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4-09-11 20:29      字数:4991
  〃嗯。〃
  〃你确定我不是走火入魔吗?〃把脸贴埋在他脸侧,禁不住担心。
  据说走火入魔就是在发疯的同时功力大进。
  〃不是。〃穆炎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微微的震动随之从他胸口传来,〃不是。天赋难得。〃
  〃。。。。。。〃直觉不安,很不安,〃很久很久以前,有两家人。〃
  〃嗯?〃
  〃一家造房子用木头。一家用石头。用木头那家一个月就造成了很高很高的一栋楼,用石头那家三年才造成一片平房。〃
  〃嗯。。。。。。?〃
  〃用木头的那家,那一栋楼用了二十年不到,塌了。〃就像东西方建材的选择而导致的那些建筑的不同命运一样。东方,多少付之一炬的华厦。西方,多少虽经战火伤痕累累,即使半塌依然屹立,当年雄姿尤可追见的石殿,〃用石头的那家,那一片平房爹爹传儿子,儿子传孙子,孙子又传孙子。。。。。。〃
  〃。。。。。。〃
  〃穆炎,我总觉得,天赋难得,像是用木头的那家。〃
  〃不会。〃穆炎稍撑起身,俯头亲亲我下巴,替我理好脑后的头发,把被子塞好,〃你悟得快。〃
  悟得快?
  。。。。。。?。。。。。。??。。。。。。
  只是,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吻到上面些呢。
  比如脸颊。
  比如唇。
  罢了,慢慢来吧。
  捉了他,交互了个浅吻。
  而后倦倦睡去。
  谁说有了内力就能不吃不喝不睡的?
  八十一
  寺御麾下职务之内能布的防都布了。
  他治军的确不错,将领之间固然难免争立功业,新老之间也不是没有任何摩擦,但议事之争归于议事之争,命令一出,立马各尽其责,互有牵涉之处协助亦是鼎立,没有绊脚之事。
  所以我眼下在院子里踩高跷玩,穆炎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着我玩。
  嗯。。。。。。我是说我在锻炼身体平衡感,用高跷。穆炎在贴身保护,以防刺客。
  〃军卿好雅兴。〃寺御君老大远就来了一句。
  我小心稳着自己,迈出一步,朝屋檐下努努嘴,〃最高的在那边,给国柱大人留着呢。〃
  太高,我踩不了。
  寺御君闻言一笑,刚刚朝屋檐下走了几步,忽然顿住,眼角余光瞄瞄身后两个,瞄瞄门口两个,清清嗓子,背了手,环顾左右,怅惘长叹道,〃落叶满地,秋深了啊。。。。。。〃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脚下一滑,人就往前栽去。
  而后一头撞到一个硬硬实实的怀里。
  穆炎稍稍后退点卸了我冲力,而后稳住我。
  〃穆炎。。。。。。〃我好想咬一口寺御君,你会生气不?
  〃撞疼了?〃穆炎摸摸我额头,揉了揉,不太确定地问。
  〃咳!〃寺御君重重咳嗽一声。
  我狠狠一眼瞪过去。
  成冉汤烷两个目不斜视,你既然调教了这么知趣的随从,自己就不能非礼勿视么!
  其实看便看了,只要你不打搅,我不会介意的。
  。。。。。。穆炎?
  我一直没有教他何谓。。。。。。〃光天化日不得行苟且之事〃。
  好端端的,凭什么光天化日就是苟且事,黑漆漆夜里便是鱼水欢?
  以后么,他习惯成了自然,食髓知了味,再听人说起也就自动无视了。
  〃皇甫公子心思甚密,周治侯梁大人慕名来访。〃寺御君正色道。
  我瞬间立正身子,高跷递给穆炎由他放回去,掸袖,理袍,正冠,敛神,我淡淡开口,〃穆炎,你去校场上玩一会吧。〃
  穆炎正有些踟躇惶然,不知所措,闻言眼里一松,点点头。
  〃成冉,替我新得的师弟领路,好好陪他耍耍去。〃寺御君接口,而后看看我,欲言又止。
  〃时临自有分寸。〃我微施礼,示意他放心。
  眼下情势,最糟糕不过一些难堪话,我自然忍得起。
  三人落座饮茶。
  梁长书左上,寺御君右上,各自占了文武臣的尊位。我静静坐在寺御下手,能不言便不言。
  〃时军卿处处禁严,滴水不漏。〃梁长书垂眼吹吹杯中茶,〃初入府至今一年,梁某人却不曾识得,耽搁了时军卿的大好前程,甚憾。〃
  你居然还敢提!
  强、奸、犯!
