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
浮游云中 更新:2024-09-25 16:33 字数:4926
在一天之内改朝换代—无论如何都是惊暴的大新闻。
财经版的头条自是少不了;另外这次换血又是东宫太子党抢班夺权事件,八卦版诸同仁都是兴奋的一夜不得好睡啊;还有,还有(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位新晋的董事长居然还有一付天生的好样貌,帅得一塌糊涂,一举手一投足都引人侧目,早就是社交版的宠儿,如今更是不知道要怎样爱他才好。
祁绍庭伤重未愈,康育则本着他与傅非明的那点小小仇怨,夸大其词硬留他卧床静养,把整个外事活动都丢给傅非明一个人打理。非明平生最恨人夹缠不清,而记者这种动物,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偏生你又不能真正拿他们怎么样。才不过几天工夫,他就被烦得灰头土脸,原本就青白的脸色上隐隐透出一股黑气,巴尔干火药筒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
这脸色连祁绍庭都看得心惊肉跳,只能急电招回正在美国打理生意的许墨凯,此人温文而雅,心思更是细密到几乎繁复的地步,而且永远也不会情绪失控,总算是把傅非明解脱出来做他最擅长的金融股票分析工作,国仲和小伟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祁绍庭一连休息了好几天,虽说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报表,总算是不会再牵动伤口,他一贯身体好,恢复的也快,康育拖了几天,眼看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让他不要出去工作,再加上傅非明冷冰冰刀锋似的眼神一直在他背上转来转去,罢了罢了……
以前祁绍庭在的时候大家也不怎么感觉得到,还常抱怨老大把妹花的工夫远比做正事时来得多。如今这一去一回,才明白老大就是老大,没了他,那个累比起之前绝不是一倍两倍。
事情既然已经上了台面,祁绍庭本想要通知夜未央行事收敛一点,没想到夜未央那边早就暂时收手,而且连扫尾的工作都是做到十成十,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果然是职业的。
“董事长,竹隐帮的帮主林荫生有事找!”许墨凯敲敲门进来,他为人行事从不越矩,在公司就一定是称职务,总经理时便是总经理,如今升到董事长就是董事长。
“他有预约过吗?”祁绍庭埋头在文件中。
“预约?”许墨凯以为自己听错了,林荫生稳坐竹隐帮头把交椅十几年,一直都是与祁德隆平辈论交的人物,不要说预约,以前要是他老人家亲到,祁绍庭只怕是要丢立即下手里的东西,亲自出来迎接的。
“对,有没有?”
“没有!”
“那就让他先预约吧!”祁绍庭抬起头来,一脉平静的神色,竟不是在开玩笑。
“他……他会肯吗?”许墨凯有点结结巴巴的。
“自然,是不肯的。”祁绍庭笑出来。
果然祁绍庭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数到十,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已经冲了进来,一脚踢开房间,每一步都重重的跺下去,然后大模大样的坐到祁绍庭对面的圆椅上。许墨凯从门外探进来,颇为无奈的:“董事长,我拦不住他!”
祁绍庭挥一挥手示意他出去,面无表情的抬起头道:“林先生你打扰到我了!”
林荫生重重一掌拍到祁绍庭桌子上,怒道:“你小子也太张狂了,我同德哥拜把子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里是祁绍庭的办公室,如果林先生要找德哥,我可以马上派人送你过去。”祁绍庭目光一寒。
林荫生心头一颤,登时领会过来,这小子既然连他老爸也敢反,自然不会再将他们这些旧时长辈放在眼里,这种场合抬出祁德隆这块招牌来显然是非常不智的。但是如此一来他今天走这一趟的初衷倒似也不用提了,想一想,总是不甘,只得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世侄,我晓得你心里头有气,我们这些老人家自当早点入了土早好,可是……”
“我倒看林先生此刻龙行虎步,声音宏亮,离入土只怕还早得很吧!”偏偏祁绍庭不吃他这套,一口一个林先生,疏离无比。
林荫生早年与祁德隆交好,脾气虽然不及祁德隆那般火爆,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虽说再锐利的人在流光中也会被磨掉几分棱角,可当下这心头的火却是早已经窜上来了,不过是单凭着多年修得的好涵养强压下去罢了。
只可惜祁绍庭本是刻意要激怒他,一来二去,他是被捧在人尖上日子过久了的人,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终于爆发出来指着祁绍庭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德哥说要下辣手的时候我还拉着劝着,总以为父子俩哪有磨不开的仇,想不到你竟张狂成这个样子,慢说是德哥,连我都容不下,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不知道林先生会怎么来要我好看呢?”祁绍庭挑眉一笑,云淡风轻的气派让林荫生看了也不由得动容,不由得打点起精神来应付,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神气:“我还有什么,不过几支枪几条命,帮德哥打打下手罢了。”
“呵!”祁绍庭轻笑了一下:“林先生,做人重义气是好的,但是我觉得在您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要想更多。”
林荫生眼一横:“你什么意思?”
