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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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4-09-25 16:33 字数:4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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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那个英挺的背影举起枪来,手指干燥平稳,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起来,每吸进一口气,喉咙都灼痛不已。
“这个演员,也叫乔治亚娜。”罗华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持枪以对,掐灭香烟,指了指大屏幕,岳怀仁不禁失笑,低声说:“你未婚妻在等着你呢,再见了,罗华。”
罗华转过身来,面对枪口依旧神色坦然:“我不后悔,至少我已经拥有你四年。”
幽暗的猫瞳波澜起伏,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岳怀仁一咬牙,瞄准他的肩膀,扣下了扳机。
那一瞬间,他的头脑已一片空白,早忘了两个人的种种恩怨,忘了罗华美丽而薄命的未婚妻,忘了曾有过的难以忽略的悸动,也忘了,龙茧对他的、无法缓和的恨意。
九、
“咔嗒”一声脆响回荡在空寂的前厅,像在嘲笑他的迷昧与轻信,罗华勾起唇角,意料之中,枪里没有子弹。
岳怀仁有一瞬间的呆怔,脆弱的细微的渴望,如指间流沙,迅速地滑走。
罗华朝他伸出手:“过来,怀仁,除了我之外,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岳怀仁抑制住紊乱的呼吸,颤声问:“你们是串通好的?”
“你觉得呢?”罗华慢慢朝他走来,脸上带着悠然闲适的笑容,岳怀仁依然擎着那把完全没有威慑力的手枪,苦笑了一下,说:“你也被他利用了,罗华。”
罗华脸色变了,正想说什么,突然警铃大作,门口涌入数十名警员,齐刷刷地举枪对着岳怀仁,包抄过来,喊话道:“把枪放下!双手抱头!”
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持枪抢劫的现场,岳怀仁丢下手枪,一脚踢到门边,作出投降的手势,最近的警员冲了上来,利落地将他擒住,一副冰凉的手铐锁住双腕,斜着眼看他:“胆子不小啊,光天化日之下敢持枪抢劫,当刑警队都是吃闲饭的吗?!”
岳怀仁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有人上前询问罗华这位“受害人”的案发经过,场馆的保安人员也纷纷凑上来看热闹,几秒钟的震惊过后,男人的声音冷静而低沉:“他只是跟我开个小玩笑而已,我们是情人。”
岳怀仁面容一僵,问话的人也愣住了,怔怔地转向他,问:“是这样吗?”
幽深澄澈的猫眼中闪动着惊疑交错的迷茫,岳怀仁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地摇头。
“怀仁,别闹脾气了!”罗华面沉如水,试图为他开脱,“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非法持有枪械罪比持枪抢劫罪要轻得多,何况对于他们这种黑白混杂的暧昧背景,只要不惹出大祸,官府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再缠着我。”岳怀仁冷冷地说,避开男人凌厉的目光。
持枪抢劫又变成情场风波,岳怀仁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龙茧不会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他和他都是计划中的一环,落幕曲还没有奏响,“惊喜”,绝对还在后面。
所以,罗华,你还是明哲保身吧。
警员们懒得再多废话,押着他的肩膀往外带,突然大屏幕上漆黑一片,场馆内灯光全熄,瞬间惊叫声此起彼伏,随即被尖锐的火灾警报声盖过—— 前厅还有微光透入,剧场内部完全隔光,自然黑得像锅底一般,恐慌的人群,拥堵着朝疏散口漫去,支队长当机立断,派两个人把岳怀仁带回局里,剩下的刑警连同保安,赶到紧急通道维持秩序。
被带出门的时候,他没有回头。
虽然已经说过再见,但是,希望从此一别,再不相见。
第二天报纸头条是新建成的剧院由于线路故障导致暂时停电,慌乱中有人误按了火警报警开关,引起观众恐慌,虽然及时疏散,但在第三通道发生踩踏事件,一名观众当场死亡云云。
罗华丢下报纸,问手下:“死者叫什么名字?”
程旭递给他刚出炉的资料,一边汇报:“孙丙和,座位在十五台A3包厢,靠近第三通道。”
“那个人渣!”罗华冷哼一声,心中已猜到是龙茧在暗中下手,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领回那只不乖的小宠物。
“市局有什么消息没有?”
