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4-09-11 20:29      字数:4996
  没关系,我把菜园扩大了一倍左右。
  草鞋,农家习惯,挂在篱笆门前随路人取用。出门干活走亲戚,坏了鞋子,同样就近摘一双就是了。
  篱笆下放上一两文钱,算是意外的客气了。
  开头几天,我一双也没有送出去。
  后来,还真有人给放铜板的。
  我的时间多,搓的绳细,编得密实,一句话,耐磨!
  其中有一回,居然一根草茎穿了三枚铜板,挂在原来挂鞋的篱笆条上。
  得意。
  我把它们原样挂到自己屋子的窗前。
  六嫂一边看得笑,直摇头,把手里刚割来的菜都摔了。
  至于吃的用的,高粱窝窝头,粗布衣,这些本就没什么。
  弄了些旧碎布,搅了浆糊,一层层贴了晒了,从六嫂那里讨了针线,纳成了千层鞋底的布鞋。
  美滋滋穿上。
  一回头没几天,晚饭后一大伙人闲聊,张小六磕磕烟袋,指指他自己脚上。
  也是千层底的,针线活计比我的漂亮多了。
  。。。。。。
  再过几天,张家坡众汉子人人一双,专供赶集和晚饭后串门磕牙穿。
  ==||
  日子一天天流淌,平静而温和。
  偶尔也会想想父母朋友。
  相信他们也会好好的。
  至于我么。。。。。。
  并不打算娶媳妇,又胸无大志,就这么终老好啦。
  十二
  六嫂要生了。
  稳婆请了来。
  过了两个时辰,稳婆出来,说有些难产。
  张小六团团转,顺时针。
  五嫂四嫂在帮忙,大粱小粱则实在熬不住,哄完妹子茅花,困过去了。
  我跟着团团转,逆时针。
  转了一晚上,幸而那老婆子经验丰富,加上六嫂是第四胎,终于母子平安。
  第二天。
  张小六宰了母鸡。
  我炖了,朝外头一扯嗓子,〃大粱,来。〃
  〃时叔叔?〃大小两个都跑进厨房来了。
  〃你爹让你端去给你娘喝。〃
  〃好。〃大粱吸了口香气,小心翼翼捧着碗走了。
  看看灶后看着火候的汉子,脸上居然是红的。
  小粱跟着我伸长脖子看了看,和我一起乐呵。
  〃咚。〃小粱脑袋上挨了一烟杆。
  〃你懂什么。〃张小六拍拍衣服上沾的柴末,扔下这句,出去了。
  小粱捂着脑袋,蹲到地上,委委屈屈地看着我。
  又不是我敲的。
  小粱眨眨眼,开始红了。
  好吧好把,看在你爹没有敲我的份上,哄哄你就是了。
  〃去,把鸡毛挑漂亮的收拾几根,时叔叔给你们作玩具!〃
  寡言的汉子破天荒没有出去忙,跟着我转到村里头教字,然后蹲在屋檐下陪我编草鞋,又转到后院菜园,看我摆弄了半天菜园外头移植来打算嫁接用的野桃树。
  我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开口问他倒底想知道什么。
  张小六大概见我脸色不对,磕磕烟袋,结结巴巴,抢在我前头,〃有,有没有办法,以后不,不要娃子了?〃
  〃药铺的大夫能开方子,相好了喝下就好。〃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把虫茧扔到地上一脚碾碎,〃还有些别的法子,不过不保险。〃
  他吧嗒吧嗒了会,吐了几个烟圈,补了句,〃对身子没啥别的吧?〃
  〃多少有些不好。〃我收拾收拾修下来的枝条,老老实实说。
  他搔了半天脑袋,憋出一句,〃有没有给咱喝的?〃
  我想了半天,没印象,只好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他脸上有些失望,大概认为我既然识字,不该不知道。
  ==||
  我又不是神仙。。。。。。
  过了几天,集市的日子到了。
  张小六去了趟,晚饭前后回来,冲我憨憨笑笑,说是有。
  然后跑房里和他媳妇说去了。
  我站在院子里,拎着半只编到一半的鞋子,觉得冬初的太阳真暖和。
  〃大粱小粱茅花,把你们的毽子拿出来,我教你们踢花样!〃
  近到年底的时候,六嫂试探着问我要不要说房媳妇。
  颇为困扰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加上六嫂还在月子里,全说谎总不妥,可此时哪怕是适度倒些苦水,也不属于合适的作法。
  张小六领着会些弓箭的,山上弄些年货去了。他媳妇刚刚生了,集上什么出门可能过夜的差事,他是不肯去的。村里汉子哪里会勉强他。
  我没人可以解围。
  所以村长上门来问我要不要和他去集上的时候,我忙不迭应了。
  村长这趟要办些事,把村里该上的赋税交了。他毕竟多见了些世面,大概看出我有些难言之隐,找个机会说说话。
  小粱缠着一起去。
  六嫂点了头,顺带给他开了要买的几样日用。
  东西有好几车,村长和村里几个把子一人一车推着。
  就我和小粱两手空空,一路晃悠。
  小粱不过七岁,情有可原。我已经二十周岁拉,独轮车却是真的不会推。
