪审团大声吼着,“如果你
  们把这个人送上电椅,就是对司法和医学权威二十年来最严重的打击!这个起诉被
  告的案件,是检方聪明却谬误之下所捏造出来的,是命运的巧合造成种种合理的间
  接证据,让这个可怜的糊涂虫陷入罗网。你们已经听过专家的作证,无论在什么位
  置,他都会出于本能地用左脚踩熄燃烧的纸片,可是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用右脚踩
  熄的;再者,那天晚上只有一个人进入那个房间。根据这种种情况,你们怎么能怀
  疑被告是无辜的?司威特先生相当聪明,不过聪明得过了头。无论他找出多少专家
  提供反面的证词,我都要说,被告所提出的主要辩护专家是纽约鼎鼎大名的马提尼
  大夫,他个人的清白、专业的声誉,以及高深的专业知识,都绝不容检方污蔑!
  “陪审团的诸位绅士,无论表面上的证据多么可鄙,无论检察官灌输那会预先
  串通的想法有多么狡诈,你们都无法昧着良心,宣告这个可怜不幸的人,强加于他
  一件他肉体上不可能犯的罪,把他送上电椅受死!”
  在陪审团历经六个半小时的商议之后,阿伦·得奥被宣判,他被起诉的罪名成
  立,有罪。
  由于某些证据具有争议性,陪审团建议法官在判刑时能从宽考虑。
  十天之后,阿伦·得奥被判终身监禁。
  第十二章  余波
  柯里尔后来的上诉被驳回。于是阿伦·得奥被粗壮的副警长戴上手铐,送往阿
  冈昆监狱开始服刑,除非他死掉,否则法定刑期永远不会终止。
  我们从缪尔神父那儿得知了得奥的大致状况。依照惯例,得奥这次重新回到阿
  冈昆监狱,他过去服刑的良好纪录完全不算数,视为新进犯人;必须被迫再一次经
  历监狱里的阶级循环,才能恢复原来的地位;争取他可怜的“特权”,若是他还能
  幸存,且行为良好能获得管理员的同情,就能成为那个失落灵魂的铁拳社会里有用
  的一分子。
  一天接一天,一星期接一星期,时光不停流逝,但哲瑞·雷恩先生脸上颓丧与
  悲痛的表情却未曾稍减。我对他的固执感到意外,他拒绝回哈姆雷特山庄,坚持留
  在缪尔神父家,白天在神父的小花园里晒太阳,晚上偶尔陪缪尔神父和马格纳斯典
  狱长聊天,而且不断设法向典狱长问起关于阿伦·得奥的情形。
  那位老绅士正等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一点我始终看在眼里,可是他到底
  在期待什么,或者他待在里兹只是因为对得奥定罪感到难以释怀,我却无法判断。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于是父亲和我也继续留在里兹。
  一些和本案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佛西特参议员的死,所有反对党的
  报纸开始揭发关于佛西特同党的搜刮恶行,使得佛西特医生的政治地位岌岌可危。
  佛西特谋杀案让约翰·休谟先前的疑虑一扫而空,他开始正面猛力攻击参议员任期
  内的作为,采取最赤裸裸的扒粪手段,显然对手的卑劣使得他心中毫无罪恶感。关
  于前参议员人格和政治生涯最下流的谣言,开始在城里流传,可以想见,当初调查
  参议员谋杀案所挖到的许多把柄,现在都被休谟和鲁弗斯·科顿拿出来,一件件回
  敬给敌人阵营,而且成效卓著。
  然而佛西特医生不会轻易认输,他对政治的基本天赋、他成功的秘密烈反映在
  他报复的手段上。一位缺乏想象力的政治人物,可能会以谩骂来对抗休谟的恶意指
  控,但佛西特医生并不如此,对于所有的中伤,他始终保持尊严,报以沉默。
  他唯一的回击,就是推举伊莱修·克莱竞选参议员。
  我们依然留在克莱家做客,因此我有机会看到整件事情谨慎的运作过程。姑且
  不论雄厚的财力背景,伊莱修·克莱在提耳登郡形象良好。他热衷慈善活动,是当
  地企业界中坚分子的领袖,在里兹商会的地位举足轻重,又是工人眼中仁慈的雇主
  ——从佛西特医生的立场来看,实在是对抗改革急先锋约翰·休谟的最佳人选。
  有一天晚上,佛西特医生来访,和伊莱修·克莱关在房间里,私下“辟室密谈”
  了两个小时,我们才首次窥出医生心意的一点端倪。后来他们终于出来,佛西特医
  生如常一脸油滑献媚,然后驾车离去。我们一群人待在回廊,看见这一幕都松了口
  气。
  “你们绝对猜不到,”克莱先生说话的语调里透着一股惊奇,似乎连他自己都
  难以置信,“这家伙向我提出了什么要求。”
  “要求你去当他的政治玩具木马。”父亲慢吞吞地说,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
  克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父亲淡然道,“像他那种阴险的坏胚子,一定会有这个念头的。
  他说了些什么?”
