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4-09-22 15:05      字数:4937
  齐岚闻言,脸上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倒让潋君觉得有趣。
  听到身後乘风强忍著笑的声音,齐岚轻咳了几声,然後,温和道,
  “我是听人说你被洛云侯打伤了腿,还毁了……”
  齐岚不知该如何说好,怎也说不下去。本以为潋君会像先前那样咒骂几句,没想到他只是反问道,
  “你听谁说的?”
  齐岚当然不能说他是姚锦离的朋友,未等他想到话来敷衍,就听到潋君自嘲地说道,
  “也是,只要来过长阳街,听说过我潋君的人谁不晓得我变成现在这样子。你也是想来看看我毁成什麽样的是吧?”
  齐岚刚要解释,就被见潋君上前一步,靠近了他。
  月光从齐岚身後的方向照来,恰巧能看清潋君的样子。
  不可否认,潋君的五官生得颇为精致,细眉凤眸,清秀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轮廓也十分柔和,齐岚能想象从前的潋君是怎样一副豔丽妩媚的样子。
  可如今,那皮肤暗沈发黄,像泥土沾在脸上没擦干净一样,两腮的地方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头颈的地方冒出大大小小的红粒,凹凸不平,额头上虽用刘海遮著,仍看得出有那麽一块块的白斑,齐岚不由地皱起眉头,那确实是毒气聚集在身体的样子。
  “怎麽,还没看够吗?”
  潋君嘲讽地说著,顺势拉去腰带,撩开衣襟,他身材纤细削瘦,蛮腰长腿,原本冰肌如玉的皮肤呈现出暗沈的灰色,一块块白斑印在上头显得更加刺眼。
  “还想看哪儿?公子你尽管说。”
  若是从前,潋君这麽笑会满是妩媚风情,可配著他此时的样子,却有些滑稽了。
  齐岚皱著眉头,不自觉地伸手替他拉好衣服,他说道,
  “你放心,我会尽力治好你。”
  潋君闻言一怔,他笑道,
  “老板请了燕都最有名的大夫来看,都说没法子治了,你不过二十出头,能比他们还有本事?”
  齐岚温和一笑,说道,
  “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你,只是多少总有些效果。”
  听他这麽一说,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毕竟非情非故,又是个陌生人,潋君难免不放心,他问道,
  “我可没有钱,况且,老板也不可能再在我身上砸钱了。”
  齐岚笑著说道,“不用,我不收你钱。”
  潋君警惕道,“哪有那麽好心的人,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乘风刚想说他不知好歹,却听见齐岚叹了口气,他说道,“就当我是为了积德吧。”
  潋君心想,怎麽著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便带著齐岚回到他屋里。
  潋君向来怕黑,屋子里的蜡烛总点得通亮,直到他们走进屋,他才看清了齐岚的样子。
  论容貌,齐岚自然比不上那风华无双的姚锦离,论风流优雅,齐岚也输赵燕君几分,可那宛若仙人的气质,却是潋君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清俊容貌,温和淡雅的神情,仿佛是无论发生什麽事,这个人都能是如此的气定神轩。屋子的大门敞开著,夜风吹来,衣摆飘扬,儒雅脱俗。
  即使是阅人无数的潋君,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神仙?”
  齐岚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说道,
  “你就把我当作神仙好了,是特意下凡来帮你的。”
  齐岚心想,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再怎麽世故老练,也留有几分稚气。
  潋君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他嘟囔道,
  “哪有说自己是神仙下凡的,要不要脸啊。”
  潋君这几天才刚能下床行走,此时已有些站不住了,他坐在了桌边,刚要招呼齐岚也坐下,却看到齐岚蹲下身子,撩起他的衣裤,摸上了他的脚。
  “公子。”
  乘风哪见得了自家王爷做这等事,忙提醒道,齐岚并未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顺著骨头摸去,时而按捏几下。
  潋君原先还想骂他,但却发现他真是在看自己的伤势,便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齐岚才站起来,他说道,
  “好在我来得及时,这伤并不是完全不能治,虽然不能跑啊跳啊的,但好好地走路也是没问题的。”
  潋君目光黯然,他喃喃道,
  “还是没法跳舞了吗?”