  我知道自己只能帮倒忙,老老实实跟在后面。除了偶尔有袋米啊一匹布啊什么的掉下车了,能帮着捡捡,真的是跟着去看热闹的。
  却不料,这一去,就再没能回张家坡。
  十三
  走到集上,村长他们去交东西,我和小粱买了盐,剪子和针。
  而后坐在摊上,一人叫了一碗肉丝面。
  算是奢侈的了。
  小粱以前总是先吃面里的肉丝,然后面条,最后喝汤。我习惯撒把细葱花,拌开了,面条和肉丝一起,就着汤,从头到尾。他跟着我来了两次,居然也学起我的样子来了。
  夹了筷子面,塞到嘴里,看小粱还在努力搅拌,不由好笑。
  摊子外头新坐下两个办差的,往我这边多看了几眼,我察觉了,不过没有在意。
  这脸上的疤,到哪,头回见的人都免不了有这个反应。
  不过一会会,他们走了。
  面吃完,起身结了帐,和小粱拐向热闹的街上。
  我想,我并不排斥糖葫芦,如果有的话。
  ^…^
  不料,没有走出几十米,便被两个办差的拦住了。
  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刚刚赶了路回来似的,打开一张画像,侧头对着我右脸看了半天,道,〃广湖公子,大人找你找急了呢。〃
  言语貌似恭敬,架势却不容置疑。
  当地公办的地方,姑且叫做衙门吧。
  侧厅,一镇之长,职务不明的官爷坐在一边,看着我的脸上的疤,连连嗟叹。
  两个办差的守在旁边。
  小粱被我支去村长那里了,我和他说被错认成了别人,一会会就能搞清楚。
  他们倒也没有拦。
  竟然替我也布了座和水,我没有坐。
  那座是给广湖公子的。
  我,不是。
  和他们解释了半天,却只是安抚我,见我恼意起来,甚至会陪着笑脸岔开话题,却又摆明了不让我走脱。
  明显在等什么人。
  也罢,等正主子来了就能认清楚了吧。
  时间已经过了一柱香多。
  要过那张像看了看,画了侧面正面,画功倒还漂亮。
  那人和我,竟然有八九分的神似。
  正觉蹊跷难得,却听得前头有马蹄声。
  而后,回身一看,是个锦衣打扮的人,大冬天地,摇着把扇子。
  他领着两个黑衣斗笠遮面的,还有两个家仆,进来。
  左边那个黑衣人我认得,是穆炎。
  收拢手上画像,终于微微松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广湖公子。〃
  那人细细看了看我,点点头,给穆炎打了个眼色。
  穆炎一直沉默,此时迈前过来。
  从他眸子里,我本就看不出任何思绪,何况隔了层纱。
  穆炎立在我身前站定。
  冬季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衬得他面目更加模糊不清。
  迟了很多步,我终于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颈上一痛,我诧异,却已经沉入了黑暗里。
  十四
  不是行星和恒星,而是射线与粒子,构成了浩瀚的宇宙。
  不是蛋白质和水盐,而是射线与粒子,构成了我爱的皇甫芒,构成了你哦,芒,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夜晚的天文台上溢出,传得很远,一直传向深邃的夜幕,和那条银白闪亮的星河。
  星河缓缓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亮,汇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白光闪没,投影电视的大画面上,空间站接轨的直播,爆炸和撞击后,满目的残骸。
  字幕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不明白。。。。。。
  主播激愤的声音,不知谁迟到的尖叫。。。。。。
  芒。。。。。。
  芒!
  尖锐地倒抽一口气,我的意识清醒过来。
  很久没有梦到了。
  身上的衣物,如果没有记错,是真丝的触感。
  略动了下五指。
  指上的茧子被磨薄了。
  看来,已经趁我没有知觉的时候。。。。。。
  全面
  专业
  地打理了。
  睁开眼,白色纱帐赫然入目。
  纱帐后的床顶,重漆雕花,庄贵的深红。
  揭开身上的轻暖的缎面被子,我坐起身。
  房间的另一头,昨日那个锦衣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竹简,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他用的,不是一般时候男人看男人会有的目光。
  从衣着到这样的势态。。。。。。
  想令我不安吗?
  一旁候着的两个丫鬟弯身蹲下,替我套上室内暂时穿用的,姑且叫做拖鞋吧。
  双脚平放着地,起身,立定。
  一个丫鬟捧了衣物过来,一个伸手来解我的腰带。
  里衣也要换么?
