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收拾好了吃了点东西去查了房，又完成了下午的一个手术，呆到凌晨三点，才动身回家。
  到了停车场才又想自己没开车来……只好拿起手机打电话找人来接，这又才想起姚涵江跟他的小男人去旅游去了，不在本城。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说：“钟老板，没办法，谁叫我瞧得起你……”
  他把手机放耳边准备骚扰老板病人……前头灯光一闪，张闻源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朝他走了过来……电话那边通了，老板病人在那头吼：“变态医生，我刚入睡不到一分钟。”
  医生把电话给掐了，看着已经停在了他面前的人。
  “我送你。”张闻源简短地说着。
  医生笑笑，“你是真不懂还是想跟我一直这么装下去？”
  张闻源点头：“我都懂。”
  他沉默了一两秒，接着说：“你不想重来是不是？我知道。”
  他回过身，“我送你吧。”
  医生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张闻源为什么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对待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句我不知道你当年有多苦就可以把过去一笔勾销了？
  是他太天真了还是自己太天真？忘不了过去也学不会不介怀。
  车门打开了，张闻源等着他进车。
  医生的手机这时也响了，那边的粗鲁男人在吼：“姓邵的，你又想干嘛……”
  “我在医院……”医生笑开了，“接接我呗……下次我救你打个半折，不坑你了……”
  那边的老板病人听得牙齿咬得刮刮乱响。
  医生趁胜追击：“快点，我这明天还要来上班呢，可别耽误了我救人。”
  “你无耻。”老板病人气急败坏地吼出了声，电话被扔了，下一刻，电话又被捡起来声音近了：“你在大门边上等我，风大，你躲门边一点。”
  医生笑着挂了手机，对一直都沉默看着他打电话的张闻源说：“不用了，谢谢，有人来接我。”
  张闻源抬头闭了闭眼睛，“我知道。”都听在了耳里怎么会不知道。
  他忽又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医生，“如果当年我不那么伤你，你是否还爱我？”
  第十一章
  医生听着宛尔一笑，“哪来这么多如果？”
  他往大门口走，张闻源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微侧着头低下，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沉重的阴影。
  有些爱情，禁不起情人的伤害，也禁不起岁月的侵袭，当初的坚决，不过是断了自己的后路，等你想退时，再无路可退。
  错误无法弥补，可想挽回，连机会都不会有了吗？
  张闻源苦笑，颓然地坐在车头。
  医生在门口没等多久，老板病人的蓝色奔驰开到了面前。
  可能是来不及，他脑后的头发还一翘一翘的，医生大半夜的情绪也不高，就只长长地叫了声他：“钟老板……”
  老板病人跟被毒蝎子咬了一样弹跳了一下，“什……什么事？”这变态医生又打什么主意了？
  “我们好久没见了……”医生若有所思地说。
  “你……你想怎样？”老板病人一脸严阵以待。
  “今晚去我那过夜吧。”医生斩钉截铁。
  老板病人吓得连忙踩刹车，“你想干嘛？”
  这句话总算是给吓通顺了，医生慢悠悠地说：“你睡我那，免得又要回店里，耽误时间啊……”
  老板病人抖了一下，又赶紧开车，“成……成吧……”
  医生看他两眼，满意于他的不拒绝。
  他是同性恋怎么了，就这傻大个儿这德性，他还怕他吃了不成。
  一到了家里，医生第一件事就去洗澡。
  老板病人维持不住操劳的本性，在他屁股后面帮他捡脱掉的衣服，边还唠叨，“你这房子怎么这么乱啊？”
  “钟点工要星期天才来……”医生无所谓地耸耸肩，只脱到只有一条小内裤了，浴室还没走到。
  老板病人对他修长的身躯一点兴趣也没有，左瞧瞧右望望，一团乱七八糟，实在看不下去了，卷起衣袖干脆收拾了起来。