  齐岚未听清他的话,视线转到了桌子上,一菜一饭配著一杯清水,那碟菜是几种蔬菜放在一起炒出来的,一看就是干巴巴的样子,别说是肉,连肉沫都没有,想起刚才潋君和青央吵的话,齐岚也看不过去。
  潋君晓得他心思,他脸上虽笑著,语气却有几分无奈,
  “在这种地方就是这样子的,没本事赚钱的人也不会有什麽好待遇,能吃上碗饭就不错了。”
  齐岚朝著乘风使了个眼色,乘风会意地拿出些银子来,放在了桌上。
  “过些天我会带著药来,到时候再告诉你怎麽涂怎麽吃,这些银子你买些好菜吃,吃得好也对伤势有帮助。”
  潋君心头一震,诧异地问道,
  “为什麽,你要帮我那麽多?”
  齐岚微微一笑,他说道,
  “不是说了吗,我是为了帮你才下凡的神仙啊。”
  3
  刚伺候完了个粗汉渔夫,潋君只想赶快回屋洗去一身的腥味,一拐进院子,他就看见一个紫衣人靠在门後,苍白的脸在黑夜中尤其醒目。
  “谁?”
  潋君警惕地问道。
  那人抬起了头,潋君一眼就认出他是前些天那位紫衣公子,只是他此时一头长发披散著,身上有著好几处的刀伤,鲜血直流,唇色也是苍白。
  “你怎麽在这里?”
  潋君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却是无力,他说道,“还不是来投奔你,怎样?你可会救我一命?”
  上次这人穿著男装,玉冠束发,而此时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个女子。想来也是,潋君虽然自己就生得豔丽,但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至於美得雌雄难辩。
  潋君脱口而出道,“原来你是女的。”
  那人说道,“哼,要不是那陆遥只爱男子,我又何必女扮男装。”
  说罢,他瞪了潋君一眼,说道,“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潋君笑吟吟道,“哟,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话虽这麽说,但看著那人气息微弱,身体越发无力,潋君还是扶著她进了屋子。
  潋君找出纱布药膏,替她止血包扎,那人得意道,
  “我就晓得你这个人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潋君说道,“我不过是看在你那两张银票的份上。”
  嘴上虽然这麽说,潋君心里却自嘲道,
  怎麽就总爱管闲事呢,难道上一次的苦头还没吃够?
  一看到那人笑得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潋君故意加重手里的力道,果然疼到她哎呀呀的直叫。
  “喂,陆遥是被你杀的吧?”
  潋君问道。
  那人也避讳,直言道,“可不是吗,要不是为了他身上贴身藏著的千转寒丹,我何必想尽法子爬上他的床。这青惟门别的本事倒没有,追杀报仇那叫一个卖力啊。”
  潋君瞧那女子生得美貌,说起话来却直率不避讳,反倒让他没有丝毫的反感。
  包扎完了伤口,潋君瞧著那手臂上还渗著血,他喃喃道,“这伤得多久才能好。”
  声音不响,但被那人听到了,她平淡道,“十天半个月总会好的。”
  “你懂医术?”
  潋君问道。
  那人笑著答道,“那麽多年早有经验了。”
  潋君瞧著那女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当年他刚来到清河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怨过自己命不好,一生为娼妓,可如今看来,哪怕是身子再脏,总比活在刀光剑影下要好些,好歹自己再怎麽不济也有口饱饭吃,乖乖地伺候客人也不至於丢了小命。
  有什麽能比活著更重要。
  那人笑吟吟地看著潋君,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从小跟著阁主办事,杀过的人多,见过的人更多,一眼就看出你这个人看起来自私冷漠,可还是有份好心肠。”
  潋君哼了一声,问道,
  “所以你一早就找上我?”