  是主人的授意吧。。。。。。
  略略展臂,由着丫鬟解开留眠衫,如水丝绸滑落,而后被轻手轻脚地拿下。
  褪下亵裤,迈出地上的那团布料。
  既然想看,就好好看吧。
  左肋下的伤痕。
  转身,方便她们替我穿上新的内衫。
  也方便她们的主子看清楚,背后,以及膝弯上下的疤。
  蓝璃性子简单,吃过的苦头哪里只有这些。
  若不是和他同一批被卖进楼的,有个叫蓝玉的机灵孩子相护,这腿,怕是早就废了。
  想来,那三天的赶路,赶得膝盖疼,不是没有缘由的。
  可怜那蓝玉,因病而亡,死得居然比蓝璃还早了好几年。
  病死。。。。。。
  哼,谁知道真病假病。
  不急着知道锦衣男子的反应,也就没有看他。
  反正,我已经在漩涡里了,何必执着第一回合的结果。
  继续由她们替我穿。
  亵裤套上。
  中衣理顺,外袍系好。
  裘带。
  还有个小小佩饰。
  。。。。。。见鬼的品味。
  算了。
  坐回床沿,套袜,着履。
  抹脸。
  漱口。
  顺着她们的意思坐到铜镜前。
  梳理,着冠。
  而后,两个丫鬟无声快速地收拾了换下用过的东西,退到门口,齐齐一躬身,揭帘出去了。
  看了看周围,窗边有张靠背椅,看上去应该舒适。
  走过去,开窗,坐下,看着院子,发呆。
  对峙着比耐性么。。。。。。那就陪你玩玩。
  东平虎视眈眈,继大小两柯后,首当其冲的便是紧挨的梁和赖。
  梁国,其实也可以说是梁家。
  所以,穆炎的主子,镀城梁家的家主,不会是什么大闲人。
  我么,代写家信的时候,一唠叨便是半天的老婆婆老公公见多了。
  下雨天,或是农闲了,写完的碰到来写的,再凑上等着写的,三四个一起磕牙的热闹,也是有的。
  虽和富裕不着边,可几个粗碗,灶上烧的井水,几张长凳竹椅,都是招待得起的。
  院里布局大气,种的多是松柏类的常青植物。有人工折去了老枝,剪掉了败叶,这时节看来,竟然还是能凑出一片生机勃勃。
  几只雀子在树荫下跳来跳去,找着落下的松子,半腐败的叶间埋着的虫子,偶尔也跃上走廊的栏杆,左右看看。
  侧倚到椅背上靠得舒服些。
  后颈上,还是生痛得厉害。
  穆炎那一记手刀,劲道十足,落处准确,果然是杀人放火一把好手。
  昨日脱口而出的话,表明了我认识他,不晓得有没有给他添麻烦。
  能肯定的是,他主子已经知道我什么身世来历了。
  不管怎么说,穆炎还好好活着。
  死士死士,至今只是一个士,还没有死。
  不错了。
  十五
  两只雀子不知为什么,追逐着翻飞。
  而后又有一只加入了行列。
  被追赶的那只叼了什么好吃的了吗?
  看不清楚。
  〃石玲。〃
  〃嗯?〃
  〃石玲。〃
  〃别吵。〃挥挥手赶开芒。
  这家伙就是看不得我闲闲发会呆。
  。。。。。。
  芒?
  惊醒,回头,却见那个男子立在我身后两尺左右。
  脸上隐隐一抹失望诧异被他掩饰得很好。
  想不到我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么。。。。。。
  他叫的其实不是石玲,而是时临。
  只是,不清楚他先前有没有试过蓝璃两字。
  头有些眩眩的昏沉,四下略略环顾,果然
  左边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小炉香。
  催眠的?松神的?
  按按额头,揉揉太阳|穴,幸亏我英明果断聪明机智天下无敌。。。。。。
  知道一个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名字的可贵,知道谐音的重要。
  真想踹他一脚。
  可惜,就算我打得过他,也打不过他身后那群不知藏到了何处的死士。
  〃时临。〃男子声音中低,眸中深不见底,〃这名字倒不错。〃
  起身,我拱拱手为礼,开口,〃多谢称赞,愧不敢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不到一年之别,竟然就不认得了么?〃
  〃阁下明知我是张家坡时临,并非那什么公子,何须如此。〃
  〃阁下既是镀城治下,并非不知身在何处,又为何多此一问?〃
  〃如此,便称一声梁长书,梁大人了。〃
  掸掸袖摆,正正衣冠,我严肃道,〃只是时临无田无乡,不过仗着村里人好心相留,教字混饭的落魄人罢了。镀城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