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4-09-25 16:33      字数:5019
  “怎么会这样?”夜未央惊魂甫定的喘息。
  “恭喜你!”冰重新把墨镜戴好:“你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要看,这叫骄傲;你发现不对,开始心慌,这是恐惧;你在恐惧中变得慌乱,选择错误而没有效果的方式来逃避,这就是愤怒。佛家三毒:贪、嗔、痴。你已经全了二样,恭喜你,你开始变得像一个人了。”
  “你什么意思!”夜未央一脸的茫然未解。
  冰张开五指放在夜未央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人生之初,是不会觉得恐惧的,只有当心里有了牵挂,害怕失去,才知道,什么是怕。”
  “这有什么好!”夜未央低下头去,神色复杂。
  “这没有什么好,但真实,人世间所有的幸福都与苦难相联,你若永远无畏,便无所谓失去,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得到,还有那种快乐。”冰的声音悠远,即使隔着厚厚的墨镜似乎仍看得到他眼中的光。
  “我一直希望你可以真正做回一个人,脆弱而敏感,欢喜并忧伤,你可以答应我么……”冰的语音中有奇妙的折转,像来自远古的梵唱,夜未央觉得有些迷乱了,眼前看到的光影似乎都在流转。
  “你又在做什么了对吗?”夜未央苦笑道:“我还什么都没有看呢,这样也有用吗?”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一定要看到什么才有用。”冰好整以暇的坐下来,看夜未央一径的晕乎乎。
  “那你戴什么墨镜?”夜未央抱怨连连。
  冰笑而不语,忽然想起一个刚刚被忽视的话题:“这些日子,你有做过什么特别的治疗吗?”
  “治疗吗?”夜未央仰面想了半天,忽然苦笑道:“难道说我专心只和一个人做,我的毒就会好?”
  “说不定!要不然,你下次换个人试试感觉?”冰难得的困顿:“我对忍术的了解全部来自于你,而对于毒道就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我只能用对付巫蛊的方式来治疗,所以功效一直都不显著。”
  “算了啦,你不是说我已经好了吗?那还管他那么多呢?”夜未央有些不耐烦。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哪一天它会重新出现,你不害怕吗?”
  夜未央笑得淡然:“都到现在了,我已不再梦想可以逆天命,天要亡我,领命便是了,不过在这之前,让我自由。”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夜未央的神情里又恢复了那种坦然无畏的淡定,冰有些感慨:“我最爱你这个笑容,和她好像。”
  “其实你可以把我当成是她的,我不会介意!”即使难得善意的真诚于外人看来仍是妖娆,他不是在诱惑,他就是一个诱惑。
  冰却丝毫不为所动:“你和她不同,她善良,而你邪恶。”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夜未央闻言大笑。
  “对,我们都邪恶,所以就算是恶魔也偏爱纯真的灵魂,像你我这般的并不是地狱的爱物。”
  “所以才一直死不掉对吗?”夜未央笑得眼角带泪:“可话又说回来,这人间的善恶你真搞得清楚吗?我只知道待我好的便是善,待我坏的,就是恶!”
  第二章 暗涌
  20.血隐狂刀
  当祁德隆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只不过匆匆扫了一眼又重新陷入那个深长的梦里。
  有多久了?三十年?那么遥远的事,原来也可以这样清晰再现。
  有些事,你以为已经淡忘了,其实早已在心头一角安营扎塞。
  绘理刚去世的时候,因为悲痛,他连觉都很少睡,又不要说做梦;到后来,越是急着要梦到,魂魄越是来得飘渺,常常是惊鸿一瞥的淡淡身影,便足够让他在醒来时唏嘘不已。
  这人间最残忍的思念便是在爱恋最浓时死去,还留下一个今生都难以记却的牵挂:一个孩子。
  偏偏这孩子还拥有与她肖似的唇型,一样优雅而温和的个性,他生命的每一分钟落在祁德隆的眼中都是甜蜜的折磨。他怎可以与她这么像,他怎可以与他一点都不像,这孩子,偷了他母亲的生命的活下来,凭什么还要奢求快乐?
