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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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4-09-15 09:13 字数:4853
“那你究竟在意些什么?或者说这世间有什么事是你在意的?”
不过是两个小小的问题,却问得赵爰一头雾水,茫然思索着答案。“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意些什么。”从小他就是这个性子,常被娘说淡然的不似人间凡夫。
蓦地,腰间的臂膀收拢,紧得使他呼吸有些困难。
赵爰回首讶异的注视着他凝视自己的眼瞳,猜不透其中的思绪,茫然地瞧着,想问些什么,又不知该问什么。
“我不管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从今天开始,你的心里只能有我,只能在意我,必须在意我。”他厌恶赵爰澄澈双眼里的无情无欲,远胜过他自己所能明白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
“在意你?”赵爰原本就已经无法自控的思绪为此更加混乱,是他会错乌映砻的意,还是真如他直觉所想?“是的,在意我。”乌映砻不愿多想自己为何如此冲口而出,更不想明白话里真正的意思,一个劲儿的收紧双臂,将赵爰因疼痛而发出的惊呼置之脑后,恨不得就此将两人的身体揉合为一。
赵爰第一次感觉到这男人的力量是何等强大,若真用尽全力,想来将他揉碎也不成问题。
他不懂,真的不懂。不明白乌映砻为何一下子仇恨他、一下子折磨他;救了他,温柔对待他,要他在意他,又恨不得揉碎他。
究竟对他这个灭他家门的仇人之子,他藏得是什么心?
人心难料,可面对难料的人心,以往他从不失措慌张,就只有这个霸道强壮的男人,在第一次儿面就莫名的刻在脑海里念念不忘,就为他的一切举动而感到心慌意乱。
自己能不能如以往一般心平气和?他即使百般折磨他也不在乎……
收紧双臂的乌映砻,发觉怀中的人儿突然停止动静,连忙放松双臂将人轻转过,才知自己的蛮力不但弄痛了他,还使他窒息昏了过去,好不容易回复血色的双颊现已一片苍白,浓长羽睫因疼痛而垂下。
他对自己的莽撞深感懊恼,居然忘了赵爰还是个虚弱的病人。以他过人的力量,一个平常人都不见得能承受如此大的臂力,更何况是纤细柔弱的他。
可恶!为何他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伤了他?他一点也不愿他受到半点伤害啊!
乌映砻愤怒的朝床沿一捶,结实温热的石炕就这么落下一块角,坠击在地上散成粒粒碎石,在安静的内室里格外沉重撼心。
* * *
深冬的日子里难得见着暖阳高照,淡金色的日光将一片白色大地反射出层层七彩光芒。然而这等光芒夺目的景象却不容人注目,若是贪看了这等美景,一双灵魂之窗恐怕从此就只有与黑暗相伴。
乌家人都是北地人,就算是南方来的,在北方待过一阵子,也晓得同时拥有着白雪盖地及骄阳高照的美景只能转眼欣赏,不能留恋。
赵爰也是从小出生在北地的孩子,偏偏有着恍惚易出神的性子,一个人呆呆望着外头的景象,美丽的黑眸看不出是因为慑于眼前美景而忘神,抑或是单纯地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蓦地一双大掌遮住他的眼,不苟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赵爰抬头,看见好久一段时间不见的乌襄,他脸蛋绽放一抹浅笑。“襄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乌襄被他笑得无法板起脸孔来训诫,只能无奈的叹息。“你的眼不会不舒服吗?”小爰竟傻愣愣的注视着雪景,也不怕眼睛瞎了。
“还好,还能看得见。”他一听他这么问,才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傻事。
乌襄轻拍他的头。“幸好还看得见。”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你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别老是那样心不在焉的成吗?”
赵爰长睫一颤。“我也没法子。”他最近心情乱糟糟的,不论看见什么都会想起一些有的没有的事。
“有事别放在心上,襄大哥挺着你。”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来听听。”
赵爰迟疑了一下。“襄大哥,你的主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是说少爷?”
