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4-10-01 21:18      字数:5036
  “不完全是,巡官。它外头包着一张脏兮兮的纸,上头用铅笔写着要给参议员,
  纸包里还有一封信,信封上也标明要给参议员。”
  “信!”休谟失声喊着,“为什么,天哪,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为什么你一直
  没提起?那封信呢?你看过吗?上头写些什么?”
  卡迈克尔脸色一暗:“很遗憾,休谟先生,因为上头写着要给参议员,我不能
  ——我一看到那个纸包上头的字,就立刻交给参议员,因为我打开纸箱的时候,他
  正坐在书桌前面等着检查里面的样品。一直到他拆开那个纸包,我瞥了一眼,才知
  道里面装了些什么。我敢发誓,他一看到那个盒子,脸色忽然转为死白,双手发抖
  地打开信封,同时还叫我出去——其他的纸箱都由他亲自拆封。”
  “太可惜,太可惜。”休谟尖声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封信在哪儿。或者佛
  西特是不是把信毁了?”
  “我把那些玩具和其他纸箱转运到市区的义卖会场之后,留意到那个盒子并不
  在放玩具的纸箱里,之后大概隔了一星期,我碰巧看到它放在书桌的上层抽屉;至
  于那封信,我后来就没再看过。”
  休谟说:“等等,卡迈克尔,”然后跟凯尼恩咬耳朵,凯尼恩看起来不太高兴,
  叫来三个警察,然后其中一个立刻走到书桌旁,蹲下来翻着抽屉;另外两个警察则
  走出去。
  父亲若有所思,斜眼端详雪茄的烟头,“呃,卡迈克尔,那些装玩具的纸箱是
  谁送来的?你刚刚是不是提到过?”
  “我提了吗?是各部门的模范囚犯们送来的,当然,我没注意他们长什么样子。”
  “你能不能告诉我,模范囚犯们送玩具过来时,纸箱是不是封好的?”
  卡迈克尔凝视着父亲,“喔,我明白,你认为送货的人可能会在途中打开纸箱,
  把那个纸包塞进去?我想不可能。巡官,上头的封条很完整,如果有拆开过的痕迹,
  我一定看得出来。”
  “哈,”父亲咂着嘴,“好极了,现在范围缩小了。休谟,老天帮忙,是囚犯
  干的。你刚刚还说,这些枝节根本不重要!”
  “我错了,”休谟承认道,黑眼珠里闪着小男孩般的兴奋,“还有,萨姆小姐
  ——你也认为这很重要吗?”
  他的语调里透着一股故示恩惠的讥讽,搞得我光火起来。又给我摆出恩人的姿
  态!我昂起下巴,恨很地说:“亲爱的休谟先生,‘我’想些什么,想必也是无关
  紧要吧?”
  “噢,别这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你‘现在’对这个木盒的事件,究竟
  有什么看法呢?”
  “我认为,”我急速而响亮地回答,“你们这些人全都瞎了眼。”
  第四章  第五封信
  从国外回到纽约的第一个夏天,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跟上美国文化的脚步。我为
  此看了很多流行杂志,对广告页里典型的美国式飞黄腾达的画面特别感兴趣。大家
  真该看看那些广告!其中一句广告词特别吸引我:“我在钢琴前面坐下时,他们嘲
  笑我;当我开始弹奏时,他们微笑起来。”照片中的主角显露出一种自然、流畅的
  文化气质,让他的友人大为吃惊,因为以主角过去质朴的无产阶级背景,根本无法
  想象他会有这样高贵文雅的一面。
  现在,我倒是嫉妒起广告里那些爱好音乐的门外汉了。因为眼前约翰·休谟正
  抿着嘴笑,讨厌的凯尼恩也哼哼卿卿着,州警和警察们暗自窃笑,就连杰里米·克
  莱听到我刚刚那句话都笑了起来……总而言之,当我宣称他们瞎了眼,每个人都一
  脸嘲讽。
  很不幸,此时此刻,我无法证明他们盲目无知到多么可怕的程度,于是我使劲
  扮了个恶意的鬼脸,在心里发誓,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惊奇得连下巴都掉下来。现在
  回想起来,当时这个念头实在很幼稚可笑。小时候,每当身边随行那位老女伴拒绝
  我突发的怪念头——这种事发生过好多次——我就会暗自诅咒,让那位可怜的老太
  太遭到最恐怖的报应。但那一刻,我认真得可怜,转身在他们的嘲笑声中走向书桌,
  气得胃隐隐作痛。
  可怜的老爸羞愧得要命,一张脸红到耳根,狠狠瞪了我一眼。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我开始留意起书桌一角,那儿整齐堆着几个封好的信封,
  上头没贴邮票,已经用打字机打好了地址。我正在认真研究时,约翰·休谟——我
  猜,大概是有点后悔刚刚那样出我的丑——对着卡迈克尔说:“对了,那些信,萨
  姆小姐,幸好你提醒我们。老兄,字是你打的吗?”