  而且说得好似我一直住着似的。
  〃梁大人错自怪了。〃我放下茶杯,坐着一揖,恭敬答,〃此乃时某之过。时某拘于一室,苟安于一院。府中谋士才华横溢,时某相形见拙,自觉惭愧,不敢献丑,故而聚贤厅厅门朝南朝北,时某至今不明。大人府中所议何事,时某寡闻而不知。梁大人日理万机,时某愚钝,未能献计献策,为大人分忧,十分遗憾。如今又劳大人累心记挂,更是罪过。时某惶恐甚甚。〃
  睁眼说瞎话谁不会啊。。。。。。
  〃寺御麾下,素来等同周治侯治下。〃寺御君挑眉看我,而后朗朗一笑,〃军卿现与我等共事一主,明珠终未蒙尘,故年旧事,大人何必再提。〃
  〃梁某左右,亦向来以国柱马首是瞻。〃梁长书慢慢喝了口茶,一字字清晰道。
  既然一条线上的蚱蜢,为何还要下棋?
  既然一条线上的蚱蜢,下棋便下棋罢。
  寺御前头又有军情到,我怀疑他夹心馅饼做得怕了,临阵脱逃。
  我和梁长书院中对弈。
  没有妙招也没有不尽力,我照样输。
  〃皇甫公子输了这么多,可有怀恨?〃
  这话话中有话。
  〃只是棋子。〃我与你而言,而你与我而言,〃只是无奈。〃思索了会,弃子认输第三盘,我端起茶,淡然回答,〃至于恨,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比起身家性命,不过微末小事。乱世浮萍,求生尚难,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吃力不讨好地去弄个明白。〃
  恨是要心力的。
  有机会打你一耙,没机会就算了。犯不找自己困死自己。
  梁长书良久不作声,随后道了句,〃一年了,你的棋艺还是没有半分长进。〃
  我轻笑,坦然道,〃其实,学了棋后,从不曾长进过。〃
  当初学这个,只不过为了能够看懂。
  芒他,家庭熏陶,自小习棋。他下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坐在一边看,所以么,得入个门。
  当然,看棋总是少于看人。而且。。。。。。我一坐那,他八成会输。因此,凡是他棋友有目的地找他赌棋,总喜欢拉了我去旁观。
  那些岁月,我和他都输棋不少,又何尝不是赢了很多。
  〃。。。。。。〃把棋盘旋翻,梁长书看着我的凌乱败局,近乎无声地喟叹了句,〃人生如棋。我虽能赢你,却有正旁君,总胜我一筹。〃
  我心下轻嗤,啜口茶,移开目光,没有接口。
  赢我一盘棋,什么时候也有荣幸,成了一种对他的肯定了?
  至于东平和梁之间的较量,并不是正旁君和梁长书的较量。就算当初那盘棋梁长书赢了,如今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实力太过悬殊,一人之力难以扭转大势。
  而且,比起梁长书,还是正旁君入眼些。私人之惠为一,另外,他以信立身,所以有前些年大柯国都被困时的,正旁城下一诺出,三万困军甲尽解。他许了不屠,不烧,不掠,素以彪焊闻名的东平军入富城后便无一扰民。这也是除善辩见机外,正旁能够成为东平名谋的缘故之一。
  可梁长书。。。。。。
  哼。
  何况,人生如棋。。。。。。
  棋,却不是人生。
  八十二
  正在那里一边小心应答,一边想着若有机会自己救济,该从面前这个混球身上讨回什么赔偿,却有汤烷急急来报。
  〃什么事?〃寺御君派了随身侍从亲来,这事肯定由头不小。
  〃今日晨,尉降平全两国于。。。。。。〃
  没有细听他后面说什么,我起身直接往中帐去。
  哪里降、怎么降、谁呈降书、割地多少,如今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东平大军不日即将返程。
  返程必经镀。
  解甲进城,亦是猛虎。
  〃今晨降书一出,拨去留守新地之外,平军尚有六万五千之众,明日中午可至此。〃寺御君道。
  〃昨日刚有粮草运去,周转的一直只有重伤之兵。。。。。。〃我接口,叩叩桌子,十分担心。
  〃营中大军,和镀城驻军,七万有余,若是攻城,一可当十,何有可虑。时军卿不必如此不安。〃梁长书开口。
  〃请问梁大人驻军多少老弱?多少新兵?久经沙场者几何?镀城四周待守集镇数目几何?〃我大恼,起身逼问,〃东平向来以残暴闻名,城不降则野必肃,梁大人难道要龟缩于内,弃城外子民与不顾?若是镀城成了孤城,攻不攻又有何妨?〃
  〃皇甫公子莫急,东平尚未有战意。〃
  〃东平本国新地,一梁东一梁西,远地不治,梁有名将而无悍马重车,东平焉有不取之理?〃虽知寺御君好心安慰,还是无法不用气势汹汹的反问句,〃梁腹地现有王亲兵六万,庞大人领兵五万在东,而东平尚有大军二十五万皆在境内,所布不祥,怎能放心?〃