“嗯!”赵爰点点头,乌映砻的模样毫无困难地浮现脑海,清晰地仿佛刚刚才见过面。
乌襄深深注视赵爰一眼,随后露出深思的神情。“少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或者应该说对于他关心的人来说,他是一个完美无缺的领导者、是战场上的好伙伴、是生活上的最大支柱。可对敌人来说,他恐怕就像个来自冥界的恶鬼了……你觉得少爷是个好人还是个恶鬼?”
赵爰苦笑。他算是他的敌人,所以乌映砻对他来说该属于恶鬼,偏偏他一下子看似关心他,一下子看似恨他,搅得他不知该将他放在心里的哪个位置。
“我不知道。”
“说得也是,连我都搞不懂少爷究竟是如何看待你。”过去少爷一直都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只有在遇上小爰的时候,变得连身旁的人都抓不住他的性子,更别谈身在其中的小爰了。
“小爰,你会恨少爷吗?”因为少爷曾吩咐李管事那样对待他。
“恨?”赵爰的神情更显茫然。“我应该恨他吗?”
如蚊蚋般喃喃自语使内室里更显寂静,有种连窗外梅办落雪都能听闻的错觉。
久久,他唇边的惶然转为凄楚。“不,我不恨他。”不恨的原因,他分不清是恨不了他,还是自己根本就无心。
乌襄俯视着赵爰惹人心怜的浅笑,一句为何,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事到如今,一切竟比预料中复杂,非亲非友、非敌非奴的关系,恐怕是连天都惶惑。
“明天,我们就要起程了……”乌襄心里已数不清多少声叹息,累积起来泛着阵阵的苦味难吞、难吐。
“起程?”赵爰略略张大俊目,仔仔细细打量起乌襄难忍离别的神情。而后,他懂了。“你们要回去了,真快。”他目光流转,视线停留在刚刚恍惚所见的一片雪景。“襄大哥你自己多保重。”
“别这么说,也许少爷会带你一起走。”他心想,不过可能性不大,乌家牧场全是乌家人,小爰不但是个外来者,还是沦为战俘的赵国公子。
一起走?可能吗?乌映砻是说过要他成为他的贴身仆人,真要成为贴身仆人,的确是该跟着一起走;不过他这贴身仆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该当真,还是只是一句玩笑话,至少至今他都还不曾做过一项贴身仆人该做的工作。
“不是也许,而是必然。”
乌映砻的声音突然在内室门边响起,吓坏了乌襄,连赵爰都有些傻了。
瞧他们的模样,乌映砻俊美的脸庞不由得勾起微笑。“你们刚刚说了我什么坏话吗?”否则,他们怎会吓成这副德行。
“没,小的怎敢?”自己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少爷,您真的要带小爰一起走吗?”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他话虽是对着鸟襄讲的,可一对熠熠生光的眼眸却是对着赵爰瞧,不肯放过他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表情。
“没,当然没。”想到不必分别,乌襄泛起一抹傻笑。“太好了,小爰,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你一定会喜欢乌家牧场的,那是一个好大、好宽阔的好地方,塞外风大草长,地连着天,有成群的牛羊马跟豪爽的人民。你一定没到过塞外是吧?没去过的人无法感受这样的景色是何等震撼人心,乌家在四处都有幅员广大的牧场,可就塞外本家最……少爷……”
乌襄话还没说完,乌映砻已不耐地走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他给丢出内室,他盯着赵爰在床沿坐下。
赵爰被他这样直直盯着,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可他就这么看着,看了半天不说一句话,让整个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自己的脸更是莫名其妙地有变热的现象。
奇怪,难不成他又发了烧?
“你的手可以动了吗?”一直沉默不说话的乌映砻终于开口。
赵爰很快地点头,伸出双手困难地动给他瞧。
抓住那枯瘦如柴的纤细,乌映砻皱眉。“那糟老头说这双手要恢复以往的敏捷恐怕是无望了。”他小心的解下赵爰双手及双臂上的布条,端来一盆水将上头的药草洗净,露出伤痕累累的苍白肌肤。
瞧他温柔的动作,赵爰竟觉得自己的脸庞更热了些。“没关系,反正也没多大用处。”
“没多大用处?”乌映砻微恼地扬起右眉。
没瞧见他的神情,赵爰专注盯着那一双握着自己的大手。“是啊!我也只会看书写字,至于琴艺根本就用不着,所……”忽地感觉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怪怪的,抬高视线望进那一双黑瞳,被里头的气愤给愣住了。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你会弹琴?”
