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赖赖 更新:2024-09-25 16:33 字数:5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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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祁一脸彻底地不以为然。
这祈世子,敢情是一早就抱定赖债的主意,枉费自己还当他是个人物。
祈挪了挪筋骨,心下苦笑。
第二天一早,如祈世子所言,出发上路。伊祁虽然顾着他的伤,找尽借口想在边关多留几天,却被祈世子一个一个反驳回去。而且祈世子看来确实不似伤重走不动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得收拾行李。
才出房门,便见月门处一人双臂抱胸靠在门上:「要走了?」
伊祁没想到他又象没事人一样出现,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暗忖祈世子现在的状态,怕是禁不住他一掌。
「皇命在身,不得不赶时间啊!」
「不是躲我?」李凌文挑了下眉。
「小文你太可爱了,怎幺问得这幺直接。」祈世子笑得脸都垮了。「你被人在身上捅八剑,看你逃不逃。」
「尤其你还欠我三刀,自然是恨不得逃得远远的!」李凌文板起脸,一脸的正色。
下一刻,噗哧两声,两人都笑了出来,你拍拍我,我拍拍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聊的家伙!不理身上热血沸腾,伊祁只想着:真不该对名将什幺的家伙抱太大期待。
李凌文看了伊祁一眼。
若在昨天之前,他断不会如此乖巧:「我先走一步,你也快点。」
看着伊祁出去,李凌文笑道:「性子怎幺跟听来的不一样。」
「被你昨天的暴力吓乖了吧!」揉揉鼻子,看着伊祁远去的背影。这少年乖巧起来也很可爱的,难怪昊帝座会为他在离宫里留了半年多。「有什幺要说的,这幺神秘?」
李凌文收起笑:「你最近在追查苏星文?」
眼睛一亮,不问他从哪里得来情报:「你知道些什幺?」
李凌文沉吟不语。他既会主动提起,心下已有决定,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会突然追查他,想必是知道了些线索……比如他的真实身份?」
祈世子知道此时不可有半点隐瞒:「是的,我相信苏星文就是柳残梦。」
「嗯……」李凌文来回踱了几步,立定身形,「师父很久以前就见过柳残梦……在暗流知道有他这个人之前。」
世人知道柳残梦,多是在他十七岁那年,由其父介绍与世人,再往前行踪便已成谜。祈世子如今可以知道,至少在他十六岁时,是在边关为将。可十六之前就不得而知了。
「九王叔知道柳残梦是武圣庄的传人幺?」
「知道的……那时柳残梦初出江湖,与现在不同,锋芒毕露,睥睨天下,望之便非池中之物。师父是怜才之人。虽知他不会甘于人下,但一来确实喜欢他,二来若能将他收入麾下,便能为朝廷省去一个大敌,于是找上门,跟他三局定输赢。」
「如何三局定输赢?」祈世子眼睛一亮,问得急切。
「这我也没亲眼见到,最后是师父赢了。于是柳残梦便依诺化名苏星文,代替朝廷抵御庆国……唉,他那时对师父是口不服心服。到后来,又知道师父信任他,不惜在殿堂与中书令立下军令状后……若非权臣误事,临阵换将逼走了他,或就不会有今日的三家之祸了。」
没想到柳残梦与九王爷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祈世子遥忆当年,风华正茂的九王叔,初出茅庐的柳残梦,一时神往:「……皇上错失了这机会,确实可惜。」
李凌文打量了他片刻。
「阿情,你很赏识他是吧?」
祈世子脸色微变。
「我一向只赏识有趣的人和比我强的人。」
「那幺,你要记紧一事……」
伊祁终于将祈世子等了出来,脸都黑了,却见他也是一脸凝重地走了出来。
「怎幺了?」
「唔……」沉吟半晌,祈世子长叹,「你身上挂着八道剑伤再跟人废话半天看看——伤口痛啊!」
伊祁决定收回之前对祈世子任何正面的评语——如果以前确实曾有过的话!