  那人坦然道,“可不是吗,说来也是缘分,你信不信,指不定是老天爷有他的安排。”
  听起来不过是句说笑的话,但直到多年以後潋君再想起,也不得不承认所谓命运,就是一早安排好的事。
  潋君闻言,不以为然地一笑,他问道,“你不是想就这麽躲在我这儿吧?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那人扬唇一笑,一双眼眸上扬,叫人觉得明媚灿烂,她说道,
  “你也算是救了我,我也不会害你,前些天我就向我家阁主求救,到今日他也应该到了,你送我到城外的荒庙,说好在那儿接应。”
  潋君皱了皱眉头,他说道,
  “既然都要来了,又何必定在那麽远的地方。”
  那人答道,“我们阁主不喜欢这麽喧闹的地方。”
  潋君虽然身材削瘦,但要搀扶一个女子还是轻而易举的,可他毕竟走路不方便,等他们到了城外,恐怕天都得亮了。
  那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拿了锭银子便让潋君叫一辆马车。
  潋君找了个护院,谎称有个客人酒醉了,让他去雇两车,不一会儿,两个人就顺利地坐上马车。
  一路快马行驶到城外,潋君就扶著那人下车,打发了马车离开後,才缓步往庙宇去。
  刚走到庙堂门口,就见後头追来一批人马,大约七八个人,个个一身劲装,手持长剑。
  一看到那女子,他们就呵斥道,
  “你个妖女,杀了我们大师兄,夺我们圣丹,还不拿命来。”
  那女子勉强地站直了身子,把受伤的手放在背後,她扬唇一笑,万千的妩媚风情,看得那几个男子竟一时恍了神。
  “你这妖女,果然有妖法。”
  刚回过神来,领头那人就咒骂道。
  女子嫣然一笑,说道,
  “色字头上一把刀,若非你们师兄一心要把我弄上床,我又怎麽会那麽容易得手?”
  领头的壮汉听她如此出言不逊,气恼道,
  “废话少说,今日不杀了你,我们难报师兄在天之灵。”
  那女子後退几步,抬手抵在唇边一吹口哨,只见一只老鹰飞来,停在了她手臂上,她似是温柔地抚摩著那老鹰的毛发,对著它说道,
  “青歌,让他们瞧瞧你的本事,一个不留。”
  那老鹰像是听得懂她的话一样,竟真的飞向那群人。
  眼见七八个人围著个老鹰撕杀打斗著,她才得到歇息的时候,先前勉强著支撑著身体,此时已觉得疲惫,她脚下一软,好在潋君扶住了她。
  潋君搀扶著她靠在庙门口歇息,目光紧锁著前头打斗著的人群。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老鹰的样子,可一身毛发却是青色,它时而飞高时而用翅膀爪子还有利嘴攻击人群,被他伤到的人竟哇哇直叫。
  许是看出潋君的惊讶,那人也不隐瞒,她说道,“青歌是阁主养大的,它一身都是毒,虽然未必能致命,但被它抓伤可比普通的刀剑更要命。”
  潋君说道,“你们家主对你倒不错,又是亲自来接应你,还把自己的宠物给你用。”
  那女子理所当然道,“可不是吗,我们阁主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瓜子再锋利,也始终是个动物,休息不到片刻,青歌就落了下风,除了倒在地上的两人外,另外五个捏准了它的弱点,轮流地刺下它,使得它不敢贸然飞下。
  眼见另外两个挣扎著爬起来,飞身向他们冲来,那女子见状,勉强地站起身,从衣袖中掏出纸包,刚把里头的粉末涂抹在指尖,就见一道人影飞过,那两人身上忽然喷出血来,狰狞著倒下。
  “阁主。”
  那女子唤道。
  一身青衣长发,在黑夜中看不清容貌,青歌飞来,顺从地停在他肩上,那人身形修长,举步缥缈,衣摆飞决,如鬼魅一般。
  “紫眸,後退。”
  声音低沈,没有丝毫起伏。
  紫眸会意一笑,後退一步,掏出个小瓶,把里头的液体洒在地上。
  那人回过头来,望了紫眸一眼,瞧见她衣服上的血痕和苍白的脸色,他略一皱眉,问道,
  “是他们伤了你?”
  紫眸答道,“属下无能。”
  那人再转过头时,其余五人正一齐袭来,只见那人宽大的衣袖一挥,万千金色飞虫飞出,直往他们身上而出。
  黑夜中,那飞虫如萤火虫一般泛著光芒,其中三人被数不尽的虫子覆盖在脸上,他们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脸,虫子却顺势飞进他们衣袖。
  被虫碰触的地方如烧焦般灼热,竟喷出血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绝於耳。
  其余两人挥舞著剑一边砍杀著飞虫,一边朝著潋君他们攻来。
  眼见就要走到他们面前,只听到他们一声尖叫,脚下不知何时已被毒蛇缠绕,狠狠地咬了一口仍不罢休,顺著他们的腿向上攀爬著。
  只见他们唇色瞬间呈紫黑,黑色的液体从他们嘴边留出,一时竟看不出是血。待到他们两人倒在地上後,那蛇朝著潋君他们爬来,潋君早看得目瞪口呆,好在当它们闻到洒在地上的液体所发出的味道时,都爬散开。
  那五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哪一个不是体无完肤,死状之惨烈,令人一惊。
  这就是紫眸所说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