  等医生洗了干净出来，房子焕然一新……地上的酒瓶，桌上的送餐包装盒子，还有一堆随意放置的报纸全都不见了，房子显得空旷干净了不少。
  而老板病人还在弯着腰把大面积垃圾往黑色大袋里塞，医生感慨地说：“你要是从了我多好……”
  老板病人回头看着他围着浴巾的削瘦的小腰，不屑地说：“我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
  医生听着眉一挑，走近他弯腰，唇微微翘起蛊惑地说：“真的……”
  老板病人又结巴了：“当……当然真的，还假……假得了，我说，你别靠我这么近……”
  医生看着他慌乱的脸又弯起嘴角笑了一笑，暧昧地靠近他的耳朵说：“好像……你现在没女朋友是吧？”
  “关你什么事。”老板病人僵住了。
  “那我当你男朋友吧。”医生满意地收回身体，看着呆若木鸡的酒吧老板。
  第十二章
  当医生走到衣柜拿衣服时，老板病人还呆立在那。
  医生裹上裕袍，回过身看着那呆样挑眉，“真吓住了？”
  “邵变态……”老板病人狂吼，“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医生耸肩，“你不正瞅着了。”
  医生去查病房，张平铭也在查之例。
  年岁已高的老人经过不少风浪，那张老脸上要是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就算医生是人精那也不容易，不过，他们彼此保持客套医生倒是很能接受。
  “谢谢，邵医生。”
  谁也没提起以前的过往，医生也很平静，“您这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跟实习生说了几句注意事项，查下一房。
  “邵医生……”他出门时，张平铭的夫人，张闻源那年老依旧貌美风华的母亲叫住了他。
  “请问有什么事？”医生回头。
  “谢谢。”张母朝他点了点头。
  “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医生朝她礼貌地点了下头，出门时撞见进来的张闻源，眉眼没动，如见平常陌生人。
  好几天张闻源都没再出现，医生舒了一口气，打了电话给姚涵江，听他说他的小男人跑了，一个人在巴厘岛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干什么了？”医生第一意识就是觉得老友把事搞砸了，并且搞大条了，要不，那在他面前逆来顺受的小男孩会跑？
  姚涵江在那边沉默，一直都没回答他，挂电话之前说：“可能要推迟几天回来，我那边有两个房子的房客要续约，我叫律师把合同弄好了，你去拿一下让他们签……”
  医生叹气，“知道了，小孩子，哄哄就成了，反正你也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何必真计较……退一万步来说他是真是假跟你又有何关系？”
  姚涵江在那边哂笑，“你又假开阔了……”
  医生抹脸，“我是真的。”
  姚涵江轻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医生去姚涵江的律师那里拿合同……刚接过想寒暄两句就走，门一响，又进来了个人。
  “闻源……”姚涵江的律师江朗起了身。
  医生回头，是张闻源，果真阴魂不散。
  “把双雄的并购案的文件给我看一下……”张闻源看到医生倒没惊讶，公事公办的态度对江朗说：“你准备一下去趟西城的开发区，跟他们负责人谈谈。”
  “好。”
  医生在旁朝江朗点了下头，“先走了，你忙。”
  他先走了出去，在等电梯时，后面传了沉稳的脚步声。
  电梯门一响，医生走了进去，身边的人也跟随了进来。
  “一起喝一杯？”只有两人的电梯里响起了声响。
  “然后再滚上床？”医生回头微笑，“在你父母，妻子孩子全在的眼皮子底下？闻源，告诉我，你的成就全是死不要脸得来的？”
  第十三章
  张闻源深吸了口气，“我爱你。”
  “真的，曾爱过，现在也是……”他这次转过身走了，留给医生背影。
  医生看着他的背影玩味地笑：“爱又如何？你就可以伤害我？”
  他摇着头说，不知该笑张闻源的霸道还是笑自己的无奈。
  你说，这世上这么多人不去爱，为什么人非一定要爱上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呢？
  并且，他口口声声地说爱你，你却一点看不出他爱你的痕迹。
