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红色风帆      更新:2024-09-22 15:06      字数:5004
  李绪执了他的手,上下左右看了看,眉目间含笑,「听说你跟那慕容公子赛谁淋雨淋得久,最后是谁赢了?对了,他人呢?」
  李宣低头一笑,「二哥别取笑了,他气还没消,我给安排到隔壁屋住去了。」
  李绪摇头,「我是弄不清你在搞什么,一个男宠至于这样吗?你从前可不是这种人。」
  李宣淡淡道,「二哥你还是叫他姓氏吧,我可没这么看他。」李绪一笑,「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却不管……」说着举手屏退左右。
  李宣见他脸色凝重下来,心知他要提正事,也强打几分精神。
  果不其然,李绪道,「前两日那事情,九弟考虑的如何?」李宣迟疑道,「……是太子之事?」
  李绪笑一笑,「自然是这个,直话说了吧,这九五之位,我觉得我也坐得来。」
  此言一出,李宣心中砰然直跳,虽然事先早已料到几分,可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他却是次生第一次亲耳听到,如何能不惊。
  李绪见他不答,知他心中犹豫,道:「其实你今日也已是亲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没有自己做一番事业,打一片江山的志气吗?父王重小人,远贤臣,刚愎自用,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如今天下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你可知道去年湘鄂一带水灾,那些贪官们贪了多少银子,下头却死了多少百姓吗?你知道我虽然查了一个贪赃枉法的吴元,可外头还有多少个吴元吗?父亲执政已是走了错路,李启却是个读死书的呆子,真要坐了帝王位,按他那个温吞性子,那对软耳根子,却能做什么,还不是按着父王这一套继续来?想着在他手下当官都已是不爽,倒不如我自己来,倒要真正创他一个富强帝国、大好江山。」
  转头看李宣,握了他手道,「九弟你帮不帮我?事情成了,你便是齐眉一字王,我们两人平分天下。」
  李宣听着呆了,他在王府中锦衣玉食的,哪里想过这么许多。之前只觉得李绪贵为「平晋王」,居然起了谋反之心,大是忤逆,自己处于二位皇兄之间,实难做人,只求自保即可,再不行,也只能报给李启,让他去处理。没想到二哥李绪却心怀天下,藏着如此雄心大志,一番话说得他心头又是惭愧又是敬佩。同为帝王之后,自己平日里为了点情爱扭扭捏捏的,却显得小家子气了。这时,倒撇开那些假情起了真意,握了李绪的手道:「二哥,你这些念头都是极好的,可未必只有谋反这条路才能做到啊。」
  李绪怔了怔,沉默片刻,叹息道,「九弟,我说了这么多你却还不明白。」
  李宣道:「我怎么会不明白……」正想说大哥其实早有所察觉,突然又停了口,暗自思忖,这么一说,可好还是不好?
  李绪转身,静了一会,淡淡道,「九弟,我之前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和你自幼相伴、情深义重,你万一知道了,像现在这般不肯帮我,我只能忍痛除之……,我实在是不愿意。」他声音平静之极,似乎话语无关生死,只是寒暄。
  李宣却是大惊,欲退,转念一想又硬生生停住,眼前一花,李绪人已至他身前,一只手悄然掐到他脖项间,指间有些凉,摸得他直起鸡皮疙瘩。李绪静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中微微有些怜悯,道:「兄弟一场,别人杀你我却不愿,只好亲自下手。」
  李宣只觉那手渐渐紧缩,自己呼吸便慢慢紧促起来,心中千回百转,终于努力笑了一笑,哑声道:「二哥……你也未免太心急了……」
  那手便松了松,李绪冷眼看着他。
  李宣咳了两声,「我还病着呢,二哥你一点也不懂心疼人,……我可没说不帮你。」
  李绪的手慢慢松开,眼睛眯起,盯着李宣,「你这个时候答应,却叫我怎么信你。」
  李宣在喉间摸了摸,看看李绪,把衣袍一撩,双腿「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皇天在上,我李宣今生如叛二哥李绪,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曝尸街头,总之不得好死。」李绪看着他,笑一笑,「再加上那慕容天如何?」
  李宣吃惊抬头,「二哥……」
  李绪笑着扶起他,「好好,不逼你,其实……」,他在他耳边,半真半假轻声道,「如果你死了,那慕容天又怎么可能独活。」李宣心中漏跳一拍,脸上仍旧笑不语,李绪这次虽然饶过他,言语间却是仍带威胁,对他未能全信。
  他该如何做?该帮谁?
