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铲除不公      更新:2024-09-08 23:53      字数:4971
  用冰水打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万一烧坏了脑子就完蛋;用酒精擦手心和腋下,帮助散热;还有什么?噢,对了,我又找来棉签,沾了清水,仔细涂在干燥起皮的嘴唇上。
  我坐在床边,一遍遍的给他擦酒精。小山还是无知无觉的躺着,可是微皱着的眉头表示他年轻的身体正倍受煎熬。
  我摸摸他的眉,拭去眼角还有没干的泪痕。
  小山,你要好好的啊。
  别吓我。
  偌大的病房,四个床位一字排开。病人和家属们都八卦的望着新住进来,靠着窗的六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很有威严的在训人。
  “烧得都脱水了,家里人也不知道,家长怎么当的,嘎?刚拆线的刀口,不能等两天再洗澡吗?非要感染、发炎才满意。”
  ……又不是我的错。瞟了小山一眼,他四平八稳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打完退烧针,两瓶水吊下去,脸色已好看起来。
  哼,叫你不要洗不要洗,偏不听。等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个,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啊?”
  呃?“哥哥。表哥。”
  “你不要乱跑,每隔一个小时量一次体温。有什么情况及时找大夫。”
  眼见主治医生要走,我连忙拦住他:“医生,我弟会不会落后遗症啊?比如脑子不好使什么的……那我可对不起他爹妈了。”
  听我一问,医生也笑了:“这会儿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你说的这个要等他醒了以后再看。到时候再说吧。”
  目送医生翩然走远,各床的病号都各归各位张罗着准备午饭,我恨恨地看着依然没有醒转的人。
  这倒好,准备吓他呢,倒被他吓着了。
  你个祸害。我咬牙切齿。才吃的庆功饭,又跑到医院来。
  快快,把胳膊给我咬一口,解解恨再说。
  没意见吧?那我可咬了。
  仗着祸害无反抗能力,我偷偷抓过一只胳膊,送到嘴边。
  少年的手耷拉着,发烫的皮肤靠在我脸上,被阳光晒成浅浅的小麦颜色,手腕处隐隐看得见青色经脉。
  热度让我的嘴唇升温,心里一片绵软。
  哪儿舍得用力咬下去啊。
  那,轻轻地,好不好?
  …… ……
  小山还在沉睡,鼻翼微微扇动,已不是早上的吓人模样。脸上的潮红也淡了,不仔细看,不发觉病态。双眼闭上就越发显得长,睫毛动也不动,一根根,都湿漉漉的……
  等我惊觉过来,才发现自己在吻小山的胳膊。
  ……居然情不自禁。
  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小心地看看四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我在干什么。
  放心了一些。如果被人发现了,我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真是可笑,哥哥会非礼弟弟吗?会抱着一条胳膊又咬又亲,留下两排淡淡的牙印……和一个吻痕。红色的。
  啊,该死……留下罪证了。被小山看见了怎么解释呢?估计他也不懂,就说烧出来的好了。
  有点心虚,把小山的胳膊放回被子里,我逃离现场到病房外给单位打电话。目前我属于旷工,还没请假呢。
  顺便换换情绪。
  刚请完假点根烟的功夫,也就五六分钟吧,媛媛的电话就到了。
  “季哥,什么时候有个表弟住你家的?我都不知道嘛。”
  “病得厉害么?住哪个医院?我过来玩。”
  “客气什么呀,反正我晚上没事,就当串门好了。我就买三个苹果,一人一个。”
  “我没男朋友!什么跟郑宁掰了,从来就没开始过!警告你喔,少到处放我谣言。嫁不掉就赖你身上,吃死你。”
  听听,讲着讲着,泼妇样就出来了。
  掰就掰吧,我看那个斯文男也不适合媛媛。
  “我说媛媛,你在办公室里吧?边上有人吗?这么大声说要嫁给我,很伤众多追求者的心啊。”我轻笑。
