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4-09-22 15:05      字数:4864
  一众妃嫔祭月。
  礼毕后的宴席中,众人对月吟诗赏花赋词,尚宣帝微笑赞许,手拈起莲瓣纹玉盘中的月饼轻咬了一口。咀嚼间,一股莲蓉的味道溢满唇齿,口有余香。仰首望天,银波如练渐迷人眼,荏苒光阴岁月流转,匆匆已是数十年……
  …… “小七,给,酥皮儿莲蓉馅儿的。”仲秋佳宴,花香酒醉,美酒微醺。年方弱冠的自己站在画廊雕栏下擎着手里的月饼,那个饮了酒便喜欢高高坐在雕栏上垂荡双脚的少年闻言回首,张嘴顽皮的叼住自己手里的月饼。
  “四哥最好。”他淘气地笑。天上圆月清辉遍地,绛红色描金画廊外姹紫嫣红开遍,却在他周遭遍失颜色。
  一笑倾国。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舍了来生善念,宁愿堕入恶道轮回万劫不复。筹权谋位只为要他属于自己一个人,哪怕陷他与不忠不孝中也在所不惜。
  “皇上,皇上……”声声娇嗲的呼唤让尚宣帝回过神来,淑贵人不知何时依偎在了身边说:“皇上,臣妾刚才做的这首诗可好?您别总是笑呀,给敏儿指点指点嘛。”
  尚宣帝定定神,看着淑贵人那双酷似他的眼眸,轻笑说:“好,好,又长进了许多。来人,晋淑贵人为淑妃,另赏东珠十颗。”一旁内侍忙应声。
  淑贵人连越几级晋为妃大喜过望,忙起身叩首:“臣妾谢皇上圣恩。”
  筵席散后储辰宫中华灯初上。亲信宫娥悄悄回禀琳妃:“今夜里皇上哪宫里也没去,带着常贵走了,想是筵席劳累自己歇息了?”
  金镶玉的珍珠步摇被琳妃的手指捻动着,珍珠颤动不已,琳妃看着龙眼般大的珍珠问:“淑贵……吆,得改口叫淑妃了,皇上也没去她哪儿?”
  “是。”
  琳妃轻笑,嘴角那个笑涡露了出来,说:“好,将那对翡翠狮子替我送给淑妃,就说向她道喜了。”
  “娘娘……”宫娥不解道:“晋妃后按例已有许多赏赐与她,并且她有孕在身,若是诞下龙种,晋位贵妃指日可待,实是娘娘的劲敌,娘娘为何还如此示好?还不早想对策?!”
  琳妃的脸上流露出有些清淡的笑容,涂着丹寇的手指却用力,步摇上的一颗珍珠已经拽了下来攥在手心里,珍珠的金制托萼硌的手心生疼。琳妃说道:“傻丫头,她晋的快,皇后就又多了个眼中钉,我只要做好搭桥拨火的事儿就行,自有皇后调教她,哪里用我出手,倒是她,不知道有没有生下龙种的命。”
  内侍常贵手里提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轻手轻脚的在旁引路,烛光摇曳,青石条上映出宫灯七彩的光芒和着尚宣帝平缓的步伐。
  紧邻着皇宫南侧的朱红色宫墙陡得又拔高了三尺。站在宫墙边只能看到大树稀疏的树梢。走到红漆铜钉的大门近前,尚宣帝不待守卫的禁军行毕礼就推门而入。沉重的大门在手掌下“吱扭扭、吱扭扭”地开启,铜钉触手冰冷。禁卫将大门在身后合闭,门洞内漆黑一片,只剩下手中琉璃宫灯的彩光。
  走出门洞迎面一座巴林彩霞冻石的影壁,透雕着仙宫幻云的海市蜃楼。洁白透明的彩霞冻石渗出云霞状红色纹理契合着幻云变化无穷,红霞漫天华丽无匹。
  步步前行,尚宣帝伸出手来抚在影壁上一路绕过,冻石触手细腻温润、滑如凝脂,在指下轻滑的掠过,像记忆中他的肌肤一般幼滑。
  穿过影壁,院中片片翠绿的竹林掩映,竹叶随风沙沙响动,影影绰绰。虽是仲秋凉夜,院子里却温暖如春。高堂澜轩,亭台水榭,假山上溪水潺潺,微风摇动,丛丛兰花香溢满院。
  “今岁兰花开得可好?”尚宣帝边走边轻声问。
  常贵忙低声说:“是,入秋后就将截住的温泉引了进来,各处里拿捏着气候,兰花大多都开了。”常贵说完揣摩着尚宣帝的心思,大着胆子说:“王爷对今岁晋来的几株兰花像是有些喜欢似的,常看看,还对着其中两株作了好几幅画。”
  “哦?那两株?”尚宣帝像是随口问道,脚步却放缓了。