  “他希望我答应竞选议员,接收佛西特的票源。”
  “你是他们那个政党的?”
  克莱脸红了,“我认为同他们的理念——”
  “爸!”杰里米吼道,“你该不会是要自讨苦吃吧?”
  “噢,那当然不会,”克莱慌忙接口道,“不用说,我拒绝了他。不过这些先
  不提,他这次的严格标准倒是几乎说服了我,他说面对眼前的情势,为了本党的利
  益,需要一个清白而诚实的候选人——呃,就像我这样。”
  “那,”父亲说,“有何不可呢?”
  我们都睁大眼睛瞪着他。
  “该死,”父亲低笑,满足地咬着雪茄,“克莱,你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之身。既然我们已经看穿他的把戏,你就接受这个提名吧!”
  “巡官,可是——”杰里米语调中不掩震惊。
  “你别管这件事,小伙子,”父亲笑道,“难道你不希望有一个参议员老爸吗?
  克莱,你想想看,现在我们两个都很明白,我们不可能逮到你这位合伙人的任何把
  柄,他太精了。好吧,我们就和他玩玩,你接受他的建议,就变成他们一伙了——
  明白吗?或许你甚至能弄到一些书面的证据,那可很难说,这帮聪明的家伙一旦被
  成功冲昏了头,往往会干出糊涂事。而如果你在投票之前能弄到证据,也还来得及
  在最后一刻退选,让你背后的支持者去收拾烂摊子。”
  “我不喜欢。”杰里米喃喃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克莱焦虑地皱着眉头,“这个嘛——我不知道,巡官。
  这么做似乎太阴险了,我——”
  “当然,”父亲的口气像在做梦一样,“这需要勇气,但借着揭露这群恶棍,
  你可以给自己和这个郡的公民带来很好的转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市民英雄!”
  “嗯。”克莱的眼睛开始发亮,“巡官,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也许你是对的。
  是的,我相信你是对的!我要试试看。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我改变心意了!”
  我按捺不住一股反对的冲动,那有什么好处呢?我茫然地摇摇头,对于父亲的
  计谋不敢过于乐观。在我看来,几个星期前,这个精明而野心勃勃的短须医生似乎
  就已经看穿了父亲的意图,怀疑父亲正调查他在克莱公司的账目和档案。他可能知
  道克莱会拒绝竞选参议员的要求,知道父亲会力促他接受。或许是这些理由太琐碎,
  但有一件事情很重要——这是从父亲那儿得知的——几乎从我们一出现,佛西特和
  克莱大理石公司之间的一切非法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表面上看来他安分得很。
  佛西特医生有可能是借着提名伊莱修·克莱,想把这位诚实的公民拖下水,或许还
  会拐他涉及加入一些不正当的阴谋,这么一来,就可以有效地永远堵住克莱的嘴,
  让他无法揭发匿名合伙人的不法勾当。
  无论如何,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而且我想,或许父亲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便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
  “这只是佛西特的老套诡计! ” 当克莱站起来正要走进屋子,杰里米嚷道,
  “巡官,你的建议恐怕不妥。”
  “杰里米,”他的父亲神色尴尬地说。
  “对不起,爸,可是我无法保持沉默。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答应了,下场就是
  惹得一身腥。”
  “何不让我自己做决定?”
  “好吧,我就让你自己决定,”杰里米站起身来,“爸,那是死路一条,”他
  不祥地说,“不过到时候别怪我没告诉你。”
  于是他草草和我们道过晚安,便大步走进屋里。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我在自己的餐盘上看到一张字条。
  伊莱修·克莱脸色铁青,杰里米走了——那张语气不善的小字条上说,他去上
  工了,现在要去“为父亲照顾事业,我想他忙着从政都来不及了”。可怜的杰里米!
  晚餐时他出现了,寒着脸一语不发。此后好几天,他都很少搭理我这位正需要鼓舞
  的年轻女性,她已经逐渐失去少女的清新气质,青春死亡的凄美足可引来诗人的哀
  叹。我甚至站在镜子前面,审视自己的头发,当我发现有一根开始泛灰时,当场就
  扑倒在床上,希望自己从来没听过阿伦·得奥、杰里米、里兹,以及美利坚合众国。
  阿伦·得奥审判并定罪后,随之产生的一个直接后果向我们袭来。我们始终和
  卡迈克尔保持联络,他可以提供一些关于佛西特医生的重要情报。但不知是这位联
  邦探员太过积极,或是佛西特医生的慧眼看穿了他的面具,还是他在审判中的证词
  引起了雇主的怀疑——也可能以上都有,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卡迈克尔忽然被开
  除了,佛西特医生没有说明原因。之后有一天早上,卡迈克尔来到克莱家,一脸的
  闷闷不乐,手上提着手提袋和行李,说要回华盛顿。
  “工作只完成了一半,”他发着牢骚,“只要再过两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