  “什么?”卡迈克尔一楞,他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喔,那些信,
  没错,是我打的。今天晚餐后参议员口述让我记下来,然后我遵照参议员的指示,
  出去前用我自己的打字机打好。我的办公室就是书房旁边的那个小房间。”
  “那些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我确定,和参议员被谋害的事情不相干。”卡迈克尔伤心地一笑,“其实,
  我觉得那些信跟参议员约好的访客无关。我这样说,是基于我打完字交给他的时候,
  他的种种反应。他很快就看过,签了名,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封好——所有过程非常
  心不在焉,匆匆忙忙的手指不断抖着。我明确地感觉到,他当时一心只想赶快把我
  打发掉。”
  休谟点点头:“我想那些信你都有副本吧?我们可以清查一下,对不对,巡官?
  这些信里说不定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卡迈克尔走到书桌旁,从桌旁装文件的铁丝网篮中,取出最上层几张表面光滑
  的粉红色薄纸,休谟草草看过后,摇摇头,递给父亲。我凑过去一起看。
  我发现最上头那张写着要给伊莱修·克莱,大吃一惊。
  父亲看着我,我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回到信上。在例行的收信人地址之
  后,信上这么写着:
  亲爱的伊莱修:
  告诉你一个善意的小情报,当然,希望你不要向外人透露内容和消息来源,就
  像以前一样,当成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提耳登郡明年的新预算中,将会列出一百万的经费兴建州立法院。你也知道,
  原来的法院已经破旧不堪、摇摇欲坠了,我们预算委员会的几个人正在努力推动,
  希望这个预算案能通过。我可不能让我的选民说乔尔·佛西特不关心家乡父老。
  我们公认应不惜血本,使新法院呈现最美好的面貌,所以一定要采用最高级的
  大理石。
  相信你会对这一点“感兴趣”。
  永远的好友
  乔尔·佛西特
  “善意的小情报,呃?”父亲嚷道,“这可是胆大包天,难怪你们这些人急着
  想挖他的底。”他压低声音,谨慎地朝角落扫了一眼,杰里米还是站在那儿,眼睛
  瞪着烟头,正在抽他的第十五只香烟。“你想这封信是真的吗?”
  休谟冷冷一笑:“不,我不觉得。这只不过是已故参议员向来拿手的小把戏罢
  了。老克莱绝对没问题,别被这封信给要了。信里头刻意摆出一副称兄道弟的口吻,
  其实克莱跟佛西特才没有这种交情呢。”
  “会不会是故意要留下证据?”
  “对,这个副本似乎是想显示,伊莱修·克莱也是大理石承包合约中不法牟利
  的共犯。在信中,这位‘好朋友’佛西特参议员,也同时是克莱的合伙人的兄弟,
  泄漏一些机密给克莱,而且从内容看来,以前有过许多类似的情形。如果这宗舞弊
  案被揭发,克莱就会和他们两兄弟一样有罪。”
  “反正,我替那个男孩高兴。这个流氓太龌龊了!……佩蒂,看看第二封吧,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第二份副本是写给《里兹观察家日报》主编的一封信。
  “那是城里唯一的报纸,”检察官解释,“向来勇于对抗佛西特那一帮人。”
  那封措辞强烈的正式函写着:
  贵报今天不实且不当的社论,恶意歪曲我从政生涯的某些事实。
  我要求贵报予以更正,并告知里兹市及提耳登郡的全体善良人民,贵报对于我
  个人人格的卑鄙诬蔑毫无根据。
  “老套了,”父亲说,把那份副本扔在一边,“佩蒂,看看下一封吧。”
  亲爱的典狱长:
  关于下年度阿冈昆监狱的升迁,我已经交给州立监狱委员会一份推荐书,请查
  收。
  你真诚的
  乔尔·佛西特
  “天哪,这家伙连监狱里的大饼也要分一块?”父亲惊呼,“这算什么?吃烤
  肉吗?”