  “侍奉的内侍说,一株是‘陈梦良’,一株是‘鱼魫兰’。”常贵回道,亦步亦趋地跟着。
  “嗯,这两种是紫兰和白兰的珍品,万金难求一株。”尚宣帝略一沉思,停住脚步对常贵说,“传朕的旨意,御花园内的这两种兰花全都移到兰苑来,还有,明日拟旨,各地州府如能献上此种兰花,官加一级。”
  “是,奴才遵旨。”常贵说着,在“兰语轩”的门槛前止住脚步。
  金丝楠木建成的“兰语轩” 糊着雨过天青的什锦窗依然支着没有放下,里层的窗上糊着珍珠色的鲛绡纱。屋里点着烛台,窗上映出一个晕黄模糊的人影,正垂首坐在窗前提腕执笔,似是陷入沉思。尚宣帝远远的看着屋内的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喀”的一声,鞋子蹭到了径旁花篱。窗内的人闻声抬头,片刻,忽的伸颈吹熄了烛灯,屋内立时漆黑一片,仅余呆站在冷月下的尚宣帝形单影孤。
  他连个影子也吝于给我。尚宣帝痴然站在那里抬眼望去,丛丛兰花前是他在留恋驻足,水榭亭下是他在沉思歇息,幽远花径是他在缓步赏游……遍眼恍惚都是他翩若惊鸿的身姿,鼻端仿佛是他身上如兰的清香……
  良久,尚宣帝仰首望天轻声吟道:“宝镜聚皓魂,蟾宫生悔心。人虽隔两地,月共赏一轮。小七……”屋内鸦雀无声,半晌,“兰语轩”的门开了,一个内侍走出来,刚要行礼,尚宣帝说:“免了,朕说过,兰苑的人见到朕不必行跪礼。”
  “谢皇上,皇上……王爷……已经歇息了。”内侍如此说却不敢抬眼看尚宣帝。
  尚宣帝走到院中鸡翅木的木墩上坐下说:“你退下吧,朕要赏月。”
  “是。” 皇上如此怪异的行径“兰语轩”的内侍早已习惯,嘴里应着退回屋中把门带上。
  更声阵阵,秋夜露浓,门槛外的常贵打了个冷颤,手里的八角琉璃宫灯内的蜡烛已燃尽了,冒出一缕青烟,偷眼看看院内的尚宣帝,依然纹丝不动状若泥塑。
  窗外树影婆娑,叶笙玩闹了一夜躺下,心里总惦记着什么,翻来覆去的却又睡不着了,索性披上件衣衫起来趴在窗前,嘴里哼着那日北项鸿口中的曲子,支着脑袋看那圆盘也似的月亮。忽的,眼睛瞥到院中走过来一个人,熟悉的身影让叶笙跳了起来,嘴巴咧到耳朵根儿,赤脚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看到两个丫鬟歪在外间床上瞌睡,便踮着脚尖溜出了屋子。
  叶笙跳到来人身上,紧紧地抱着,欢喜的仰起脸来说:“哥哥说今天仲秋佳节阖家团圆,你要留在家里不会来了。”
  被叶笙紧紧抱住的北项鸿一笑,伸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托腰将他脚离地抱在怀里说:“我府里人多散席迟了所以来晚了,仲秋佳节自然要来看你的,怎么,想我啦?”北项鸿半是调侃地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嗯。”叶笙郑重地点头。
  北项鸿收起玩闹,忽然收紧胳膊将他单薄的身体深深的圈在怀中:“小笙,以后……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真的?”叶笙眼睛一亮,开心地说:“你能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吗?太好了,那就可以和我做伴了,墨梁哥哥越来越坏,每天晚上早早得就把我从哥哥房间里扔出来,哥哥说他他也不听,哼。”
  北项鸿看着他扁着嘴生墨梁的气,哑然失笑,心想,怪不得这几日见长鹤神色怪异,看来得说说他不能如此纵容墨梁。
  北项鸿心里愈来愈放不下叶笙,见到他便不舍得走,抱他走到亭中石礅上坐下,一边揉着他冰凉得脚一边听他絮絮地说今天如何和厨娘一起做月饼,月饼如何好吃;如何帮管家爷爷一起扎花灯,花灯如何好看;如何和哥哥、墨梁哥哥去街市游玩,街市如何繁华;如何在院中与一众家人饮酒……
  捏了捏他还残留着浅浅红晕的脸颊,北项鸿轻笑问:“你也喝酒了吗?”