  至夜间,一钩银月挂上天边,李宣支起窗棂,院子对面那扇窗户也往外散着昏黄光芒,慕容天一天都未曾出门,不知道呆在放中做什么,他不禁叹了口气,往院外一看,院门大开着,外面还蹲着两名侍卫。
  转身,床头挂着一支紫竹洞箫,取下来看,也不是什么名贵物件,用手擦了擦,轻轻吹了几个音,呜呜声低回婉转,更是惆怅,心中想起白天李绪所说,明日他便要启程回京,此处事物却留待李宣继续查找。
  曹子劲也留了下来,明是协助,暗是监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李宣想起当初太子李启的支吾,莫非也跟此物有关?
  「一张图。」李绪边写边道。
  「图?什么图?」
  「我也没见过,据说是当年被人从宫中盗出来的。母后曾提到过,说是当年太祖留下的一张藏宝图。父王曾派人去寻过,可没人能找到这图中位置在何处,最后成了悬案。」
  「找不到的藏宝图有用吗?」
  「没用又怎会有人盗?」李绪笑看他一眼。
  李宣恍然,「只要找到那盗贼,宝藏便也到手了。」转念,吃惊:「那盗图的居然是……」
  「是慕容白和章天奇。」李绪笑一笑,「而这图,便在这宅子里。」
  李绪把笔放下,对桌上的字端详了一番,不经意道,「其实那慕容天有时间也可以审一审,或许也能问出点什么。」
  李宣观字不语。
  一曲终了,对面屋中却是毫无动静,李宣心中不禁失望,暗自发狠道为什么我非得这么窝囊保全你不可,难道就因为我和你欢爱了两次。举足走到院门前,对侍卫道,「听了声音也别进来。」那两人正半眯着眼打瞌睡,被他一说给弄醒了,面面相觑。
  李宣把门合上,缓步走到慕容天窗下,伸手推了推,那窗子早拴死了,他伸手「噗」一声,在窗纸上扯了个拳头大的窟窿,他心下有气,举动也不避人,声响甚大。
  屋内却还是毫无动静,心中奇怪,拿眼去瞧,视线及处,居然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禁怔住。难怪刚刚那曲凤求凰,他听了毫无动静,莫非这房中另有暗道。伸手把那窗纸一把全扯了,拨开窗栓,纵身跳了进去。
  屋内果然是空无一人,只桌上灯影摇曳。
  慕容天居然早逃了。
  李宣怔了半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家,哪里有机关他自然最清楚,自己还在这厢担心不已,实在把他看得太傻了。一头倒在床上,那被褥倒是睡过的,满是慕容天的气息,李宣抓了被子,蒙到脸上直笑,心中又是轻松又是莫名的酸楚。
  慕容天你这辈子在也别回来,我才安心。
  那被褥是新换的,柔软得很,李宣蹭来蹭去的,居然睡了。
  第二日清晨,鸟鸣清婉,李宣睁眼,阳光已经摸到窗子上了,那几缕破纸被晨风吹得直抖。翻身坐起,却听身后有些响动,转头一看,里头半边床板退下了尺余,露出墙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片刻后,那洞里伸出个人头,抬头一看,两人都呆了。李宣跳了起来,跺足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慕容天也没料到他居然在自己房内,还被他看到自己从暗道里出来,也愣住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法先开口,无言静对了片刻。却听院门开了,喧杂之声突然涌入,慕容天按动机关把暗道合上,正从那破窗子里瞥见一群人拥着李绪走进院子。
  「二弟!可起身了吗?再不起来,我可就启程了。」李绪在院里笑着大叫。李宣这才把眼光从慕容天身上收回,呆了一会,转身迎了出去。
  慕容天看着他背影,有些怔怔。
  却听那李绪在门外笑道,「怎么九弟又跑去慕容公子房里了,果然是片刻不能离啊。」慕容天一醒,心中不由又起反感,皇家之人从来不顾他人心中如何想法,似乎他们一句话便可定了乾坤,自李宣到李绪都是一个德行,着实让人生厌。
