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南一分险胜，湘北成为亚军。
  仙道彰想那次是他与流川最后的一次比赛吧。高中毕业他就要回东京了。或者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没想到先走的人是流川。他打了电话过来说要去美国了。仙道握着话筒，紧紧的，满是汗。早知会有分开的这天，可心里还是像撕开般。想哭却哭不住了，只是胸口闷得要炸了似的。
  电话放了下来，仙道出了门。他一直站在流川家的门口。从晚上到凌晨，直到看到流川枫和家人一起出来，拎着行李上了TAX。他站在树后，看着车影远去。
  半晌，“一切都结束了。”他想笑笑，声音却都是颤颤的，抬起手来，手也是颤的。还有什么不是颤的呢？他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不知何时脸上早就湿漉漉的了，“流川，我、爱你……”他呜呜地哭了，流下了少年时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眼泪。
  进入东京大学上学，仙道顺理成章地成为篮球队的主力。很快，国家篮球队的找上门来，希望他可以加入。他答应了。
  打篮球的岁月有限，仙道早做好准备，用丰厚的薪金投资在金融界，这是他大学的课程。从股票到期货，他眼光犀利准确，在别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已积累了雄厚的资金。那时，流川枫因为选秀中成为状元，已加入了NBA。那小子过着他想过的日子呢，而且流川的家本就在美国。想着，他放心了许多。
  大三那年，仙道彰从金融市场上赚的钱已足够他快活过一辈子了，打篮球的收入相形之下少得可怜。虽然在众人眼中那依然是令人称羡的工作。那时，仙道彰被称为日本的国手仙道。
  还是嚣张的扫把头，温和亲切的笑。
  又一年，国家队组织了一场友谊赛，他遇到了流川枫。流川这时名声很大，成为队中主力，拥有成千上万的FANS。
  闪亮的光线下，流川站在那里，脸上的线条褪去了少年的清嫩，越发冷峭俊美了。仙道微笑地冲他点点头。流川微不可见地颔了一下首。光线似乎在瞬间涌进流川的眼里，灿亮到连灯光都失了色。“rukuwa；rukuwa…”场内的fans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流川一如往常地毫不动容。
  仙道便跟着笑，不知所谓地笑着。比赛流川的队赢。预料之中。
  第二年，流川的队夺得总冠军的戒指。日本的报纸铺天盖地地均是关于这位日裔球员的报道。
  仙道笑着放下报纸，流川追逐到了他的梦想。那年，仙道辞了职。他放下了扫把头，离开了东京，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二年后，法国，一个俊美朗目、笑得温和又慵懒的男子坐在奢华的旧式庭园里，品着园主最昂贵的葡萄酒。这就是曾经是日本国手的仙道彰。一年前在一家跨国公司担任金融部经理，年薪近千万。这会儿硬是赖个了长假到法国来旅游，没办法，从上一次出差到法国，他就爱上了这的浪漫气息和葡萄酒。
  管家送上报纸。仙道的笑僵了僵，报上头条是NBA的宠儿流川枫订婚。盛大的订婚宴，流川穿着白色的西装，照片上的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新娘是个混血儿，很美，笑得很甜。报上说她最美的是眼睛，很温和亲切，像是和熙的春风，第二是笑容，极具亲和力……
  仙道喝了口酒，苦苦的，就连入口的醇香美酒都是苦的了。
  胸口是很久没有过的钝痛。
  流川，原来，我还爱着你啊…
  从那天起，仙道一直在想，他是不是该表白，他是不是该表白…这时，白发苍苍的园主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爱的故事。阴差阳错，两个没有说出爱的人，错过了一生的幸福。既然爱了，就表白吧，难道要到没有机会再说爱时才后悔吗？园主说。
  他想了又想。月光淡淡地照在他坐着的长椅上，清清冷冷的，像是少年流川枫的眼光。熟悉的刺痛着，仙道握紧了手中的报纸。流川，难道我就永远错过你了吗？
  仙道笑笑，举起酒杯，敬站在玫瑰花边的园主：“我爱着这个人。”他朝报纸上呶呶嘴。然后与园主相视大笑起来。我爱着这个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爱，不是你想躲就可以躲掉的。