赵爰点头,不晓得他问这个做什么。
乌映砻自怀里掏出神医留下来的膏药,在受伤的地方一一抹上,这能淡化那些丑陋的疤痕。至于赵爰双手的灵活,神医说他已经尽了力,没废掉已是万幸。
他早该想到这样修长的双手必定能抚一手好琴,吹一口好笛,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这么毁了,再也无法挽回。
“你在想些什么?”
他的问话使乌映砻讶异的回过神。“你想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赵爰为他语气里的惊讶感到啼笑皆非。“我想知道你想什么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当然。”乌映砻毫不犹豫地点头,唇角甚至勾起笑容。“我还以为你这个人没半点好奇心。”
赵爰笑了。“那是因为我不晓得可不可以问,而非不想知晓。”是他将乌映砻想得太严肃了吗?他以为身为一个战俘该是没有问问题的权利的。
差点为他难得的开怀笑颜给窒了呼吸,乌映砻停顿了一下才深深吸口气舒缓胸口压力。
“没什么不可以问的,我可没让你当哑巴,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他一边说着上边仔细确定在手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上了药。
赵爰这才发现手上所上的药换了,半透明带着淡绿色的药涂起来凉凉的,闻起来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我只想明白你让我当你的贴身侍仆究竟该做些什么?你对我还恨不恨?”
“你在乎?”乌映砻手边的动作停止,心底有一个角落因此震动。
“我当然在乎,既然还活着,就该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我不想恍恍惚惚过日子……”
语句结束在乌映砻带笑戏谑的眸子里。
“你不想恍恍惚惚的过日子?”他还以为他以失神为乐呢!
明白他的调侃,赵爰双颊升起两朵红云。“别故意将话说歪了,你懂我的意思。”
乌映砻又发现了他另一个不曾见过的神情,忍不住细细审视端详,舍不得漏看那么一分。
“你……”赵爰开始觉得这人很难沟通。“可不可以别再看了?”他脸上又没长花。
低低的闷笑声自乌映砻喉间逸出。
“你真的想知道当我的贴身仆人该做什么,想知道我还恨不恨你?”
“我问了不是吗?”他为何会觉得那双眼睛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你是问了……小心,才刚涂好药别沾染到其他地方。”乌映砻取出洁白的崭新布条为他缠上。“我不恨你。”
“为什么?”他还记得他一开始的恨意有多强烈。
“我不知道,现在我没法子回答你……至于我的贴身仆人该做什么?”他想这次回牧场的行程绝对不会太过乏味。“这一路上我会告诉你,慢慢教你。”难得有这样美丽的战俘,自己不好好利用一下怎行。
赵爰抬首盯着他,狐疑地思量着他话里的意思。
“何况……”乌映砻的话还没说完,仍有下文:“何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我只说过我不恨你。”
赵爰的心急速的跳动了一下,乱了原本该有的节拍。
乌映砻勾起赵爰因连日病痛的折磨而变得尖削的下巴,拇指抚过他柔嫩的下唇。“我可没说过会就这么放过你。”他拉近薄唇与耳根之间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在赵爰颈边吹拂。“你可是我灭门仇人的儿子啊!亲爱的贴身仆人。”
离开别院回牧场的人群分批而行,不晓得是乌映砻刻意还是真的那么刚好,乌襄被安排在第一批回牧场的队伍中,而赵爰则必须跟着最后一队的乌映砻。
“怎么,你奢望乌襄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看出他眼里的思绪,提赵爰上马的乌映砻在确定他坐好之后,将他整个人用力带进怀中。
最近这几天,他越来越能抓住他的思绪,赵爰即使是毫无变化的表情,他也能约略猜出他的想法。不敢说是自己变得聪明、更加地了解他,而是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