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4-09-11 20:29 字数:4820
叫你抬个锅子,做得这么有气无力,没人帮你就抬不上来,我看你是个娘废吧!懂不懂什么叫娘废?就是你,娘娘腔的废物!」
……总之,澧央做任何事都是错的,全都被硕言评得一文不值。
人权?哈,那是什么东西?
他对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林硕言手里,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是个宿命论者,他会怀疑前世自己是否曾对林硕言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穷凶极恶的事,所以这辈子特地来还债了。
「那家伙骨子里是个虐待狂!」
将铁制饭盒重重放在小边桌上,澧央对着启承抱怨道:「什么嘛!我不过是不小心忘记要把肉退冰而已,他竟然叫我跑到市区买,再跑着回去,连小绵羊都不给我骑!你相信天底下有这种事吗?爸!不只这样而已,还有更多你听了会吐血的恶形恶状!他是恶魔、他不是人!」
启承听完却呵呵地笑了。
「爸,你千万别觉得这很可笑。我很认真地告诉你,让那种人进厨房,绝对是错误的决定!我在台北也是带领着七、八名业务的经理,知道该怎么指导下属,像他那种方式不配称作指导,根本只是以虐人为乐!」蹙着眉,浑身上下无一不酸痛。过去澧央认为跑业务是很累人的差事,不过和厨房的粗活儿比,有冷气可吹的办公室堪称天堂。
「我不是觉得可笑,只是在想以前阿言也在背后偷骂过我是恶魔呢!」
「他骂爸爸是恶魔?」不敢相信那个口口声声多爱老爸的家伙会……
「澧央,厨房不是公司组织,有它的一套规矩在。以前我在当学徒时,师傅们还说:『要把自己当狗,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做!』。所以每个人都拼命在干,就等自己能出头的一天。想要传承一身的技术给另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启承神采奕奕,以怀念的口吻说。
澧央以前没机会听父亲说这些,原来厨师不是那么好当的。
「说到过去我训练阿言的方式,可是比你刚刚所说的方式还要更严苛呢!」启承回意过往地叹息着。「幸亏那孩子也苦过来了。」
搬张椅子坐下,澧央涌起一点兴趣。「说说看,那个嚣张的虐待狂,以前是怎样的小鬼?一定很难管教吧?」
「那倒不会。」歪着头,启承含着笑问:「怎么了,突然间对他的事这么关心?」
「谁、谁在关心他啊!」澧央俊脸一窘地向后缩。「我、我是想听听看有没有把柄,好让我明天在厨房时能多点反击他的武器。」
一向辩才无碍的儿子,罕见的结结巴巴的模样,使启承拱着眉开心地笑了。
「爸!」瞋怒地一瞪。
笑声在病房里回荡着,程家父子间那道无法跨越的沟通障碍,曾几何时消失了。现在的他们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对情感亲密、如同好友般相处融洽的父子。不知多久没有促膝长谈的他们,这天晚上似在弥补十年未曾说过一句话的遗憾,天南地北地聊到医院熄灯的时分,还聊不够。最后,澧央干脆在病房角落打地铺,陪在父亲身边过了一夜。
一大清早,天色才蒙蒙亮,澧央便醒来了。想到昨天离开前,林硕言要求他剥好的四季豆,还剩下大半没剥完,基于一股「说到做到」的责任感,他告诉自己不能睡过头,要抢在林硕言进厨房前,先进去把工作完成。
不想打扰到父亲的睡眠,他只写了张纸条放在边桌上,便踏着晨雾离开医院,前去「山林小馆」。
打开后门,得意洋洋地笃定自己是头一个到达的人,澧央心情愉快地走入厨房,不料一阵扑鼻的咖啡香袭来。
又输了!澧央抿嘴一叹,望着林硕言道:「你真早啊!」
「你也是。」他摇晃着手中的咖啡壶道:「要来杯现煮的蓝山咖啡吗?」
「有何不可。」脱下薄外套,澧央取出工作用的围裙一套,试着在腰间打个帅气的活结,却老是自动松开。
听见澧央咋舌,硕言捧着两杯飘荡着咖啡香的马克杯走过来。
「帮我拿着这个。」
澧央接下咖啡,而他很自然地就揪住澧央腰间的细长系带,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变化型的美丽活结。当他在专心打结的时候,站在澧央的角度,恰巧可以看到他俯低的头、微分的性感双唇。
到这边还一切「正常」,偏偏澧央嗅到了(距离这么接近,闻不到才怪)硕言搽抹的刮胡水味,麝香系独有的官能魅香,挑动了他近程记忆中最不想倒带的两秒钟——男人的唇与自己的唇,曾短暂地胶合的那两秒钟。
心鼓无预警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打起来,震动到澧央的耳膜都能感受到,他更害怕的是,这声响会不会同样发送到林硕言的耳朵里?
