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4-09-11 20:29      字数:5044
  十载,一朝功成生死抛,君名从此天下闻!
  而如今,这庞谦,恐怕,货真价实间谍一个。
  但他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流言四起,东境四城投诚平军,镀城亦有大军压境,而那皇都,由庞家二小姐可见,庞家在宫中素有经营。如此又怎么可能铁桶一团一致对外!
  寺御君沉吟片刻,闭闭眼,再睁开,眼中已是寒光剧盛。
  〃寺御君做何议?〃我问。
  〃王都。。。。。。尚有军六万。〃梁长书跌坐身后椅上,呐呐道。
  却知道并非就此平安了的。
  〃东平大军明日压城。〃寺御君起身,〃梁大人,我等还须早些歇息才是。〃
  〃。。。。。。寺御君。。。。。。〃梁长书垂看地上,低低道,〃不妨在梁某府中将歇。〃
  此言一出,厅内气压骤低,厅外,梁长书手下兵丁和寺御君的麾下立马也是剑拔弩张。
  〃梁大人此话何意?〃成冉仗剑而问,森然开口。
  若有一言不合,便是血溅五步。
  平军未至,这里倒是先要内讧了。
  〃寺御之妻乃庞家长女,当年王亲自主婚。眼下尚在王都,大人有此猜疑也是难免。〃寺御君面上不温不火,眼底却是阴翳一闪,〃如此,大人若不介意,寺御在此静候快马来报就是。〃
  松了口气。
  还好寺御君明白通透,不至于因小失大。
  左右看看,我拉了穆炎坐到墙边最大的一对椅子里。
  今天就得在这通宵了。
  当然要抢个舒服点的。
  正团在椅里,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寺御君问道,〃军卿困否。〃
  〃嗯。〃我点点头,想想不对,撑开眼睛,坐正身子,〃尚可。〃
  军情紧急,我怎么能睡。
  〃皇甫公子任应参的住院尚无人入住,若是不嫌,将就着稍事小歇就是。〃梁长书挥手唤过一边小厮,〃领路。〃
  〃是。〃
  我看看寺御。
  寺御微摇头,无奈叹,〃若有军情,寺御自当令人通报军卿。〃
  压下心里大乐,也不敢答话,怕忍不住笑出来,我起身,朝那两位施礼辞退,扯着穆炎,一本正经跟着那小厮去了。
  迈出厅子的时候,听到身后梁长书道,〃去,给国柱上些热茶暖点,莫忘了院中兵将。〃
  梁长书此番示好,厅内气氛缓和了些。
  他强留寺御君也是无奈,这般应该消去不少寺御麾下对他的芥蒂了。
  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梅蕊桃青康羽另有差使,都不在这院子里了,冷清不少。
  那领路小厮回头打了些热水上来,我和穆炎洗了洗,睡下了。
  〃穆炎。。。。。。〃要打仗了。
  〃怎么?〃
  〃穆炎。。。。。。〃怕。
  〃没事。〃
  〃穆炎。。。。。。〃那可是杀人那!
  〃我在。〃
  〃穆炎。。。。。。〃你难道就喜欢么,也是不想的罢。
  〃没关系。〃
  〃穆炎。。。。。。〃奇怪。。。。。。
  〃嗯?〃
  〃穆炎。。。。。。〃为什么我会在这时候想要他?
  似乎因为前段时间忙着防患于未然,一日下来往往疲惫不堪,又多了打坐一事占去不少时间,有好几天了。
  而且人一激动,容易,容易。。。。。。
  穆炎搂着我,自然知道我怎么了,没有再说话,解了自己的内衫,又来解我的。
  什么也没干呢,他的气息就已经渐渐粗重起来。
  〃穆炎。。。。。。〃我忍不住低低笑他,〃我困了。〃
  〃。。。。。。〃穆炎停了停,开始不甘不愿地开始把衣服系回去。
  〃你来?〃我负责享受就好。
  穆炎顿在那里,一手捉着我亵裤腰际,良久没有下一步动静。
  〃又不是没要过,一次是,两次也是么。〃
  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穆炎重重扯开我身上最后一件蔽体衣物,赤条条覆身上来。
  我摩挲摩挲他。
  穆炎低头看了我良久,有些自暴自弃地朝肩胛那里吻了下去。
  我心里暗笑不已,而后被他撩得忘了困意。
  八十四
  尚带了余喘,叼着穆炎耳朵,我絮絮取笑他。穆炎从来说不过我,何况这种时候,于是埋头在我肩侧,充耳不闻,只是呼吸一顿一乱,皮肤一热一烫的。
  真是的。。。。。。
  正捉弄得开心,穆炎忽然肩上一紧。
  〃怎么了?〃
  穆炎没有答话,从我身子里退出来。
  他动得略嫌鲁莽,两人都还敏感,身后有东西流下,我咬牙,喉咙里低低哀叫了一声。
  穆炎也忍不住一喘,而后起身绞了帕子过来,极麻利地替我清理。
  我趴在那由着他动,时不时看看房门。
  若是报信的足音,这会也该到了。
  果然,正穿到一半,外面成冉叩道,〃军卿大人,宫中哗变,王死于乱军。〃
  梳发正冠,回头看看,穆炎早就妥当了。
  似乎他们连穿衣都训练过。
  开门而出,一边跟着传话人去正厅,一边问,〃庞妃之子如何?〃
  〃安然无恙。〃
  倒吸了口气。
  第一顺位继承人。
  东平显然将得到一个幼君的臣服。
  而后,梁将归入平国版图。
  〃军卿大人。。。。。。〃
  〃何事?〃
  〃庞家大小姐自缢。。。。。。〃
  〃。。。。。。嗯。〃我顿了顿,没有太大反应。
  不知道父亲身份的话,无脸见夫君,此般行为不是不可能。而成冉么,有那份心思,不喜称呼国柱夫人也是正常。
  〃国柱府上下共计三十一口皆以身相殉。〃成冉忧道。
  我当下成了瞠目结舌的木桩。
  〃军卿大人。〃成冉出声提醒,〃国柱尚在厅中等候。〃
  要我宽劝么?