  “嗯。” 叶笙眨眨眼睛点头说:“就是你带我喝过的那个‘琥珀稠’。”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说,“我喝了三碗哦,嘿嘿。”
  北项鸿一把握住他的手指,低声说:“哦,三碗?那我得尝尝是不是地道‘得意楼’的。”说着,低头吻上他唇,将唇瓣含在嘴里轻轻舔弄,趁叶笙喘息之际,撬入他的唇齿间辗转吮吸……
  “唔……”叶笙身体软软迎合着,鼻腔里发出诱人的声音,空气全都被吸走了,有些窒息的吻迫得他扭动着身体轻微地挣扎着。
  无法抑制的欲念升起,北项鸿守住最后一点清明放开他美好的唇,拇指略过他的唇瓣,擦去他嘴角的银丝,声音有些压抑得低沉,说:“嗯,果然是地道的‘琥珀稠’,香滑可口,回味悠长。”
  叶笙的脸庞烧了起来,月色下细腻的肌肤像上好的白瓷一样温润滑嫩,低头羞涩间,忽然觉得身下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腿侧,伸手摸了一把,北项鸿立时跳了起来,将他横抱在怀里往“舒云轩”走,脚下匆忙。
  把叶笙放在“舒云轩”门口,摸了摸他散在肩头的柔软的发,看着他眼眸中眷恋的神色,北项鸿柔声道:“早些睡,明日我再来看你。”
  “这么晚了,你留在这里睡不行吗?我的床很大。”叶笙拉着北项鸿的手不放说。
  北项鸿在他额头又亲了下说:“这里不比在西凉的时候,我若是在这里过夜,会落人口舌,我是不惧的,只是不想让你和你哥哥惹上些不开心。放心,这几日朝中有事,等过了,我就接你到我府上,好不好?”
  叶笙慢慢松开手,将身体掩在门后,只听到他的声音在门后传来:“哦,知道了,你走吧。”
  北项鸿看到他还是孩子气,脸上爱怜地笑,用手指叩叩门说:“我真地走了,你早点睡。”门后没有声音,北项鸿抽身走了。
  “喂!”走出没多远,身后传来叶笙的声音,北项鸿回头一看,雕花门后露出叶笙半张清新的面庞,垂着眼睛,声音小小的传来:“明天我等你,要早点来啊。”
  “好,等我。”北项鸿答应着,一步一回头得往外走,走到圆形院门处回首,叶笙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离去。
  狮陀国天书一事张贴皇榜已经近一月,举国上下遍及各州各县居然无一人识得榜上的文字,满朝文武没想到尚宣帝也没想到,狮陀国使臣借机泱泱楚国居然不如狮陀小国为由拒绝每岁的朝贡,并在朝上大言不惭。
  这日早朝上尚宣帝阴沉着脸,满朝文武忐忑不安。
  “太师,难道还没有揭榜的人吗?”尚宣帝沉声问道。
  太师闻言出班手捧象牙笏板奏道:“回皇上,老臣本想着重赏之下必有能士,可……确实无人揭榜。”
  “难道就让小小狮陀小觑了我楚国吗?”尚宣帝想起狮陀国使臣的嘴脸不由得怒道。
  文武班中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文班中一老臣出班道:“启奏皇上,臣有本奏。”
  尚宣帝一看,原来是太傅杜伦:“爱卿准奏。”
  “皇上,臣想起一人,或许能解这狮陀天书。”
  “哦?何人?爱卿说出来让朕听听。”
  杜伦握着笏板低头说:“臣说的此人就是凉王。凉王自幼博学多才博览群书,文采举世无双,说不定这天书他能识得一二。”
  “皇上,万万不可。”文班中又走出一人,正是枢密院事曹化。曹化道:“皇上,那凉王谋权篡位其罪当株,是皇上圣恩浩荡赦他幽禁兰苑永世不得踏出一步,试问怎可将我楚国威望寄予此等人之身。”尚宣帝看着曹化面上不动声色,扶着龙椅的手,指甲已经用力到泛白了。
  “哎,曹大人此言差矣。”杜伦不以为然道:“凉王当日谋逆一案疑点颇多,皇上金口玉言说不致死罪,况且他在兰苑幽禁十八年,天书一事正是他戴罪立功之机。”
  “哼,既有异心难保他不借此事兴风作浪。皇上,请皇上三思。”曹化为人愚耿,喋喋不休地说着。
  杜伦也不让他:“皇上,既然遍贴皇榜恩及天下,那请凉王一观有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