如果此刻地上裂开个大洞,澧央绝对会毫不迟疑地往下跳!
「好了。」硕言伸出手,示意地扬眉。
一愣,澧央眨眨眼,脑筋还没从「羞于见人」中转回来。
「咖啡。」他闷笑着说。
后知后觉地「喔」了声,微糗地把其中一杯咖啡交给他。
道声谢,硕言轻啜了一口之后,说:「嗯,好香。」
「咦?」澧央举手嗅了嗅自己的体味,他今天又没抹什么古龙水。
硕言忍俊不禁地说:「我是指咖啡。」
澧央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媲美煮熟的章鱼,但他装作一脸没事地说:「我知道,我只是在欣赏自己的手腕。」
挑起一眉,也不戳破,硕言颔首道:「欵,你的手腕的确是纤细而美丽的艺术品。你应该靠它摆个展览,收门票赚钱。」
就算他凹得很硬,这家伙就不能配合一点,给他点台阶下吗?澧央气呼呼地把脸转向另一头,故意避开林硕言,喝着自己的那杯咖啡。说来说去,自己会有这么多失常的举止、自我意识过度,他也得负一部分的责任!
硕言将程澧央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暗暗笑岔了气,直呼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宝、这么有趣、这么可爱的家伙!
乍见之下是集冷漠、难以接近、心高气傲的缺点于一身,永远一号「酷酷」表情的他,一旦被硕言破解了他的「表情密码」,冰山的假象就再也骗不过他一双锐眼。其实这家伙心思缜密纤细却少了那么点机灵,思路九弯十八拐,爱钻死巷却不懂得给自己留退路。
想象一台顶级跑车,美丽时髦又高贵,引擎全开时,跑直线的速度之快无人能及,但千万不能全速驶上弯道——因为它出厂时忘记安装煞车,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
要学会驾驭这样一辆出厂故障+危险暴走车,不下番苦心去学,是学不会的。
诀窍只有一个,千万别把他逼进死巷(硕言失败过一次),要留给他一点转圜的空间,适当地撒点饵慢慢地诱导他。只要够幸运,就可以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昨天你是不是在老爹那儿过夜?」硕言谨记不穷追猛打的原则,开启其它话题道。
冷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衣服。你没换,我猜你应该是睡在那儿,衬衫有点皱。」
「你看那么仔细干么?」
呵,被凶回来了。仿佛好心探手去摸摸猫儿,却冷不防被抓伤。硕言不气馁,再接再厉地说:「老爹呢?还好吗?」
玻а邸!杆芎茫灰惚鹑ド潘⒈鹂拷野郑 埂?br />
「是、是,我是你危险人物名单上的头号战犯,我知道。」
看样子程澧央依然对自己所说的「爱上老爹」一事深信不疑。不知当他摊牌说那全是鬼扯的一刻,他会出现什么反应?
我当然喜欢老爹啦!关于崇拜、喜爱的那部分足绝无虚言的,可是说我对老爹存有「非分之心」,就是百分百的睁眼说瞎话了!
说来也挺好玩的。
澧央够聪明到察觉出「告白」仅是自己为了拐他来工作的伎俩,何以他对其余的部分一点儿都不怀疑呢?这个谎言实际上是破绽百出呀!想一想,他认识澧央才多久,不但「摸了」也「吻了」,由此可知他林硕言对有兴趣的对象出手之快。他若真对老爹动了什么歪脑筋的话,再怎么慎重其事,也不可能忍到今天都还不出手啊!
……但,若不是澧央少了这点心机,他也没有可乘之机了。
程澧央,你快醒醒吧!真正勾动我嗜虐心的人,不是老爹,是你呀!
