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4-10-01 21:18      字数:5016
  姆小姐,你这位老爸爸已经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了。”
  “你就是隶属于皇家骑兵队的卡迈克尔——我的意思是,调查局的,”我喊着,
  “好刺激,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人,只有在侦探小说里才找得到呢。”
  “我们确实存在,”他忧虑地说,“不过我们不像侦探小说里的小伙子那么逍
  遥愉快。巡官,我在赶时间,只能偷溜出来一小时。”他的举止出现一种新的力量:
  自信,而且带着浓厚的危险性。我性格中的浪漫面又开始作祟了,看着他粗壮的体
  型和平凡的脸孔,我不禁叹了口气,要是他能有杰里米·克莱的外形,那该有多好!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联络?”父亲问,“我等你的电话都等得快急死了。”
  “没办法,”他像动物一样在房里踱来踱去,步伐寂静无声,“我一直受到监
  视,一开始我怀疑是芬妮·凯瑟在探我的底,接着是佛西特医生。我的身份还没被
  拆穿,不过也快了。巡官,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暴露身份……现在,请听我说。”
  我很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开始吧。”父亲粗声道。
  卡迈克尔语气平静地说明,他追踪佛西特参议员和提耳登郡的腐败政治党派,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涉嫌逃税漏税。
  他费尽心思,绕了一大圈才打进这个集团的核心,成为佛西特参议员的秘书—
  —从他的话可以推测,他的前任就是过于急躁才功败垂成——他非常仔细地,一点
  一滴收集佛西特同党逃税的证据。
  “艾拉也包括在内吧?”父亲问。
  “他最难缠,精得很。”
  参议员写给芬妮·凯瑟那封信中, 提到的C就是卡迈克尔,他从屋外接线窃听
  电话,不过后来被发现。从谋杀案发生以来,他就一直保持低姿态。
  “卡迈克尔先生,芬妮·凯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问。
  “提耳登郡每一桩肮脏事儿她都沾手。她和佛西特那帮人携手合作——他们保
  护她,然后她把好处分给他们一大块。休谟应该很快就会全部挖出来,这帮恶棍到
  时候就等着报应了。”
  至于佛西特医生,卡迈克尔形容他为八爪章鱼,是藏在他弟弟后头的首脑人物。
  他透过无辜的伊莱休·克莱,以他投资的副业为渠道贪污受贿。卡迈克尔提供了丰
  富的情报,详细说明郡内和里兹市是如何在克莱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克莱的公司签
  下非法的大理石会约。父亲也都详细记下。
  “不过我来这儿,”联邦密探简短有力地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趁我现在
  还能假借整理参议员的遗物待在佛西特家,有些关于他的事情我最好先告诉你……
  关于这件谋杀案,我手上的情报可能相当有意思!”
  父亲和我都跳了起来,“你知道是谁干的?”我叫道。
  “不。不过我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些事情,如果告诉休谟的话,我就势必要交代
  消息的来源,以及我真正的身份,而我不希望这样。”
  我坐直了身子,卡迈克尔手中所掌握的,会是我不断寻求的那个最重要的关键
  性细节吗?
  “我已经观察参议员好几个月了。谋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他把我遣走后,我
  不禁起了疑心,觉得不太对劲,就决定留下来,看看会有什么情况发生。我躲在门
  廊外头走道旁的灌木丛后,当时是九点四十五分,接下来十五分钟里,都没有人来
  访。”
  “等一下,卡迈克尔先生,”我激动地喊起来,“到十点的这十五分钟里,你
  一直都看着前门吗?”
  “何止,一直到十点半回到房子里之前,这段时间我都盯着前门。不过先让我
  讲完吧。”
  我简直要大声尖叫:胜利!
  他接着说,十点的时候,一位眼睛以下蒙着的男子快步通过走道,上了台阶,
  按了大门的门铃。卡迈克尔从毛玻璃上看到佛西特映照的侧影,显然参议员认得这
  个人,接下来没有其他人走进房里。到了十点二十五分,同样的那个蒙面男子独自
  离去。卡迈克尔等了五分钟,愈来愈疑心,就在十点三十分进入房子,才发现参议
  员死在书桌后面。不幸的是,卡迈克尔无法详细描述那位访客的外貌,他眼睛以下
  的脸都蒙了起来,房子外头又是一片漆黑。没错,想当然,那可能是阿伦·得奥。
  我不耐烦地打消这个念头。时间,时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卡迈克尔先生,”我急忙说,“你是否非常确定,从你离开房子到重新回去
  这段期间,都一直看着前门,而且除了那个蒙面男子外,没有其他的人进去过?”