  “哎呀!要死了……我们老徐和你们李总都在……完了,季泽你给我记着……我要挂了,晚上别指望有人来看你。”
  挂了媛媛的电话,我还在笑。可是想到病床上的小山,慢慢就变成苦笑。
  都到了这份上了么?所谓感情驾御理智,正常脑细胞不当家的时候。
  这种冲动,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了。
  自从大学里那场五痨七伤的恋爱结束,我几乎没死在里头。以为自己已经大彻大悟,永远不再相信爱情呢。
  这些年,我很懂得把心理需要和生理需要区分对待。身体容易满足,可之后往往伴随着更寂寞的灵魂。
  寂寞也没什么不好,没希望也就没伤害。任何东西,适应了就好。
  至于陪客户喝到半夜,好不容易把自己折上楼,开门,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的那种心灰意冷滋味,我也就当它是生理期。
  可是现在啊,久违的情绪,它又为某人蠢蠢欲动起来。
  忽然想起小山胳膊上的吻痕,形状蛮漂亮的。像一片叶子,鲜艳而矜持。
  真想把这亲密的印章,印在他身体别的地方看看啊。
  来了来了~~~~又看到几位掉到坑里的朋友,不亦乐乎~~
  (谢绝殴打= =|||||)
  10。
  下午三点的时候,病房里一片寂静,其他病人和家属都在上午挂完水后就回家了,估计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不外咳嗽或是胃疼。
  于是几十个平米的屋子里,只剩醒着的我和睡着的小山。
  医院的午饭差到离奇,唯一像点样子的白粥还得留给病号,虽然不知他什么时候能醒。我随便吃了点,到盥洗间擦了把脸,又回到床边守着。
  其实也不算件苦差。小凳子很矮,坐下来正好靠着床沿。伸出手去,手指顺着小山的额头,眉心,鼻梁,一路抚摸柔软的唇,从下巴滑下,落到小小的喉结。
  好象在弹音色优美的琴。
  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空气中有淡淡的暧昧气息。很安静,我几乎以为时间在这个午后停住了。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来袭,我伏在床沿上,沉沉睡去。
  可能是累了,睡得极死,梦也没做一个。
  一睁开眼睛,白色的墙壁、床单被阳光映得带了一点金色。原来日头已偏西。
  揉揉发胀的眼,坐直了身体。腰部像要断掉一样的疼。
  我轻轻按住腰节。都僵硬了。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小山醒了没。
  刚抬头,就看到明亮的一双眼,定定地对着我,也不知看了多久。
  我惊喜:“小山!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太好了!”
  小山微笑,嘴角弯弯地:“就刚才。一睁眼就看见你。”
  “是吗……”我有点不好意思:“睡相比较难看哈,没流口水吧。”忽然想起医生的话,上下打量他:“小山,我是谁?”
  样子上去不像烧傻了,不过这种事脸上又看不出来。
  据说傻子的基本特征就是不认人。要确认一下才好。
  “季泽。”
  恩,没错。
  ……哎,不对。“你平时不是叫我全名的。还没个大小了。”我按住他的额头,看还发不发热:“说,该叫我什么?”
  “哥。”小山低声叫我,声音有点暗哑,水汪汪的眼神顺着我的手臂绕过来。
  得,烧还没退干净呢,怎么看怎么像在诱惑人。
  伺候他喝水喝粥上厕所,重新躺回床上,已是黄昏时分。其他病床依然空空,光线暗下来的房间里,只剩我和小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喏,喝水,帮助退烧的。”
  “叫你别洗澡吧,偏不听。看看,庆功饭都吃狗肚子里了。”
  “明天……”
  “哥,你对谁都这么好么?”小山忽然打断我。
  我有病啊,对不相干的人哪儿有这么丰富的爱心。
  “这样就算对你好啦?”我撇撇嘴:“你对人的要求还真是低。”
  “喔。这样啊。”小山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听刚才查房的护士讲,你说是我表哥?”