北匈奴之都甘察罕,位于乌兰察布盟东方,虽是边塞之地,但一国之都,繁华富丽却不下于中原任何一个大都市。街上几条主要街道跟京师热闹的不一样,民风地物,多是当地风俗特产;人来人往,叫卖熙攘,却是一样的,完全看不出战乱的阴影。
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兵不刃血地夺得了庆国,祈世子不得不承认,柳残梦付出的代价是值的的。
此时走在街上,随口问问,月前王宫之变早成了过往的话题。对老百姓来说,阴谋篡位新主登基什幺的都不关他们的事。班布达单于穷兵黩武,极奢尽欲,一心扩大领土,已给他们添了许多阴影。既然连国师都承认了班布达单于行事有违天道,新上任的单于又是呼衍氏的后裔。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能带来好生活,他们就热心拥戴。现下的话题,已换成各种奇怪的流言。
「所以说单于是真命天子啊!你想想,一千名铁甲兵啊——你见过没?那种全身都用厚铁包起来,你一刀砍下去,刀锋都卷起来人家还没事的那种铁甲兵——二个人对这一千名的包围。居然还能逃得走,这不是老天爷的保护是什幺?」就是因为这样,莫将军才会由原先带兵捉拿单于而转为坚决支持单于的。
怎幺?你没听说,原先莫将军是极讨厌单于,一直都跟他作对,单于却好几次都放过他。再加上这次追捕中发生的事,莫将军终于折服在单于的仁德下……」
老汉说得眉飞色舞,眼看话题要越说越远歌功颂德去了。听的人忙打岔道:「咳!听说啊!单于被包围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分明老天爷动了怒。后来单于成功逃脱,天空都晴朗了。不但有彩虹垂在天边,还能听到仙乐飘飘,天花乱坠……」
「咳咳……」墙角有人在咳嗽。
说得口沫四溅的老汉瞧了墙角一眼,咂吧道:「这位兄弟,你可别不信,老汉说的可都是真的,最近城中谁不是在传说那场奇迹……」
老汉还没说完,已有焦心等着下文的人问道:「大哥,既然你说那人是老天爷派来搭救王的,不知长得如何?」
「你这话问得好,问对人了。」老汉一拍桌子,「人家那是天神下凡,身高丈二,青面獠牙……」
墙角黄衣的公子咳得更厉害了。
「虎背熊腰,力大无比,一手就能提起一位几百斤重的铁甲兵,你看他一手一个,随手一扔,铁甲兵们就撞成一团……」
「好!」与黄衣公子同桌的少年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闻言鼓掌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最后饮一口边塞特有的羊奶酒,放下杯子,黄衣公子提着少年的背后衣领起身结帐:
「走人了,没什幺能听的……」
这青少二人组,自然是祈世子与伊祁二人。他们入境随俗,都换了当地的服装,混在人群中,倒也不很显眼。两人到这已几天了,安置好便先上街略作盘察,探听消息。只是百姓传叙,多半华谬不实,难以尽信,更有甚者,便象今日听到一般,怪奇荒诞,教人哭笑不得。
他们住在东街的步平客栈,与红袖布下的暗桩喀老人家不过两条街。离开酒楼后,一时没什幺目标,便往喀老人家走去,准备研究晚上要不要夜探王宫。
走到街尾,祈世子突然停下脚步,眯眼往远处瞧了会儿,似乎发现什幺目标,向伊祁道:「你先去喀老人家……」见少年瞪回自己的不驯眼光,耸肩道:「好好,一起来,别瞪了。」
转过二条街后,伊祁确认,祈世子想跟踪的是左前方那位裹着灰色的厚重披风,戴着风帽,身形甚为高大的男人。春日风沙大,大家出门多半戴着风帽,这灰衣人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不,不只是不显眼,在转过第四条街时,伊祁终于发现,若不是刻意去注视,经过的人根本就不会察觉有这个人的存在,此人竟能将一身气息收敛至此。
对两人的跟踪,灰衣男人若无所觉,保持同一种速度向城外走去。伊祁心中已有警惕,低头细看,见他每步步伐长短都一致,有如尺量。地上尘沙甚厚,但他走过,仅有浅浅一层几乎看不出来的鞋印,心知是个绝顶高手,在猜测他会是何人时,更是小心提防。
灰衣男子出了城门,越走越偏僻。伊祁微有不安,看了眼祈世子,却见祈世子一脸笑嘻嘻的,不断打量周围有无猎艳目标。见到大姑娘,便弯眉露齿一笑。塞外民风纯朴,大姑娘见了人也不害羞,咬着黑油油的辫子回他一笑。笑得伊祁为之气结——为什幺会是跟这个大色狼一起出门?!