  〃成冉,你且要保重。〃我低低道,继续往前走,〃你等再有三长两短,寺御君便真的是困兽了。再者,时某无妻无子,亦不认识国柱府中人,要劝得寺御君,还要靠成冉才是。〃
  尚未破城,国柱府三十一口人全殉,这事就不太可能那么简单了。
  三十一口人一死,寺御麾下皆是哀愤之兵,对于梁国大大有利,所以,逼死那些人的,很可能就是自家人。
  可同样,三十一人一死,寺御君在国都再无牵挂,不会拼死解围,只要这边有兵力牵制,神箭名将困守镀城,也就再无可虑,只待国都沦陷,梁便是沦陷,所以,出手的,也可能是东平人。
  再同样,两边还都有嫁祸给对方的可能。
  怎一个乱字了得。
  急急思量急急走,穿过一道拱门,一抬头,正看到寺御君端坐在厅中,亦是转头看来。
  他脸色略偏白净,但那是比起他手下和穆炎这般的而言。可眼下,的的确确,苍白如纸。
  梁长书正襟危坐于一旁,亦是面如金纸。
  手里还端了杯茶。
  迈入厅内,我注意到院中对峙的兵卒已经放下刀剑,席地坐下,还有互相聊着几句的。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寺御君答,声音如常。
  坐下,捧茶暖手,不到一刻,又有军情来报。
  再无须赘述。
  国都破。
  从内而破。
  梁长书和寺御君听完,一时均无能言语。
  〃可叹时某自以为防得了镀城祸事,却防不了梁国内塌!〃长长怅叹,我输在时间上,先机被人尽占,那位庞大人我甚至都不算正式见过面,〃若是去年。。。。。。〃若是去年我留在梁都,如今断不会有这般的局面。忽然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心下自嘲,居然在假设一种不可能的情况,这回也没有心情去研究梁长书的神色,转开话头,直奔主题,〃如今,是战是降?〃
  此语一出,激起千层浪。
  厅外一干将领谋士参军各持己见,纷纷杂杂。
  我静看不语。
  〃顽守之城,东平尽屠。〃寺御君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厅外嘈杂,一时四下俱静,〃唯今之计,寺御当亲递降书,以得正旁君一诺。从此,再无梁国寺御。〃
  东平看重寺御已久,就算仅仅为了防止他投奔中尉日后报仇,这条件是一定会应的。
  梁长书似乎有异议,寺御君转头看去。
  两人对视良久,梁长书惨然一笑,抽了发簪摘了玉冠,颓然萎顿。
  我在一旁,头一次注视寺御君的眼睛超过三秒。
  那双眸子深处阴翳无比,几乎被黑暗吞没,但是目光坚定,毫无犹豫。
  走至寺御面前,我干脆利落,郑重跪地,〃时临代镀城八万百姓叩谢谭广。〃
  一拜至地,一声清响,而后起身。
  寺御姓谭名广,从刚才那句话出口后,寺御君,国柱,神箭,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国灭家破人亡,手有重兵却不战而降,对于一个武将而言,是要背负一生的耻辱。
  梁长书已经承受不住,但寺御君为了八万百姓,七万梁军的性命,背了。
  寺御君弯腰伸手来扶我起身,嘴角却蜿蜒下一抹鲜血。
  〃成冉汤烷,带你家。。。。。。〃国柱?公子?梁长书国破而崩溃,寺御君此外又兼家亡、大辱,撑得住才怪,〃回营好生休息。〃
  〃皇甫公子放心。〃
  〃程参军,诸位帐下,时某手书难以见人,所需文书皆数托付与你等了。〃
  〃自当尽责。〃
  〃左老将军。〃
  〃老夫在。〃
  〃城防戒备还劳您出马。〃
  〃老夫领命。〃
  〃右少将军。〃
  〃在。〃
  〃城内抚民整序之事,望将军担待,尚需请梁大人本地驻军一并协助。〃
  〃领命。军卿不必忧虑。〃
  〃军营诸事如常,其他人等各自待命,无中帐大印不得私拨人马粮草。〃
  〃是。〃
  。。。。。。
  。。。。。。
  有事要做的陆续领了相关一干人等退下,眼前厅外院中渐渐空旷,眼下只余灯笼数盏,在夜风里微晃,映着因刚才一番剑拔弩张而杂乱的花木,分外凄凉。
  〃穆炎。。。。。。〃我闭目换口气,轻唤。
  没有回应。
  〃穆炎?〃我乍惊,猛然回身望去。
  八十五
  什么时候,已经如此习惯穆炎在身边了。。。。。。
  一唤之下无声应答,我心跳被惊得狠狠一乱。
  厅内一片空空荡荡,只余下三盏残茶,满满的浅浅的,尤自在冒热气。
  环顾四下,竟然空无一人。
  从厅后侧门进了厅后花园,立在回廊下再看四下,还是没人。
  连连唤了几声来人,除了夜里的风,无一应答。
  正不知是梦是幻,却看到东边方向,有火红的光跃出。
  那里。。。。。。那么高。。。。。。
  脑中前些日记清的地图一闪而过!