  他似乎有点受到伤害:“亲爱的萨姆小姐,如果不确定的话,我刚刚就不会这
  么说了。”
  “那进去和出来的是同一个人吗?”
  “绝对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只差一个点,我的推论就完整了。“当你进入书房,发
  现参议员死了,你去过壁炉前面吗?”
  “没有。”
  我们相互保证不把今天见面的事说出去,便分手了。
  回克莱家的一路上,我的嘴发干,整个推理完美无缺,又简单无比得几乎令我
  害怕……借着仪表板透出来的光,我看着父亲,他咬着牙,眼睛满是苦恼之色。
  “爸”我柔声道,“我搞懂了。”
  “啊?”
  “我可以证明阿伦·得奥是无辜的了。”
  方向盘猛烈一扭,父亲低低诅咒着,奋力把车子重新导正,“你又来了!难道
  你的意思是,光凭刚刚卡迈克尔说的事情,就足以证明得奥的无辜?”
  “不,只是他说的,补足了整个推理最后的一小块空白。整件事清晰得像颗钻
  石。”
  有好一阵子,他陷入沉默,然后开口:“证据呢?”
  我摇摇头,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困扰我,“没有任何可以带上法庭的证据。”我
  担心地说。
  他咕哝道,“你先说给我听听吧,佩蒂。”
  车外的风呼啸着吹过我们的耳际,我认真地说了十分钟,父亲一直静静听着,
  直到我说完了,他才点点头。
  “听起来很不错,”他喃喃道,“听起来好极了。该死,真像老哲瑞在高谈阔
  论他的推理奇迹,不过——”
  我很失望,看得出可怜的老爸饱受犹豫的煎熬。
  “好吧,”他长叹一声,“对我来说太难了,我的佩蒂好女儿,我承认我没资
  格下判断,特别是有一点,我不是很同意。佩蒂,”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看来我
  们得有个小旅行了。”
  我惊恐道,“爸!不会是现在吧?”
  他笑了起来,“明天一早。我们最好跑一趟,去跟那个老秀鹰谈谈。”
  “爸!拜托讲清楚,要去看谁?”
  “当然是雷恩。小丫头,如果你的理论中有什么错误的话,他会挑出来的。反
  正我是没辙了。”
  于是我们着手安排。次日早晨,父亲在不透露消息来源的情况下,把佛西特医
  生种种阴谋的真相告诉了伊利休·克莱,并劝他在我们回来之前,先不要采取任何
  行动。
  然后我们便启程离开,当然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
  第九章  一堂逻辑课
  哈姆雷特山庄沉浸在一片如茵绿地中,以湛蓝的广阔天空为幕,以千万鸟儿鸣
  唱的乐声为墙。早已过度文明化的我,倒还不至于因为眼前这块土地上单纯的美丽,
  而多愁善感地叹起气来;但我必须承认,这片天堂的愉快和活力感染了我,尤其这
  阵子总在污浊空气和钢筋水泥建筑间奔波,此刻令我无比舒心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远远见到哲瑞·雷恩先生,如同印度圣雄甘地般,盘腿坐在阳光下的青草
  圆丘上。他脸上有淡淡的哀伤,正从那个相貌怪异的精灵奎西手中,吃下满满一汤
  匙的药。皮肤坚韧的小老头奎西着急地扮了个鬼脸,雷恩先生则一口吞下糖浆,满
  脸厌恶,把他裸身外罩的白色棉袍拉得更紧。以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来说,他上身的
  肌肉相当结实,但实在瘦得可怜,而且他的身体状况显然并不好。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我们。
  “萨姆!”他喊道,脸上现出光辉,“还有佩辛斯,亲爱的!卡利班小鬼头,
  这可是一帖比你手上拿的更好的药!”