  约翰·休谟恨恨地说:“现在你们应该明白,这位‘穷人救星’多有恶势力了
  吧,他还想借着监狱人事的任命权,囊括监狱里的选票。我不知道他的推荐对州立
  监狱委员会的影响有多大,但即使没有用,他也散播了一种仁慈奉献的形象,有如
  哈伦·赖世德(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第五代哈里发,爱好诗歌和音乐,掌握生杀
  予夺大权,以拥有大量财富和骄奢淫逸闻名。——译注),恩泽普照众生。呸!”
  父亲耸耸肩,拿起第四封信,这回他低声轻笑起来:“可怜的老笨蛋,老掉牙
  的下流伎俩。佩蒂,你看看,又是封胆大包天的信。”我吓了一跳,这封信是要寄
  给父亲的老友,布鲁诺州长,真不知道他接到这封无礼的信会说些什么:
  亲爱的布鲁诺:
  几位州议会的同僚告诉我,你公开表示了对我连任提耳登郡参议员的看法。
  我要警告你:如果提耳登郡让休谟当选——他已经决定要参选了——政治上的
  反弹将严重影响你未来的连任,提耳登郡是本州的竞选战略中
  心,你难道忘了吗?
  为了你自己着想,奉劝你在诽谤同党一位杰出参议员的人格和贡献之时,能够
  全盘考虑清楚。
  乔尔·佛西特
  “老实说,我几乎要掉泪了。”父亲把那些副本掷回网篮里,“老天,我真想
  抽腿不管了,这个王八蛋胸前被刺上一刀,根本是活该……有什么不对劲吗,佩蒂?”
  “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我慢吞吞地说,“爸,这儿有几张副本?”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四张,怎么了?”
  “喔,书桌上有‘五’个信封!”
  看到检察官一脸吓呆的表情慌张地抓起那堆打好字的信封,我总算觉得舒服一
  点了。
  “萨姆小姐说得没错!”他大叫,“卡迈克尔,这是怎么回事?参议员口述了
  几封信?”
  秘书看起来震惊不已:“只有四封,休谟先生,就是你看过副本的那四封。”
  休谟迅速地检查一遍,然后递给我们。给伊莱修·克莱的那封在最上头,溅到
  的血污已经凝干,下一封是给《里兹观察家日报》主编的,信封一角打着“亲启”
  的字样,底下还划线强调。第三封是给典狱长的,两端有回纹针的印痕,右下角注
  明:“参考信件档案编号二四五,阿冈昆升迁案”。给布鲁诺州长的信封,以参议
  员个人专用的蓝色封蜡封上双缄,一样标上“亲启”字样,底下也划了线。
  看到第五个信封——没有留副本的那封信——休谟停下来检查很久,双眼热切,
  嘴唇噘起轻轻吁了口气。
  “芬妮·凯瑟,”他说,“有点苗头了,呃?”然后招呼我们围过去看。上面
  没打字,姓名、地址、还有“纽约州里兹市”,都是用黑色墨水写的,字迹夸张有
  力,充满个人风格。
  “芬妮·凯瑟是谁?”父亲问。
  “噢,是本市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市民,”检察官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调回答,
  一边把信封拆开。我发现凯尼恩局长表情紧张,笨拙地急步走过来,旁边几个站着
  的警察则互相使着眼色,有种不怀好意的暧昧,那是男人提到行为不端的女人才会
  有的眼神。
  里面的信和信封一样,也是用手写的。同样夸张的字迹——休谟开始大声念出
  来,但是刚念一个字,就警觉地朝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改为默读,双眼发亮,看完
  后递给凯尼恩、父亲和一旁的我,背对着其他人,轻轻摇头警告我们不要读出声音。
  信的一开头没有称呼,没头没脑直接进入主题,最后也没有落款。
  我怀疑电话被C窃听了, 不要打电话。我会写信通知艾拉计划改变,并告诉他
  我们昨天谈过的事情和你的建议。
  不要轻举妄动,漏了口风,我们还没输呢。还有,派玛姬过来,我已经有个小
  点子可以对付我们的朋友H。
  “是佛西特的笔迹吗?”父亲问。
  “毫无疑问。现在,你们有什么想法?”
  “C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