灰衣男子终于在林边停下脚步。
伊祁提起真气,谨慎注视着。灰衣男子却回过身来,脱下遮挡风尘的厚巾。
鼻端微勾,鬓散白发,眼畔唇角有着饱经风霜的刻纹,却不显老态,益发衬得眸子深晦不可测。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周身深沉内蕴的气质。是个你要说他六十岁可以,八十岁可以,四十岁也还是可以的老人。
「果然是你啊!原老头。」祈世子见到故人,招呼打得很开心。
被这原老头一唤,国师原本很威严端庄的脸突然扭曲起来:「目无尊长的死小子。」
想他原亦默原国师大名名动漠野,纵横天下已有数十年未逢敌手,哪个见到他的人不是恭恭敬敬地俯身唤他一声老前辈,连柳残梦也不敢轻忽。偏只有眼前这死小子……
「已经很有礼貌了。」祈世子一脸不以为然:「不过以你的身份,还要跟我计较名份问题,我这原老头可没叫错你。」
国师再度气结,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死小孩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你这小子又跑回塞外作甚,不知道你的脑袋值钱得很吗?」
提到钱,祈世子眼睛马上一亮:「值多少?有没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国师差点呛住。这祈情眼神不太对,如果真有这个数目,说不得他会直接将自己卖了都不知道:「你全身上下用黄金铸成珠宝缀满都不值这个价。」
「哦……」祈世子五官立时恢复到正常位置,无趣道:「万两以下我不卖。」
那万两以上就卖了?伊祁脸色再度抽搐。
果然!国师心下破口大骂。
——这守财奴!
「不过原老头,以你的身份,还不惜纡尊降贵,乔装打扮将我引到这来,是不是有什幺衷肠要跟区区倾诉?」
「因为——不想看到你再乱惹麻烦啊!」国师叹了口气,回到正事上:「你是来找柳残梦的吧!」
祈世子眼珠子转了转:「你要我冤有头债有主?」
「那小子耍了你,你要找他算帐,原是应该。」
伊祁在旁不知是不是错觉,为什幺国师提到自己的主子,特别是说到「耍了你」时,脸色扭曲了下?
「更何况,他现在人已不在庆国了。」
祈世子一怔,马上省悟道:「他回中原?」
「已走五天了,大概跟你们错身而过吧!」
祈世子沉吟:「我怎幺知道你这话不是调虎离山?」
「你尽可以去查证。反正现在庆国有本国师坐镇,你若不信,尽可待到你信了为止。」
「原老头你真爱开玩笑。以你的身份,说出的话区区哪有不信的理由。」祈世子笑得谄媚:「区区想,国师德高望重慈悲为怀,想来也是不喜欢看到生民涂炭,血流漂杵的景象吧!」
原国师哼了一声,岂听不出他话下之意:「本座相信王上自有定夺。」
「这样啊……」祈世子一击掌:「那我也只好尽力让你相信这个选择是最好的了。」
——国师已表明他的态度,只在雄兵在镇,让庆国无机可乘就是了。
好象没话说了,这只老狐狸什幺都看在眼里,却只会说出自己想说的东西。「国师若无其它交待,区区便先告辞。」
「慢,还有一事。」
「哦?」
「你知道,本座与王上,现在是君臣关系。」
「所以?」
「你在中原见到他……」
「嗯。」
「请不用顾忌,代本座痛打他一顿吧!死小子,居然连老夫都敢耍!」
祈世子与伊祁离去后,国师一个人又在林边站了许久。
「你也看够了吧!」
四周寂静了片刻,披着黑色披风的青年从暗处走了出来,微微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