  〃远地不治。。。。。。〃寺御君又是一下抓住了关键。
  〃正是。〃我重重强调,〃何况兵马悬殊。〃
  〃时军卿此意,东平奉玉奉金。。。。。。〃梁长书放下茶杯。
  〃早已存意。〃我站定,〃唯今之计,与赖相盟,两军同督,平军皆从两国交界过。〃
  梁赖素来同进同退不是没有道理的,以二抵一,才得以安于众强之间。
  〃皇甫公子为何不早。。。。。。〃寺御君重重喟叹,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我当然没有答话。寺御在梁府,梁长书在寺御身边,肯定也不是没有耳目的。不过因为同盟而成了一种互相表达信赖的方式而已。
  转身,我看了梁长书一眼。
  帐篷外的日光射进来,映得他面净如玉。
  一如当初,端坐在屋内,看婢女替我更衣时一般。
  若说有何不同,便是此刻,他没有再刻意用那种目光打量我,而是看着桌上自己那杯茶。
  茶已喝了一半,也不再冒热气,不知有什么值得他专注如此。
  城头楼塔。
  俯瞰城内,灯火渐熄。
  再看城外,一片漆黑。
  秋冬即将相交,夜风寒意凛凛。
  墙下,我和寺御忙了半天,调的兵遣的将尚在奔波,微有声响,而无嘈杂。
  梁长书上午便立刻启程去了赖国,说服那素来交好的边境重臣,达成共识,刚刚飞鸽来信,已经在回途了。
  国小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快马来去迅捷。
  〃明日东平大军便要到城下了。〃寺御君拿一条白绢细细拭着他那把佩剑。
  〃嗯。〃城墙的火把映在旁边,此处略略背光,倒显得安静几分。
  〃这把剑,良久不曾饮敌血,跃跃欲试了呢。〃寺御调侃道,而后又继续,〃虽说,我倒宁愿它寂寞一辈子。〃
  〃剑自有灵。〃我淡淡一笑,靠往身后。
  没有一个真正的良将,会热爱厮杀。
  擅长,但是不爱。
  奈何剑自有灵,时自有势。
  有些事,不是持剑人能够决定的。
  穆炎扶住我,轻轻推正。看看我没有摆好重心的意思,伸手环了我,不再试图摆脱凭空多出来的重量。
  那把剑青色寒芒很冷,我看了眼,打了个颤,往穆炎怀里缩了缩。
  摸索着握住护着我的手,把玩把玩手指,摸摸掌心纹路。
  而后指指交扣。
  我要守的,是镀城,是梁国,其实不过就是这双手。
  粗糙,带了硬茧,夹杂着旧伤口,老疤痕。
  可其实,还年轻得很,不过二十三而已。
  幸而,它们尚有力而温暖。
  寺御君侧头瞄我一眼,摇摇头,倒没有咳嗽捣乱。还剑归鞘,伸手两指一搭,把了我脉,〃一夜便起内息的奇才,竟然怕冷怕得。。。。。。〃
  他忽然顿住了话头。
  〃怎么了?〃我只不过不会逞强来个迎风伫立而已。
  〃你。。。。。。〃寺御抬头正欲说什么,又猛然转身朝城楼阶梯看去。
  穆炎差不多同时朝那边看去。
  而后是成冉汤烷。
  我不解其意,侧抬头带了询问看看穆炎。
  〃有快马。〃穆炎道,手臂紧了起来。
  他话音刚下一会,我也听到了一匹快马的蹄声,由远而近,由轻而重,劲快密集,而后一声长长嘶鸣,一卒飞奔而上,满身风尘煞气,重重叩向寺御君。
  〃报国柱大人,庞大人投平,领兵围都!〃
  八十三
  梁长书府邸主院正厅。
  〃那庞谦。。。。。。?〃一路跟着寺御君急急而来,路上纵马有风,不好开口,眼下连门前上头牌匾所书何字也来不及看,我进门就问。
  〃两代二十多年老臣。〃梁长书答,显然尚不信如何就倒戈了。
  寺御君亦是不明。
  不过已经往城东布置人手,并加派了不少探子出去,高手有限,连带我身边的几个也一一调遣了。
  镀城倚山而建,本来平军压境,城东城南并无太多可忧,眼下却。。。。。。
  又是快马声,直至正院厅前。
  黄花彪马人立而嘶,马上人一跃而下,抢进厅来,〃报国柱大人,东境四城二十一镇,流言四起,谓王迫庞三小姐入宫为妃,庞三小姐撞柱堂前,庞大人愤而倒戈!〃
  梁长书起身拔了墙上挂剑跨前几步,眼看就朝报卒砍去,险险止住,拄剑在地,颤声问,〃庞家二女才貌之名赫赫,甚得王兄宠爱,育有一子二女,王兄安会如此糊涂。。。。。。四城皆乃庞大人治地。。。。。。流言此事。。。。。。此事确实否?〃
  穆炎往我贴近了一些,把我往后拉了点。
  随着穆炎退开两步,如同当头一道闪电劈下,我恍然,〃如此,东平在梁经营何止一年半载!〃
  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岳飞身后总是被唾骂的那个影子,秦桧,史已难考,但假若他真的是辽国棋子,在当年他的立场而言,何尝不是。。。。。。卧薪尝胆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