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4-09-11 20:30      字数:4968
  “不必四个都带了,你身边少了他们也不好办。只要无痕跟着便罢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嘶哑。
  无痕上前一步跪道:“请教主恩准!”
  上官墨浅摆摆手道:“只一个人,又哪里够了?此番涉险非同小可,不要说一个人,你就是把这上官邸的人手都带去了也不显夸张!”
  我见他神情紧张,心里一松,有些坏意地笑道:“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老天都让我去取,哪有不去的理?罢了罢了,再带个韩长老去罢,韩长老,你可愿意跟着我去……送死?”
  本只是看到韩其轩就忍不住想调笑他一番,说完“送死”二字我肚子里已积满了笑意,立马住口,生怕一不小心喷了出来。
  韩其轩一双黑眸瞪了我好久,拳头暗自攥得紧紧,刚说得一句:“教主,我……”便被墨浅打断:“既是语如此坚持,那就只带他们二人去好了。只是不可怠慢,千万小心。”
  韩其轩张口欲言又止,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这才恶狠狠地欠了欠身:“属下……遵命!”
  我不依不饶地忍笑道:“韩长老,牙齿咬碎了么?”
  韩其轩几乎要冲上来打我,好一番忍耐,这才咬牙道:“二教主说笑了。”
  我失态地笑出:“好了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这就走吧。现下晌午之时,一个时辰之内,务必出发。行踪就不要随意透露了。无痕,你的轻功最近可有懈怠?”
  无痕有些得意地道:“别的不敢说,轻功可是一日也不曾忘了练。”
  我满意地点点头,长袖一挥便准备出去,但听身后的浅略显迟疑地叫出:“语……”蓦地回首,见他立于原地,有些局促。
  心脏有些不听使唤地“咯噔”一下:“什么?”
  “没有……你走吧。”他沉吟许久,下了决心般低下头不再看我。
  此行凶险。也许这一别,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自嘲地笑了一笑,恍然转身,走出几步,忽听身后的浅大声喊道:“小心一些!……千万……要活着回来见我!拿不拿得到……无所谓的,不要拼了性命!”
  我原地一顿,终是不想回过头去,怕自己忍不住不想离开,绝尘而去。
  韩其轩与无痕都是动作利索的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整装待发,倒是我变成了最慢的一个。
  马车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我偏头看一看无痕,他兀自打着盹儿,邪恶一笑,凑过去在他唇上狠狠一吻,他立刻被激烈地弄醒了过来。猛地听到耳边传来冷哼一声,回头一看,却是韩其轩,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不屑。
  我玩性大起,往他身边坐了一坐,笑道:“韩长老,南宫邸一别,久违了。”
  韩其轩脸上微微一红,有些慌乱地道:“任务在身,不得不从……而已。”
  我奇道:“你怎么那么自觉就提起了任务?莫不是现在还念念不忘?”
  他一怔,随即面上更是挂不住:“那个……不提也罢。”
  我颔首道:“是了,那日我好象还布置了你一些任务回来完成,不知你完成的怎样了?”
  韩其轩想是没反应过来:“什么任务?”
  我睁大了眼:“我让韩长老好好研究研究龙阳十八式,对今后大有裨益,韩长老也答应得好好儿的,怎么忘了不成?!”
  韩其轩大窘,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喝道:“休得胡说八道!过去就过去了,提它干什么!”
  我见他气得不行,心情顿时大好。幸好带了他出来,不然没的消遣,得了抑郁症之类,可就不好玩了。
  我往后坐了坐,语气严肃道:“南岭以南,究竟是什么地方。”
  “马车只能将我们送到狂涛河,剩下的路,就要自己去走了。”无痕抬头回道:“去南岭路途漫长,狂涛河只是第一关,还需经若无山、若水崖、若寒林才可抵达……也不知我们三人过不过得去。”
  我的兴致登时被提了起来,眼中精光一闪:“为什么会过不去?”
  无痕答道:“山麓丘陵重重,路途险恶不说,那‘三若禁地’传说是有神灵居住,怕不小心惊了仙气,又当如何是好?”