  他跳起来,热情地紧握住我们的手,双眼激动得发亮,喋喋不休的像个小学童,
  亲切的欢迎让我们感动万分。他打发奎西去准备冷饮,然后拉着我坐在他脚边。
  “佩辛斯,”他严肃地审视着我,“你真是天国的气息,是什么风把你和巡官
  吹来这儿的?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对我真是天大的恩赐。”
  “病了吗?”父亲的低音响起,眼神焦灼地问道。
  “真不幸,衰老缠着我不放。我好像跟医学病历表上的每一种老年病都订下了
  合约。现在谈谈你们自己,还有这次来的目的吧。发生了什么事?调查进行得怎么
  样了?你们把那个无赖的佛西特医生抓进牢里了吗?”
  父亲和我惊讶地面面相觑,“雷恩先生,你没看报纸吗?”我吃惊得喘不过气
  来。
  “什么?”他的笑容消失,眼光锐利地看着我们,“没有,一直到今天为止,
  我的医生都禁止我接受任何精神上的刺激……从你们的表情看得出来,一定发生了
  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于是父亲告诉他,乔尔·佛西特参议员被谋杀了。听到“谋杀”这个字眼,老
  绅士的眼睛一亮,脸颊泛红,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棉袍滑下,粗喘着气,然后他
  的目光从父亲转到我身上,问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晤——”最后他终于开口道,“有趣,非常有趣。可是你们为什么离开那儿?
  佩辛斯,这不像是你的作风。放弃追猎?我原以为你就像训练精良的纯种小猎犬一
  样,不追到最后一刻不会罢休的。”
  “哦,她的确不肯罢休,”父亲抱怨道,“但事实是,雷恩先生,我们陷入困
  境,不知所措了。佩蒂有个想法——该死,听起来真像你!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只要能帮得上忙的话,”雷恩先生苦涩地笑了,“我乐意效劳,我只怕这阵
  子自己是不中用了。”这个时候,奎西端着一张放着三明治和饮料的餐几,脚步蹒
  跚地回来了。雷恩先生看着我们享用,表情恐怕是有点不耐烦。
  “可否请你们,”一等我们草草吃完,他立刻迅速地说,“从头开始,告诉我
  所有的事情,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说吧,佩蒂,”父亲叹了口气,“上帝啊,真是历史重演!还记得——那是
  什么时候——十一年前吧?我和布鲁诺第一次来到这儿,告诉你那件哈利·隆斯崔
  的案子吗?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雷恩先生。”
  “要命,你就非得提醒我那些辉煌的往事不可。”老绅士喃喃道,“继续吧,
  佩辛斯,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嘴唇,你得一丝不漏地告诉我。”
  于是我告诉他佛西特谋杀害的一长串故事,像外科手术般精密地描述一切——
  包括偶发事件、证据以及对每个人物的印象。他像一尊象牙佛陀般端坐,用他的眼
  睛读着我的唇。其间有几次,他那双奇特的眼睛闪闪发光,轻轻点头,好似他从我
  的话中,听到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
  说完了卡迈克尔在公路旅馆的证词之后,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轻快地点点
  头,微笑着,躺回温暖的草地上。当他凝视着蓝天时,父亲和我静静地坐着。他轮
  廓分明的脸上异常地没有任何表情,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很想知道他的结论是什
  么。我的分析有什么过于莽撞的地方吗?他会询问我脑海中百般思索才得出的那个
  理论吗?
  我睁开眼睛,雷恩先生已经重新坐起身来。
  “阿伦·得奥,”他沉声道,“是无辜的。”
  “啊!”我叫了起来,“看吧,爸,现在你对你女儿有何感想?”
  “该死,我从来就没说过他有罪,”父亲抱怨道,“让我不放心的是你推测的
  方式,”他迎着阳光眨了眨眼,然后注视着雷恩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那么你们的结论是一样的了,”雷恩先生喃喃道,“你让我想起十八世纪英
  国辞书编纂者塞缀尔·约翰逊对诗的定义,他说诗的本质是发明——制造惊奇的发
  明。你是最杰出的诗人。”
  “先生,”我肃然地说,“这真是太恭维了。”
  “亲爱的,如果我再年轻一些……现在告诉我,你是如何推测出阿伦·得奥是
  无罪的。”
  我舒适地坐在他脚边的草地上,开始专心讲述我的论点。
  “佛西特参议员的右手臂上,出现了两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