程旭脸色变了,低眉顺眼,细如蚊吟地回答:“刚接到电话,岳怀仁已经被放走。”
“什么?!”罗华坐直身体,杀人般的目光瞪了过来,“局长告诉过我审查过后会通知我们去接人,是他们先斩后奏,还是你知情不报?!”
程旭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板底下,噙嚅着不能成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瞬时解救了如茫在背的可怜人——
“是我让他们放人的。”
罗华愕然转过头去,不自觉地站起身来,低唤了声:“……父亲……”
“很好,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年过半百,但是依旧挺拨俊朗的罗颂膺脸色十分难看,程旭后退了一步,喉咙里挤出一句:“属下还没来得及通知,老爷今天早晨刚下飞机。”
清晨时分,他从市局出来,龙茧正在街对面等他。
那把空枪被扣留,上面特殊关照过要小事化了,于是批评教育了半宿之后,岳怀仁被放了出来。
岳怀仁穿过马路,在他对面站定,眼中有些血丝,略带疲惫,龙茧脸上带着敷衍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问:“你自由了,想去什么地方?我送你。”
岳怀仁挤出一个笑容,听出他言下之意: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但是别想着回去再给大哥添麻烦。
“你多虑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四年,身心俱疲,徒劳一场,他只想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静静地被遗忘。
龙茧点了点头,递过来一张银行卡:“喏,密码是你的生日,算是龙家给你的补偿。”
岳怀仁口中泛苦,猫瞳蒙上难以觉察的伤痛,嘴角却轻轻勾起,绽开一个完美的弧度,伸手接过那张卡,两指一捏,脆生生地一折两半。
在龙茧讶异的目光中,他将断卡丢进垃圾桶,转身之前,轻声说:“就算是卖身钱,也该罗华来付。”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街角花园里,丁香开得正好。
十、
短暂的分隔过后,他在罗华身边,度过了第五个夏天。
有时候他不禁好奇,是什么吸引那个人纠缠了四年,仍紧抓不放?
问过一次他什么时候会腻,罗华用行动给予了回答,一夜抵死缠绵,让岳怀仁第二天险些不下了床。
虽然罗华依旧是一副霸道不讲理的做派,但他的脾气,某些时候也会有所改变,不再是将对方控制在股掌之间的悠然,投向他的目光,更添了一抹玩味不已的深意。
相反,岳怀仁收起了对峙一般剑拔弩张的戒备,一切随他去,完全驯服的表相下,其实是懒得再作无谓之争的敷衍——一无所有的人,不必害怕会失去什么。
两个人同时改变了对彼此的态度,陷入暧昧不明的胶着状态。
“每个成年人,都会渴望爱情。”丁沿瘫在沙发上大发感慨,“如果他爱上你了,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罗华不禁感到好笑:“我们之间,需要这种东西吗?”
“不需要吗?”丁沿眨了眨眼,飞快地接口。
罗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似笑非笑地摇头。
丁沿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坐起身来,难以置信地问:“你难道不希望他爱上你?”
“无所谓。”云淡风清的语气背后是掩藏不住的霸道,“我只要他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就行。”
他的宠物需要献出的是驯顺与服从,以及忠诚,至于爱情,存在与否,意义不大。
丁沿瞪了他许久,下了结论:“罗华,我曾经觉得你高深莫测,我错了,其实你是白痴透顶。”
罗华还是挂着一脸让人牙痒痒的慵懒闲适,笑眯眯地拿起烟灰缸砸了过来,早已熟知他本性的丁医生一歪头躲过,朝他竖起中指。
两个人互砸了几个回合,丁沿以德报怨,贡献切身体验:“想留住他,爱情是一条捷径。”
罗华挑起一边的眉毛,很不给面子地表示不听信歪理邪说,丁沿只好例证:“当初我老婆本来要去瑞典的,因为放心不下我,留了下来,可见爱情是多么伟大。”
“嫂子那是本着解救全人类的精神在牺牲自己。”罗华很毒舌地调侃他,丁沿一边暗叹交友不慎一边回嘴反击,“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去把小猫收服了,才算本事。”
罗华冥顽的大脑完全没有任何被感化的迹象,凉凉地问:“怎么收服?像你追嫂子那样,一天一封情书,在阳台底下唱情歌?”