  韩其轩插语道:“怎地如此灰心丧气?既是有天象表明二教主去得,就一定没有什么关系。可不能先灭了自己的志气。”
  我颇赞许地说道:“韩长老,听你说了这么多话,这句最像人话!”
  他瞪了我一眼,下颌咬得更紧,继续保持缄默。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光洁得有些诱惑。
  我呵呵一笑道:“韩长老可是气我说话失了礼数?那么我改口:听你说了这么多话,没有一句像人话的。”
  “你……!”韩其轩忍无可忍一掌劈来,被我眼疾手快地轻轻格挡,反手握住。手掌的温度渐渐融合了起来。他的呼吸时近时远搔在发尾。微微偏头想离我远些,我唇角一扬,借力使力,反而使他差点扑进怀里。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说……韩长老说的所有话都是最像人话的?”
  幸好马车的突然刹车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不然还不知韩其轩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怎么了?”我微微皱眉,挑起帘子望去,一袭绿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南宫颐?!”我大惊失色,连忙下了马车。一些时日未见,面色苍白下更显清幽。我正欲上前,他已急急冲来抓住我:“南宫邸传来消息,说你要去取石。你怎么还是要去?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我心口一紧,见他俊颜憔悴,极是不忍,又想到那三年之期的千情绝,叹道:“需要它的地方太多,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可知道……你身上的千情绝……”
  南宫颐抓着我的手微微一抖,薄唇颤动:“你怎知道不是独孤致远下的套?这种事情……怎容得冒失?这个天下……我本就不打算要了,这才把庄园设得犹如隐居之人。可是你若有个闪失……”
  我见他情绪激动,心知再纠缠下去必定走不掉,硬下心来道:“我心意已绝,要么就得到它,要么就让我……再死一次!”
  “我跟你去!”他语气坚定地道。
  “不行!”我断然拒绝,食指拂过,趁他不备轻点了他周身几处|穴位。见他颀长的身躯僵直倒下,连忙打横抱起,见他眼波流转哀绝,心下极是不忍。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道:“你元气未复,怎能跟着我一起涉险?原先就欠了你的,怎么能欠得更多?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帮你把毒解了。”
  我将他轻轻置于巷中角落,双手轻点他的鬓角,呼吸喷在他冰凉的耳畔,轻轻道:“相信我。”
  说罢避开他眼中的担忧,转身向马车走去。有些猖狂大笑的冲动。最不想卷入纷争,却偏偏欠了这么多人的债,这是命运的青睐还是嘲讽?因为借尸的差错,担当了这么多本不应我担当的责任,这是该庆幸还是该暗自神伤?眼见那绿影越来越远直至模糊,一时马车里沉寂得怕人,只余车碾路面的轰然声响。
  “二教主,狂涛河已到,请自己小心。”天色微黑时分,已到达了目的地。三人接连地下了车,我舒一口气,正色看去。
  面前横过一条宽大的河流。与想象中的“狂涛河”截然不同,一条波光粼粼的普通河流,倒是平静得超乎想象,实在是对不起“狂涛”这个名字。四周的树木枝叶繁茂,张牙舞爪地笼罩河边,挡出一片阴影,树林之后赫然可见一座山峰,烟雾缭绕,看不清究竟如何。这么看来,却是后面的景致更是糁人。
  无痕提醒道:“教主小心些,这河安静得有些蹊跷。千万不能大意。”
  我心下一凛,举目眺望,月光下的河流清澈见底,却见不到任何的鱼或水草。确是诡异。当下对身后二人说道:“我先去试上一试。”说罢近前两步,抓起一块石子向河中心投去。
  刚才平静可人的水面刹时间出现无数的旋涡,仿佛对入侵的东西有所感应般,气流吞噬,水花愈溅愈多,过了一会儿竟尔波浪滔天,昏天黑地,风声鹤唳,极是令人毛骨悚然。再看那石子,已然连碎片都没有留下!
  韩其轩大骇,也顾不得一直保持沉默:“这……这该当如何是好?!”
  我低声喝道:“不许慌!我都教过你们什么?!这个时候,决不许乱了阵脚!”