祁绍庭但笑不语,一手按下应答键说道:“帮我把有关竹隐的那份文件拿过来。”
林荫生本是无所畏惧的,可是祁绍庭太镇定,镇定得让他发慌,心里也不由得有了一点忐忑,尤其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简直是不舒服到了极点,整个人深深的陷下去,两腿弯出尴尬姿势,而祁绍庭便在他面前坐着,平空高出了他一尺去。
门开处,竟是傅非明亲自进来的,林荫生看见他又是一阵冷笑:“我说这年头长反骨的小兔崽子都躲哪里去了,原来都抱成堆了。”
傅非明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并不搭话,林荫生更觉被轻视,一把无名火烧到了现在只有往上浇油的,竟没个灭火的,饶是老成持重也有个限度,一时口不择言起来:“你这匹中山狼,前些年你老爸没了,若不是德哥收留你……”
“林先生,家父五年前过世时,我已成年!”傅非明无比干脆的打断他的话头扬长而去,林荫生呆呆的看着那扇门,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祁绍庭在心底暗自感慨,要论嚣张刻薄他傅非明排第一还真没有谁敢去抢第二。于是也只能做个深呼吸,翻开文件夹子:“不知您是否知道,这几年贵帮中的主要金钱流动,都是由庭亨帮忙打理的。”
“那又怎样?我换人便是了。”林荫生兀自气定神闲,他与祁德隆八拜之交,自然放心让祁氏帮忙打理帮中生意,这些年祁氏与竹隐帮牵涉极深。可这也正是他和祁绍庭谈判的筹码,祁绍庭当然不会再看他父亲的面子,可总要看钱的面子。
“要换人是吧,也可以啊!”祁绍庭将手中的文件一转推到他面前:“庭亨有职业道德不会坑客户的钱,不过很多账都转在外面,不知道一时半会林先生打算怎么收?还有我这里有几份东西,希望林先生过目。”
林荫生拿过来一看,脸色顿时煞白,居然是他儿子林明远做假帐中饱私囊的证据,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声音略有些抖:“祁绍庭,我把明远交给你,你竟这样子害他?”
“林先生,贵公子是无师自通,请不要这么抬举我。”祁绍庭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答答答……每一步都是似踩在林荫生心头上。
第二章 暗涌
3.长江后浪(下)
“你以为凭这些东西就能唬住我了吗?!”林荫生声音发冷,已然动了真怒。
“这种小笼子怎么困得住雄鹰,林先生在帮中地位超然,就算是与庭亨决裂,一下子要损失好几千万,在林先生眼中也是九牛一毛,又怎么会怕这点小事呢?不过您是不怕,可有人却会因此睡不好觉呢!”
这几句话说到林荫生心里去,荫生荫生,当初起这名字大约就是罪孽,注定要为儿孙苦,一世做大树。他林荫生一世风流,却不知为什么就是子嗣少,期间还死掉一个大儿子,到头来统共就得一儿一女。
林荫生一心想着要子承父业,只可惜他这一生叱咤风云,就这个儿子不省心,早年的荒唐事就不提了,人不轻狂枉少年,就是正经工作起来也轻狂冒失的很,以至于有他这么个地位超然的老爸顶着,他在帮中的地位也有限。如今这事闹出来,今后再想将他扶上台只怕是难上加难。
祁绍庭走到他背后,一手撑林荫生的肩上,轻声道:“不要总是以为,自己,有那么重要!”