回想当年的甜蜜时光,丁沿咧开一抹傻笑,憨憨地说:“对对,一定要唱张学友的歌,张宇的也可以,只要嗓门足够大。”
罗华笑吟吟地看着他:“求婚的时候要准备三百六十五支蜡烛,九九九朵玫瑰,对戒,单膝跪倒并拍MV留念?”
“对对。”丁沿两眼眯成一条缝,犹自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冷不丁罗华甩过一句:“对个屁!蠢死了!”
丁沿叹了口气,这个自高自大的浑蛋绝对是流血不流泪的典型,杀了他也不可能搞什么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然而种种迹象表明,罗华这颗百年顽石已有风化的嫌疑,他对岳怀仁的独占欲已经强到让人不能不怀疑那里面添了些许真情,而不仅仅是变态。
当然罗华本人肯定是宁愿被理解成变态也不肯承认动情的,丁沿耸耸肩,不想理会好友的当局者迷,但作为医生,他有义务为那只懵懂的猫儿争取到认清真相并做出选择的福利,至于罗华,等着看好戏的时候送他一句“活该”即可。
就这样,在丁沿不死心的絮叨之下,罗华开始觉得改变策略也未尝不可,如果能让那只宠物死心塌地,身为主人,又有什么损失呢?
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两个人之间,最需要的,并不是爱情。
选错了方向,注定输得一塌糊涂,无可抱怨。
十一、
身为罗华的万能助理,程旭一向有着引以为傲的高效率以及严密忠诚,对于罗华下达的命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罗华一时兴起要研究爱情为何物时,程旭那一个指令一个行动的反应神经让他在半小时之内弄了一堆《精神现象学》、《多巴胺效应》、《婚恋起源》、《一种社会现象的案例与研究》之类的书,看得罗华昏昏欲睡,烦不胜烦,丽莎见状,凭女人的直觉意识到主人需要恶补的不是爱情的定义而是爱情的产生及表现方式,她从自家搬来一箱子琼瑶梁凤仪岑凯伦,作为原料,用以凝练主题。
罗华从研究的高度下手,翻了几本之后,一边暗叹痴男怨女的数量繁多一边趴在地毯上看得津津有味——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虽然没什么营养,倒也满目新奇。
岳怀仁推门进屋的时候,罗华正看到第N本书里出现“我爱你爱得好心痛”,不由得哈哈大笑,见他进来,侧过身体靠在窗边栏杆上,朝他招招手:“快过来,很好玩的东西!”
他皱起眉,看着一地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蹲下身拾起一本,嘴角阵阵抽搐:“这是做什么?你的青春期来得真晚。”
罗华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长手一伸把他拉了过去,装出一脸深情款款:“你伤了我的心。”
岳怀仁撑起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倒了我的胃口。”
一个巴掌拍不响,罗华搂住他的腰,卷起一本书敲在他头上,很不满地抱怨:“没情趣,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岳怀仁一头雾水,瞪着眼睛问:“你我已经是这种关系,没必要再逢场作戏了吧?”
罗华摸摸下巴,随便塞给他一本书:“念给我听。”
“你无聊。”岳怀仁丢在一边,挣开他的手想起身,却被紧紧抱住,整个人被压躺在地上,罗华漆黑如夜的眸子柔情满漾,一手抚上他的脸,问:“认识你的人中,谁最关心你。”
岳怀仁眯起眼睛,片刻之后,低声说:“你。”
“谁自始至终不曾放弃你?”
“你。”
“你生病的时候,谁陪在你身边?”
“你。”
“谁一直包容你、保护你、一再原谅你的错误?”
“只有你,罗华。”岳怀仁叹了口气,不明白罗华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变得这么感性——虽然不甘心,但说老实话,四年来,两个人之间虽然时时算计,却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不仅是肉体,就连心灵,默契感也强了许多,有时候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心领意会。
“那么——”罗华俯下身轻吻他的面颊,温柔如丝,问出来的话却让他吐血,“你为什么还不爱上我?”
岳怀仁又好气又好笑,飞快地回嘴:“我为什么要爱上你?”
罗华很霸道地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