  他要的是他要的他爱你，而不是去爱你。
  从一开始，就错了。
  姚涵江不在，医生也是真的形单影只了。
  除了同事，生活中也只有姚涵江的存在……不，过去还有个黑无常。
  只是那哥们眼一闭撒手人寰，自己找自己的安乐去了，倒是干脆。
  只是苦了他这世上最后交的两个朋友，尤其是医生，在姚涵江不在国内的情况下，再次被亡他的杀手缠上。
  周时站在医生门口里，医生都纳闷这人怎么这么有时间，好像日日夜夜都跟着他似的。
  就为了一条围巾？医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讥嘲他才能表达他的可笑……
  医生打开门，对着依着墙壁冷冷看着他的周时说：“周先生，我知道保安拦不住你，真的，您有权有势，随便动根手指就可以让人死翘翘，您要是看我不耐烦就动下您的手指头，别天天堵我家门口。”
  周时点起烟，淡淡地说：“给了，就走。”他撇了下头随意地看着某处说，“我也许还可以帮你解决点麻烦。”
  医生扬眉。
  “张闻源是吧？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你就可以看不到。”他轻描淡写般说道。
  医生笑了，狗咬狗？就为一条围巾，没想到无常死了，不能陪他喝酒抽烟了，倒还有点别的作用。
  他就知道，那种妖孽，就算魂神俱灭，也会留下点东西让人不得安宁。
  例如周时……可不是吗？
  能解决好大一个麻烦呢。
  第十四章
  张闻源一直都没在出现了。
  他儿子生下的那天，整个医院都在谈论单间病房里那对夫妇。
  因为那个丈夫在昨天刚被评为这个城市的十佳青年。
  年青有为，儿子就又要下来了……他的人生，十全十美得让人嫉妒。
  医生对这些话笑嘻嘻地听着，那时他正在医院里跟世界某个角落那头的姚涵江通着电话，笑意吟吟地问着给他带了点什么回来。
  张闻源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看着医生，眼睛处有点湿润。
  那是医生从所未有在他面前见过的脆弱。
  他愣神，以为孩子出事了。
  所以当张闻源在他面前站定，他也停了下来，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从来都没想过……张闻源跟他还有可能性，是的，但是，如果出事，落井下石何其难，医生想，我始终不是个心狠的人。
  他才是，所以受伤的是我，这是我活该。
  张闻源张嘴，深吸了一口气说：“生了，是个男孩……”
  医生在那一秒为他对他的担心感到好笑，他也笑了起来，说：“恭喜……”
  “德行……”张闻源叫住他，“我不会放弃，欠你的我会还。”
  会还？感情怎么还？伤害怎么还？再还之以伤害？医生顿时感觉荒谬极了，啼笑皆非，说：“张闻源，抱你的孩子去吧……这个时候跟我说这话，你不觉得荒谬吗？”
  鱼与熊掌都想兼得，他是疯了吧。
  姚涵江一回来，医生就跟他说了张闻源的事。
  医生接着说：“他这阵子倒没出现，不过真怕他得失心疯，他这人心计太深了，我怕一不小心就又给他算计了。”
  “他算计过你？”姚涵江瞥他一眼。
  “以前没有……”医生笑，“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上次喝大不了他不是给我办了吗？如果有效我觉得他这样还想来个几次……”
  “你怎么想？”姚涵江漫不经心地说着，翻着有他小男人报道的杂志。
  “我挺怕他的。”医生诚实地说：“我玩不过他，他手段狠绝，你看看他这次帮人打官司打得人家破人亡还不放手就知道……”他抖了抖报纸，头版头条上的照片正是张闻源提着公事包一脸冷静望着镜头一幅势不可挡的模样。
  “他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找过你？怎么就突然对你有兴趣了？”姚涵江问他。
  “可能是一觉醒来发觉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傻的傻瓜了……”医生翻了翻白眼，一脸自嘲地说道。
  “难道你不是？”姚涵江抬眼似笑非笑。
  医生翻白眼，踢了他一脚，“滚蛋。”
  “你打算怎么办？”姚涵江清了清喉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