放下咖啡杯。
「好了,开工吧!」
「喔。」澧央一脸苦瓜样地打开冰箱。
硕言则卷起衣袖,准备作回他「严厉的厨师」的角色。这可是专门为澧央准备的,他要代替「老爹」,给「儿子」如沐春风的指导。
这样就算「山林小馆」最后仍免不了被卖掉的命运,起码澧央还能拥有一点与老爹共通的回忆、相同的奋斗史(只有短短三天也无妨)。
这会是硕言送给他们父子俩作为庆团圆、喜相逢,最具纪念价值的东西。
6、
「猴死囝仔,总算给我找到了吧!」
站在「山林小馆」门前,两颗泛着血丝的混沌黑眼珠,牢盯那扇开开阖阖、客人来来去去的玻璃门。
几天没洗的身躯发出阵阵酸臭味,味道之强烈,致使路过的人们纷纷掩鼻走避。男人哼了哼,朝那些势利眼的男男女女吐了口唾沫,张牙舞爪地说:「X!看啥小,没看过帅哥啊?恁北已经娶某生仔,没你们的分啦!」
一对正想进入餐厅用餐的情侣,见状立刻打退堂鼓往回走。
朝着他们的背影,男人补上几句干醮后,便大剌剌地推开了那道玻璃门。
「欢迎光——」柜台后的女子,讶然地站起身。
站在门边的男人以搜索的目光在满屋子的用餐客人间徘徊,原本热热闹闹的餐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正好这时,一名女孩端着银盘从厨房中走出来。
「阿绘!你一定是阿绘,对某!」男人拉开嗓门大声呼唤着,举高的双手在半空中大大地交叉,企图引起女孩的注意。「是我啊,我是阿爸!你看这边,阿绘!」
小时候的一场急病,导致听力有障碍的女孩,起初并未注意到男人。但她细心地注意到餐厅中每个客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门口,因此也跟着转过头去——
哐啷!银盘与盘子上的两碟咖哩饭,摔到了地上。
喉咙发出了不明的咿啊声,女孩脸色苍白,频频摇头后退。
待在厨房里忙碌工作的人,听到这不寻常的巨大声响,立即赶了过来。
男人一看到那名一身厨师制服,腰间系着长围裙的高大男子后,咽下了一口口水,不敢再放肆地鬼吼鬼叫,只敢低低地说了声:「阿言。」
高大的厨师,目光缓慢地自女孩,移向了他,陡现杀气。
男人吓得退了一步。
厨师摘下料理帽,塞给一旁的助手,踏着腾腾怒火的脚步横越整间餐厅。
「你、你……毋倘对尬己老北勤手喔,阿言!」
来到男人面前,一脸怒容的高大厨师,揪住了男人肮脏破旧西装的衣襟,压低的音量透着愤怒。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瓦、瓦系来——」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高大厨师像是母鸡拎小鸡般,硬是将男人拎起,往门外一丢。
男人脚步踉跄地跌倒在地。
「不许你靠近这间餐厅五百公尺以内,要是让我看到你继续在这附近闲晃,下次我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滚!」特地关上玻璃门,厨师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狼狈男子,语带威胁地叱道。
「阿言、阿言!你卡等一下!」男人死缠烂打地上前抱住了他一脚。「拜托你,救救阿爸!你宰影阿爸现在被人逼得快死了,你抹冻对瓦见死不救!算老北求你,你呼我一千——」
「闭嘴!不要说一千块了,就算是一块钱我也不会给你!你是死是活全都是你自己的事,和我、和阿绘无关!」抬腿甩开男人的纠缠,迳自转身返回餐厅里。
「阿言!」
男人槌打着地面。「你这个没良心的不肖子,对尬己老北蔗无情,你会有报应!天公会呼你报应A!」
幸好没有进一步的冲突发生。
澧央在硕言将那名流浪汉揪出门外后,忧心忡忡地站在厨房入口处,眺望着玻璃门外的景象。虽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但那名流浪汉似乎是硕言认识的人。他转身回厨房,看见坐在椅凳上的语绘,仍不住在颤抖着。
「阿绘?」拍拍女孩的肩膀,澧央倒了杯热水给她。「你还好吧?」
语绘接过水杯,绯红的眼眶像是随时会哭出来,点了点头。
「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吗?」澧央追问。
头低垂了下来,语绘咬住下唇,迟疑地要澧央将手伸出来,然后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