林荫生心里一颤,竟是绝望,凭着老资格在帮中屹立不倒好几年,但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座下暗潮汹涌他不是不知道。如今为了自己和祁德隆的私交要损失帮中利益,本来就有点公器私用的味道,真要闹开来阻力也不会小,要是同时再暴发丑闻……虽说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但是明远的前途……
他从下决心要走这一趟,一直都是信心十足的,万万没想到去要挟人的反被要挟了。如今两相对比,祁绍庭当然也有损失,却是不及他伤及筋骨。如今让这人在自己耳边气定神闲的说这一句,根本是直中软肋:不要以为自己有那么重要,我还偏不在乎,想要玩是吧?谁怕谁?
叭!
文件夹与玻璃桌面的亲密接触带来清脆的一响。
林荫生仰面倒在椅背上,面容惨淡中有一丝阴狠之气:“果然不愧是德哥的儿子,我们都小看了你。没说的,往后就要真刀真枪上见了!”
“明远的前途你也不顾了吗?”祁绍庭定定的看他,林荫生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只觉得祁绍庭幽暗的双眸里闪烁着不一样的星光,直穿他灵魂深处,一时间像老了好多岁,颓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说完站起身,便要推门离开。
“林伯伯……”
林荫生身体一僵,不知道祁绍庭为何此时忽然改口,缓缓转过身去,只看到祁绍庭靠在桌边,低了头十指绞结缠绕,沉默了一阵,再抬头时眼中已不复方才的精明强势:“我本以为树倒猢狲散,想不到我父亲还有这样愿意为他的人。”
林荫生呆呆的看着他,有些回不过味来。
“您要谈生意我便与您谈生意,如今生意谈完了,不知林伯伯可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谈谈交情?”祁绍庭深吸一口气,深褐色的双瞳里一片璨然的光。
虽说仍是满腹的狐疑,林荫生却也不由得神色柔和起来,这个孩子他是从小看大的,虽然一直不被祁德隆看好,而他却因为手头还有个更顽劣的,反而很喜欢他的沉稳,也总是鼓励明远多同他亲近。
“有句话我一直都想找人带给我父亲,可又怕被人传拗了,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祁绍庭神色淡定,看林荫生没有出声便自顾说下去:“我这次并不是要抢他什么,只是我也长大了,想要有自己的天空。我父亲这人您是知道的,有他在一天,我始终是笼中的鸟。”
“这话,你怎么不自己同他说去?”林荫生激动起来。
“您认识他比我久,你认为他会听吗?就算他听了,他会放手吗?”
林荫生默默无语,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好了。”祁绍庭摊摊手:“如果您还信得过我的话,不如让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庭亨与竹隐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你!?”祁绍庭这态度变得太快,林荫生一波不及一波,脑子已经有点糊涂。
“刚刚当伯父是混水摸鱼上门勒索的小人,所以说话太刻薄了一点,真是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说我是决计不会背叛德哥的。”林荫生警惕的看着他。
“你要忠这份义,未免损了太多人的情吧!贵帮虽然财大气粗……”有些话不必明说,林荫生已经感觉为难,只是凭胸中那股强气顶着,表面上看来倒也坦荡荡。
“我这里倒有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办法。”祁绍庭紧紧的盯住林荫生的眼睛:“您让位,让明远现在就顶上来。”
“啊?”林荫生吃了一惊。
“全容川都知道林荫生与祁德隆是过命的交情,他出了事你不理,只怕大家都要笑你无情无义。可是如果你参与其中竹隐帮必定受牵连损失不小,不过江湖道义嘛,想必帮中元老不好说什么,但总归心不平气不顺,而且吃亏的都是手下人,好歹他们叫你一声大哥,却因为你的义气被连累,无论如何你这都算是不仁。还有明远,这几年他也努力向上,如果因为这件事……”
林荫生听得出神,他顾虑的种种如今被祁绍庭这样抽丝剥茧的铺展出来,竟是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一时间额角的冷汗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