  烧的是主院的阁楼!
  我拔腿便往跑那边,穿过一条条长长的廊,掠过一根根柱子,把一间间屋子,一进进院子,皆数拉在身后。
  夜风呼啸,刮在脸颊上如刀生疼。府邸里花木,隔墙,拱门,照明的灯笼处处依旧,却不见一个人影,让人惶恐无比。
  前头就是主院,却有仆从跪在院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低低抽泣。
  我从他们中间穿过,往院子里去。
  却看到跪满了一整个院子的人。
  外头些的,粗活下人,侍卫。
  接着,巧婢,伶俐的小厮。
  然后,上了年头的理事,管家。
  最后,阁楼台阶下的,是诸多的幕士,合着男女侍宠。
  抬头,最高一层有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人,正拿着个烛台到处点帘子。
  他身边的靠栏上,尚有毫无声息的好几具小儿女子的人体仆到伏趴着。火光从那边亮起来,他们背光,只能瞧出轮廓,看不出如何衣色,可姿势就足以说明一切,其中一个少年,尤保持着握剑刺腹自戕的动作。
  再低头,却看到有黑衣人往门外台阶上堆了最后一批柴草,陆续迈进门槛。
  他们都穿的一样,但是。。。。。。
  我认得出。
  跌跌撞撞穿过地上的人群,我拦住穆炎。
  两手禁不住发抖,藏在自己的衣袖里,隔着布料攥住衣摆。
  〃穆炎,你答应了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惶恐,带了乞求。
  穆炎僵硬了身子,没有抬头。
  〃你答应守在我身边的,你答应留命给我的。〃
  穆炎顿了会,摘下挂件和匕首,托到我面前。
  〃你。。。。。。你。。。。。。〃竟是让我拿了那个,再杀了他的意思。。。。。。
  我又气又恨,胸口挤压,绞拧,痛不可遏,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身上尚有几个时辰前他留的酸软,眼下。。。。。。
  却到了如此的境地!
  〃丙辰六。〃一个平板无起伏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要阖门了。〃
  穆炎转身。
  我想也不想,一把扯住他。
  他脚下停了一下,而后继续往前。
  侧绕过我,往台阶上去。
  我跟着他转着方向,黑色的衣袖绷紧,被拉出紧紧的缠腕,而后一点点,一分分,一寸寸,从我手指间往外走。
  走离我的身边,走出我的生命。
  徒留下指间,用力拽住粗糙结实的布料,而磨出的痛。
  最后一丝袖子脱离那一瞬,我往后一跌。
  穆炎。。。。。。丙辰六。。。。。。往前微微踉跄了一下。
  我连连退了好几步,不知扶了什么一把,稳下身来。
  那边,他已经没入门后。
  最后一扇也合上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后,一声女子的惊叫惊醒我。
  微低头淡淡惨笑。
  转身。
  再不回头,再不看地上所跪的任何人,我快步而出。
  弃我去者,安可留!
  恍恍忽忽,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城门。
  或许是因为,这条路最直最大罢。
  〃军卿大人?〃有守门的兵卒举了火把凑过来看了看,认得是我,问了一句。
  摘下腰间印牌递给他,随手在一旁备用传信的几匹马里牵过一匹。
  〃大人出城散心么?眼下平军即将兵临城下,为免误伤,大人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我摇摇头示意无妨,翻身上马,出了城。
  那几个兵卒追上,举火把的那个急急道,〃军卿大人,等等,小的禀了夫长,带几个兄弟陪大人出城。〃
  〃不可擅调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