  “这孩子,替我好好照顾他,毕竟他是无辜的,就看在,他是我的孩子……”
  气息奄奄,香魂渺渺。
  祁德隆闭目,浑浊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下来,这么多年了,他居然就这样忘记了绘理留给他的最后的嘱托。这么多年来,他想要赎罪,他一日一日被悔恨烧灼,他便拉了那孩子一起下火海。
  他想要给自己竖立一个可以恨的目标,这样他的痛就会少一些,而更重要的是,这孩子从没有一日看到过他母亲鲜活的容颜,却拥有着与她酷似的笑容,那样优雅而温暖的笑容……
  当绘理已经不在,最爱的人已经离去了,他凭什么,可以像绘理那样笑。
  “隆,我是真的有爱上你……就算天照大神来制问我,我也应该可以坦然了……”
  “这孩子,替我好好照顾他,毕竟他是无辜的,就看在,他是我的孩子……”
  “绘理……”祁德隆喃喃自语。
  我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绘理还在世,可会乐见这样的父子攻伐?
  她明亮的眼睛一定会饱含泪水,充满慈悲与怜悯。
  “其实,他一直都很好,不愧是你的儿子……”祁德隆仰天长叹。
  三十年,三十年来祁德隆这把狂刀失了刀鞘,一路猛烈的燃烧着,一路冲杀。如今终于站定下来,褪去了火焰的烈红,露青色玄铁的底子,才发现早已伤痕累累。
  “其实,我早就累了,好累!”
  如果你还在世,我们应该早就已经退休了吧!
  你向往加勒比海的阳光,我答应过你,老来要去买座小岛。
  三十年,祁德隆第一次听见清早的虫唱,如此清新,沁人心脾。
  这些年他错过太多,守着的,却都是些不重要的。
  祁德隆低头,无意中看到手腕上一道凝固的细细血痕,不觉愣了半晌,只是回想半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伤着的。
  “看来果然是老了啊。”那声叹息里,有一种烈焰成灰后的怅然。
  像是有什么疾病在传染,那天早上祁宅的大半守卫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觉得头晕脑涨,腰酸腿痛。好在原来火山爆发着的自家老大不知怎么的熄了火,祁宅呈现出一种长久未见的,停滞般的安静。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连串的变故令所有人都瞠目,先是祁德隆与他多年的左膀右臂在祁家大宅里恶声口角继而大打出手,宾主不欢而散。随后工潮领袖之一的方同被曝银行帐户上多出巨额数字,商业罪案科正式介入调查,而更离奇的是,工潮的另一位幕后策划人林玉琰,竟莫明其妙的在数百人面前冲进快车道与一辆卡车正面相撞,重伤入院。
  一时间舆论大哗,狗仔们竖起了鼻尖,写手们调转了笔尖,大家都在等着看这场活生生的豪门悲喜剧,更兼得各式密闻满天飞舞端得是热辣惊悚,猛暴刺激;好莱坞的大片也不过如此。
  然而等了几日风平浪静的日子,谁都以为这是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平静,祁家老爷子忽然高调宣布要将名下所有的股票全权委托祁祁绍庭代管,而他要去加勒比海买个小岛,退休去了。
  这像是一场晴天霹雳震得所有人面面相觑,等着看好戏的失了彩头,想做渔夫看鹬蚌相争的更是痛心疾首。
  连祁绍庭自己也是疑惑,不知道这次老爷子又搞什么花样,直到正式的律师函送到才算是放下心来。可是看身边的死党一派欢欣鼓舞的击掌庆祝,心里却是没来由的觉得空,嘴唇都在发木。
  “你背着一千斤走了一万里,忽然间肩上空了,可还知道悲喜?”祁绍庭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低低轻诵,心中喀的一声响,眼眶已经发热。
  转过头去看,夜未央的脸依旧平静如玉:“那时候你让我等你,就是等得这天么?”