  他决定飞回美国。透过飞机的窗户，云朵层层迭迭的，仙道的心犹豫着，对已然订了婚的流川说喜欢，会不会造成对方的困扰。他不能不这样想。还是打个电话说吧。免得看他脸上的错愕好了。他笑。
  飞机震了震，一机的人惊惶失措。再往飞机外看去，惊雷闪电。
  飞机剧烈地震颤着，仙道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他还没有对流川说爱呢，他还没有告诉流川他有多爱他，他爱他好多年了，他还没有说呢
  好后悔，好后悔，后悔得心都痛了，流川…
  仙道彰猛地坐了起来，有一会儿反应不过来，视线慢慢地适应了黑暗，“呼…”他长长出了口气。从墙上摸到开关，灯亮了。仙道揉揉眼，还是在公寓里。一对一时打的篮球睡在墙角。流川昨天拉下的随身听搁在桌上。
  手摸摸胸口，还有些慌有些痛。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醒了，只有一个决定。他要告白，向流川告白。还来得及，他还来得及表白呢。
  他还要和流川一对一，至少到高三。他还要做很多好吃地给流川吃。他还要好好宠着流川呢。他要以最不给压力的方式爱着流川。
  仙道缓缓躺了下去。眉眼放松地微闭着，嘴角笑笑地翘着：“流川，我喜欢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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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第二天，仙道彰跷了队里的练习，以送还随身听为由再度造访陵南的体育馆。仙道算好了时间，走进体育馆时刚好训练结束。
  有了前一次仙道彰的突然造访，这次湘北的队员们反应正常了许多，狐疑的目光还是免不了，可已经没人追问了。
  流川反正是最不动容的那个。一言不发，换好衣服就对仙道说“走”。仙道乐呵呵地跟在身后。
  “我来还随身听的。”仙道把随身听递过去。
  “哦。”流川将随身听收进包里，视线还停留在仙道彰脸上。就为了还随身听吗？没有别的吗？
  “嗯。”仙道彰难得地浮现一点类似羞腼的神情，眉尾微垂，他咧着嘴自嘲似地笑了两下：“其实，我……”
  “什么？”流川不解地问。这个家伙要说什么？怎么这么不干脆的样子。
  “嗯，流川，去那里来场一对一吧。”仙道彰停下脚步，下巴朝一旁的小公园扬了扬。
  “好。”流川的眼睛闪了闪，真难得，仙道主动提出一对一，即如此他就不客气了。
  一个小时后，天色越发黑了。仙道停了手。“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流川没有反对，虽然还意犹未尽，但确实很累了。反正假日也快到了，很快就又可以和仙道一对一了。何况仙道答应他随时都可以找他一对一的。
  “流川，有没有再骑车打瞌睡？”仙道套上长裤问。
  “没有。”流川闷闷地答，然后瞪他一眼。答应的事他当然会做到。要努力不让自己打盹真的好辛苦的。
  “那就好，”仙道释然地笑。
  流川轻哼一声，什么嘛，笑成这个样子，好像很安慰的样子，我又不是你养的小孩子！
  流川自顾自地套上衣服，擦擦汗，肚子好饿，他抬眼看看仙道。仙道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不知在想什么。看来没有晚饭吃了，流川的心里有点失望，又要回家吃老姐叫的外卖了。
  流川柔软细碎的流海贴在额上，滴着汗的肌肤显得晶莹欲滴，眉眼不再是球场上的锋利，而是柔和些的淡漠。他安静沉黑的眸子往自己这边瞟来，像是在问什么，转瞬又滑了回去。
  被注视时，哪怕只是极短的一瞬，却已让他兴奋，而眸光转过去时，心里便有了失落。
  原来自己是这么地希望被流川注视着。
  “流川，你知不知道…”他淡淡地扬扬眉。
  “什么？”流川接下话茬。心里嘀咕着今天仙道是怎么回事，说话吞吞吐吐的。
  “哈哈。”仙道忽然眉开眼笑，很开心的样子，他伸手捏捏流川的鼻子：“我喜欢你。”
  流川顺手打开仙道的摩掌。身子在听到仙道的那句话时一僵。旋即眉峰不悦地冷厉起来。
  “我不是小孩子。”他冰冰地吐出几个字。可恶的仙道彰！
  “不是喜欢小孩子的喜欢。流川。”仙道笑着伸出食指晃晃，纠正流川的错误概念。
  那是喜欢什么的喜欢？流川愣住。
  “当然是希望可以和你交往的喜欢呀，流川。”仙道凑近他，乐乐地问：“怎样，流川，和我交往吧？”