  李宣打了个哈哈,把李绪引到自己屋里去了。
  隔了一会,几人又出来,只听李宣大声道:「小弟恭送二哥,一路顺风。」慕容天一惊,听这话李绪却是要离开山庄了,不由心中暗喜。
  其实他前几日未被抓时,便已经联系过章天奇,当时他的想法是想救出小师妹,好让师傅能脱离掌控,助自己一臂之力,以救李宣,两人联手在庄中找了两夜。后被李绪在路上抓了,带来见了李宣后,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李宣的哥哥。
  后又被李宣再度强迫,这事却是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淋到脚,彻底的凉透了。
  原来李宣待自己其实和最初也没什么不同。之前患难与共,路上平静相处,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他从来都是戏弄自己,本来近来自己渐渐觉得他再无恶意,以为撇开前仇,或者两人也能平和相处,将来见面也能当个旧识。却都是假的。
  归根到底,他打心眼里就未想过要尊重他,亦没想过他和他一样也是个男子,居然拿了他当那些戏子娼妇,随意玩弄强迫。
  那自己这番忙碌却是为了什么?
  这是不是就叫做自取其辱?
  可笑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三番四次的被人压在身下,说出来倒叫人嘲笑讥讽。
  想至此,不禁心灰意冷。竟连多看他一眼,也是不愿。
  前日淋雨,换了房间后,正巧这屋子却是一处暗道的入口。夜间燃上灯,他便入了地道,终于在一处偏僻暗室中找到被囚禁许久的小忆和小绯。本是想着趁今夜便偷偷把人救了,自己和师傅一家远走高飞,再不进这山庄半步,亦不见李家之人。
  他也知道,这一大帮子人,老弱妇儒的,着实是个大包袱,自己就是拼了命不要,也未必能如愿。没料到关键时刻,对方为首的李绪居然走了,这可不是天上掉了馅饼,该自己成事吗。
  他这里自思忖,却听李宣突然在门外叫了他一声,「慕容……」慕容天一惊,仔细听着,却不开口。
  李宣久等不见回答,有些黯然,道,「你如真不愿呆在这里,我即刻送你出去。」
  慕容天一怔,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己如果出去,那今晚救人的计划却怎么实施。隔了半晌,终于勉强道:「不用。」
  李宣听他终于开口答了自己,有些欣喜,走到他窗前,抬头来看他。
  慕容天突然见他走近,心中一跳,惟恐自己的眼色泄露了想法,却终于还是忍住了不转身,冷冷只瞅着他。李宣见他依然面如冰霜,难掩几分失望,低声道,「你只应了我,我送你出去即是,此处凶险,不能再留。」
  慕容天凝目看他半晌,不解其意,偏头冷冷道,「这里是我家,我从小生于此长于此,哪能轻易舍弃。」
  李宣哭笑不得,「你这个呆子。」见慕容天面色不善,又道,「好好,是我说错,只是,……」说到此便压低了声音,「只是我那二哥要在此找一样东西,若找不着,非拿你开刀,我也未必能保得了你。」
  慕容天闭口不语,心中冷笑。
  李宣犹豫片刻,「是一幅藏宝图。」慕容天一惊,微微动容。
  李宣看了他片刻,「你可是知道?」
  慕容天沉默了半晌,「不知道。」
  李宣叹道,「你真是半点事情也藏不住,你若知道便说出来,这事情便结了,也不用大家那么辛苦。一幅藏宝图搅得你们山庄不得安宁可有什么好。」
  慕容天不语,隔了片刻,李宣突道:「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
  慕容天呼吸顿了顿,心道,今晚之后我便再不用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