  祁绍庭顿时唏嘘,才多久之前的事,再回首竟似恍如隔世,这期间风起云涌,他在浪尖上翻滚,度日如年;而成功,竟来得这样的戏剧化,连兴奋都来不及。
  “还好,没让你等太久。”祁绍庭笑容款款,张开双臂将夜未央扔拥到怀里:“多好,我终于可以爱你了。”
  夜未央忽然全身一僵,连自己都讶异的僵硬,再回想一下,还是那句话,于是伏在祁绍庭的肩头淡淡说道:“闲来无事,不要随便说这么严重的话,没什么意思。”
  昨天还争得你死我活,隔一天便可以在坐在一起开记者会,高调的签委托书,无怪乎所有人都在惊呼:他们祁家的事还真让人看不懂。
  只是签字的当场一眼看过去,老的威武,小的英挺,都是一派的王者气概,让人也不禁心生羡慕,这样的好人材,竟都让一家得去了。
  相逢一笑,泯却恩仇,总要有不知趣的人问起当时的意气相争。
  可惜众人眼里能看到的,离开现实就已经相去何止千百里,如今再得当事人亲自开口,不要说那十几条人命都化风而去,就是董事会上那场火星四溅的较量也被说得云淡风轻。
  只有傅非明站在旁边一径的冷笑,他也是当事人之一,自然也不是没人去打听点什么,只是各路记者被他冷冰冰的眼神一扫都背脊发麻退避三舍,他的阴狠乖舛是出了名,有谁会没事去摸这逆鳞?
  傅非明站了一阵,只觉得无聊,这种虚情假意也只有祁绍庭可以应付得体,兀自出了会神又开始怀念起夜未央来。都怪前一阵玩太过了,祁绍庭给他下了禁足令:严禁他独自踏入夜未央的视线以内。知道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就算心里嘀咕也不敢反抗,只可惜错过了这样的妙人。
  记者会开完,人潮散去,只留下三三两两工作人员。
  让祁绍庭独自去面对他爹其实远没有在镜头面前那样的从容自若,眼神飘移着,不知道以他们现在的交情,还可以谈些什么。
  祁德隆倒是镇定的多,忽然用手上的合约遮起祁绍庭的上半张脸,祁绍庭正疑惑间,却听到他爹难得的柔软音调:“你长得和你妈妈真像。”
  第二章 暗涌
  21.上流社会
  祁绍庭一时怔住!
  三十年,三十年来,他,从未向他提起过这个女人。那是不可触及的心伤,是地雷,一踩即爆,屡试不爽。所有的故事,祁绍庭全由旁人耳中得来,一点一滴的拼凑,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情节,却足以让他明白什么是禁忌。
  “我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你!”祁德隆的声音柔软而苍老,像叹息,声声悠长:“可你毕竟是她的孩子,我本该对你好一些的。”
  “你对我,其实,还不算太差!”
  “真的吗?”祁德隆声音一亮。
  “只要你不嫌弃,我总是当你是我父亲的。”这却是实话,三十年生养教育,正因为得到的不多,于是点点滴滴都在心头。他一直都觉得,他的父亲,不是不爱,只是不懂得怎样爱。
  祁德隆沉默良久,却忽然换过一个话题道:“那个叫夜未央的,他不简单,你要小心。”
  “你明知道他不简单,还是要走?你放心我一个人?”
  祁德隆却大笑:“我连你都斗不过,留下来做什么?”
  祁绍庭只觉眼前一亮,再看到的却是一道宽厚的背影,被人造的灯光渐渐拉长,却也有几分沧桑寂寥的味道,只是那步伐仍旧稳健非常。
  这么多年来,他与父亲唯一次倾心的对话,中间毕竟还是隔了一张纸,思虑至此总是有些黯然的。然而只要是留下来的便是成功者,面对繁华尘世想要黯然也没有机会。
  公事上,少了祁德隆这样的劲敌,一切都变得顺遂起来,就连当年被祁德隆骂走的几位资深老人家也被他拢得服服帖帖,当然这也是老爷子临走时的故意送下的厚礼,他照单全收,彼此心照不宣。
  而社交场上,祁绍庭原本就是宠儿,此刻成功上位为当家掌门人,自是更加意气风发,纸醉金迷,本就是上流社会的日常生活。
  如今他搬回祁家大宅,全新装修,大宴宾朋,这样的盛事,谁舍得不去凑个热闹?
  只消他定下日子,私家车道上就像开名车博览会,争奇斗艳;而宅子里面,则更是繁华绮丽,衣鬓生香。
  祁绍庭握了一杯香槟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宴会才刚刚开始,尚容得主人家偷偷喝点小酒,更何况他的身份今非昔比,真要任性不出去待客也没人敢说他什么,只怕反倒会落下个是真名士自风流的头衔。
  一杯酒饮完,祁绍庭正想去找侍应生换一杯,一只修长灵活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握了一瓶威士忌,看那色泽显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