  “我又不是女孩子！”流川怒，一拳打了过去。
  仙道吃痛地摔倒在地。他呲牙裂嘴地捂着肚子，搭着眉毛做出一脸苦相：“流川，人家只是表白嘛。”无限委屈地抱怨着。
  可恨，又拿自己开玩笑，流川恨恨地想，又不甘心地补了一脚。
  “哎哟…”仙道夸张地大叫着。
  流川稍解了恨，唇角往下一撇给了他一个你活该的神情，转身就骑上车，不晓得是不是打得太狠了，不会影响假日的一对一吧？流川忽然有点犹豫，他回头一看。
  仙道彰收了滑稽的表情，怔忡地望着他的方向，他没有笑，应该是没什么神情，那望着他的眉眼却偏让流川觉得一点不对劲。这样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仙道的脸上，似乎有点点忧伤有点点失望。
  然而注意到流川回头看他了，仙道又露出笑容，朝他挥挥手。流川哼一声，毅然扭头离去。
  一脸欠揍的笑容的仙道彰，真是可恨。不想笑就不笑好了，非要做出一副笑的表情。他不知道那很难看吗？
  “白痴。”他骂着。总爱笑着，却笑得让人完全看不清他是否真的在笑，旁人觉得他眼角眉稍唇边勾划的是笑意了，便跟着一起笑了。他却不觉得。至少刚才他很清楚地知道仙道没有笑。
  “大白痴。”流川又恨恨地骂了一句。莫明其妙地忽然来表白，当他是小孩子耍吗？他又不是女生。想来以前也被男生表白过，他一惯不于理睬。惹得厌了就动拳头，像仙道这样只是说了表白的话就被揍的还真的只有他一个了。
  “咕噜咕噜”肚子叫了，好饿。流川眯着眼，开始泛困。臭仙道，害我饿肚子，没有晚饭吃，又不许我打瞌睡。哼，刚刚应该多踢两脚的。
  “小枫，回来啦…”坐在沙发上的流川飞叶回过头来。
  “嗯。好饿。”流川应着。
  “小枫，姐姐今天订的是伊势源的豪华便当盒哦。”飞叶打开饭桌上的便当盒，炫耀着。
  “哦。”又是伊势源的。
  喝了一杯果汁下去。流川坐在桌边默默地拿起筷子。
  “怎么了，小枫？不爱吃吗？以前你不是比较偏爱这家的吗，怎么今天吃得这么慢。”
  “哼，没有仙道做的好吃。”流川头也不抬地说。
  “唔，仙道君的手艺这么好啊。我也好想吃啊。”飞叶想了想，这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小枫的肯定了。她怂恿着：“小枫，什么时候让你姐也尝尝仙道君的手艺啊？”
  流川连回答也省了，一个你做梦的眼神丢了过去，当下砸得飞叶郁闷地大叫：“小枫，不要这么小气啊。你就偶而喊仙道君过来做做客，顺便做做饭嘛。材料我们全包啊。小枫，你想想你总吃人家的多不好意思，我们也要回请一下啊。”
  “这样也算回请啊。丢人。”流川冷冷地堵了回去。家里有这么一个不事家务的老姐就够丢份的了，还要喊仙道过来做饭给她吃，哼他才不丢这种脸呢？而且凭什么啊。
  “小枫。”飞叶意思意思地敲敲流川的房门，推门进去。
  “干嘛？”流川面无表情地问。
  虽如此，飞叶还是注意到了流川的一丝不自然，以及将手上的书塞在被下的动作。
  眼珠一转，飞叶一步一步靠近过去：“嘻嘻，小枫，乖，告诉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啊？”要说小枫会看功课，打死她都不相信。那么小枫在看什么？还一看到她来就把书藏起来。可疑，非常可疑。
  “没有啊。”流川一脸木然。
  “那就拿出来吧…”飞叶猛扑上床，正中目标，拿到了，还来不及喜悦，流川一把把书夺回去藏在身后。
  飞叶愣了半天，看着空空的两只手，然后优雅地站起身，一甩波浪长发，双臂抱在胸前，风情万种自信满满地说：“小枫，别瞒了。那是我的书，我看一眼就知道了。是我那本《他爱上你了吗？》吧？”
  流川瞪她。好倒霉，刚才路过客厅看到这本书，不知怎地就想到仙道的告白，纯粹是想稍稍了解一下那个白痴在想什么，就顺手把书拿过来了。当然，他是绝不相信仙道是认真的。
  “小枫。是谈恋爱了吧？快告诉姐姐嘛，干嘛看书啊，有什么恋情上的问题不如向老姐请教啊？”飞叶一脸期待。
  “啪”地一声把书丢到老远。流川耸耸肩：“才没有呢。只是想知道老姐出于什么无聊心态看这种书而已。”他又一摊手，一脸无所谓：“好无聊的书。我才不要看呢。”
  “你、你、你…”指尖颤了又颤，然而不愧是流川枫的老姐，流川飞叶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就恢复了镇定：“哦，是这样的吗？”她一挑柳眉：“哼，不想说就算了。记得哦，如果小枫有问题不许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