  若有所思地再次丢了石头过去,平静水面又一次掀起绵然不绝的轩然大波。仔细看去,中间是一个极大的旋涡,如龙卷风过境般水波席卷,旁边无数的旋涡都是由此引来。心下不禁猜测,若把这看做一个剑阵,那么中间那个旋涡是不是就是最大的破绽?看那旋涡排布精巧,中间的水波旋风中留有一些真空余地。是不是顺了那个力就可到达对岸?如果我猜错了的话,说不得,我也就像那石头一般死得不知所踪了。也不知这河流吞噬了多少生灵,想想都觉头皮发麻。
  无痕轻轻地道:“我顺着那个旋涡的力看一看,说不定……”
  我急忙阻止道:“你身手不快,躲不过可不是好玩的。还是我去试。身手快些,退回来的把握也大些。”说罢定一定心,又投一块石子,天云翻涌的刹那,找准河流的中心,白驹过隙般飞身直下!
  岸边的二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口。
  可是现在的我绝对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水珠夹杂风声阵阵打在身上,但见黑色漫天的惊涛骇浪,喷涌珠光遮掩本就黯淡的月华,茫茫天地间似乎充斥了劲水波涛,一个白影如鬼魅,突兀森然地翻越其中。忽然脚下感到极大的吸力,不禁心下一惊。待要回身,却是不能,拼着一口气向前冲去,那吸力愈加强大,不依不饶地把我往下拖去。求生本能被激发,周身竟一阵翻涌。清啸一声,找准中心,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似被那龙卷风般的水膜带上天去。蓦地眼前一亮,浑身精湿地被扔在对岸。
  河流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乖巧地流淌着。我瘫软在地调息片刻,有了些气力,这才冲绮丽对面吓得面无人色的二人勉强扯出笑容道:“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已找着了窍门,等下调理好了就把你们带过来。”
  韩其轩声音极是急切,运气喊道:“二教主不必逞强,属下刚才已看清楚了路线,这就带无痕过来!”
  我正色道:“人命关天,怎可儿戏?!我刚才过来都费了一番气力,怎地指望你们两个平平安安抵达?你们好生等着,我已摸清了破绽,再来想就十分轻松了。”
  韩其轩斟酌了一会,明白我所言非虚,当下点了个头。无痕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虽隔得不近,也感到他十分担忧。
  我打坐一会儿,打通了四经八脉,这才站起身来。这一下却是摸清了诀窍,什么也不顾及,只管朝那中心入去,身形微换,衣袂带过,如同霓裳羽衣舞般幽雅地便轻松过得河去。可是挟着一人毕竟吃力一些,一来一去也耗费了半个多时辰。
  韩其轩到了对岸,升了一堆篝火,火光在他英气逼人的脸上明灭跳跃:“二教主,今日想是没什么气力了,看那林子也是不祥,不如暂歇一日,待得天明再行进发,不然太也危险。”
  我听他说得言之有理,也不拒绝,再说自己这么生死挣扎一番也实在是累了。不知还有多少的难关等着去闯。那“三若禁地”又是怎样险恶难闯的地方?思及此不禁蹩起双眉,无痕像看出了我的不安,起身靠近我身边,用自己温暖我冰凉的体温,轻轻地道:“不必担心了,只要走下去就好。”
  我心头一阵暖流涌过,轻轻握了他的手,把他揽得更近道:“有的时候,我真的怕自己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强。”
  无痕轻轻抬头,双目流彩盈盈,火光下愈显明媚:“只要无痕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
  不等他说完,我便低头吻住那两片开合的红唇,缓缓仔细地描绘。良久抬头笑道:“如果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么不吉利的话,惩罚就不止这个了哦。”
  他脸颊酡红,眉宇间略含喜悦:“只是无痕功夫不到家,还怕成了你的累赘。”
  我不以为然地潇洒一笑,道:“若不是你一直陪着我,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身边传来数声尴尬的咳嗽声,我这才意识到韩其轩还在身畔。可能是听我们越说越不成话,这才不顾局面打断:“明日还要赶路……二教主最好……咳……那个保存体力……”
  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颇有猖狂的意味。天地间的豪迈仿佛充斥了胸臆。一日的郁悒疲劳,都在这一笑当中,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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