  “我们俩不是一个姓,总不能说是你亲哥吧。要不我跟人说是你舅?”我坏笑,凑近了看他。
  小山转过脸来,于是我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眼睛。波光粼粼。
  “哥,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睡大街的。”小山轻声说着,没有错开对视的目光:“你从来不问我,但是个人都会有好奇心吧?”
  被他看得心悸,我掏出烟,转开身体。“可,是个人都能有秘密吧。或者说,隐私。”
  取出烟,才想起这是在病房,又收起。“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就说,”我摸摸他的头发,一笑:“你不说也关系。我一样喜欢你。”
  小山笑了,很没心没肺的那种,有点惨惨的。
  “我表哥也说喜欢我。真的。我有个亲表哥,就是跟他来到A市的。哥,我都跟你说吧。你别嫌弃我,好不好?”
  他还在笑,眼睛里有跃动的小小火焰,看着我。
  “我家是个穷地方,每天都忙得很,下地干活,喂猪养鸡,挑水劈柴,还要做饭洗衣服,跟你们城里完全不一样。
  我是我们家最小的,人家说爹疼长子,娘宠老幺。在我家没这些,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只要是我能做的,都丢给我,做不好还要挨骂。十岁时丢了一只生蛋的鸡,我爸打得我满地求饶。
  我七岁上的小学,每天跟我哥一块儿,监督他去学校。为回家告不告状的事,没少挨他的打。上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是全班最好的,老师也说我考到外头的高中没问题,可我爸妈死活也不让我再读了。一是学费什么的太贵,再一个是我哥混了个初中毕业就读不下去了,我妈喜欢我哥,就看不得我比他强。
  拿毕业证书时,我们班主任拉着我的手,直说可惜。我也知道啊,可我说不出来。没办法,家里没钱,也不能全怨我爸妈。然后我就在家帮忙农活了。
  过了几个月,到秋天,我一个远房表哥来送红鸡蛋,他生个了儿子。看我没书读了,就跟我妈说,带我到城里打工,一年下来能存好几千块。正好我姐才说了婆家,为嫁妆数目跟爸妈吵了几回了,表哥的提议正合我妈心意,于是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着表哥来A市。
  到了A市,表哥带着我到一家工地里做建筑工。每天挑水泥搬砖头,累得要死,晚上沾了枕头就能睡着。
  开始特别难熬。手上,膀子上都是血印子,全身疼,骨头像散了架。早晨快醒的时候,想着又要上工了,模模糊糊就哭,想家,想学校。每次表哥都抱着我,说过一阵子,习惯了就好。
  可是,等我习惯了工地上的活儿,却越来越不习惯表哥。他常常挨着我,跟我一块儿洗澡,晚上也睡我边上。睡到半夜,隔着被子就摸我。我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再看他,居然装睡。
  从那以后,他白天还没什么,一到晚上大家都睡着了,就不正常起来。如果跟他吵,他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我被大家骂耽误睡觉。要换床又没人肯换,每晚都睡得提心吊胆。直到年底回到家才松一口气。
  开过年,表哥一早就到我家拜年,跟我妈说带我上工。我真是怕了他了,跟我妈说我自己去A市找工作,可我妈不肯,说有人照顾你还不愿意,见过世面就不要亲戚了。大过年的我没跟她吵,再说那些事我也说不出口。结果我还是跟表哥一起回了工地。
  刚过完年,工地上还没人回来,就我们两个。路上我就感冒了,晚上就起了烧。
  我记的很清楚,半夜里头昏昏的,表哥拿了杯水给我。我刚接过来,他就脱了我的裤子。我用杯子砸他,没砸中,他抱着我就亲,嘴里说小山你长得这么水灵,可把哥哥喜欢死了。
  那时候烧得全身没力,被摁在床上动不了,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想我是完了。正巧摸到一块砖,垫床板的,我想也没想就磕他脑袋上去了。血当场就流了他一脸。
  我赤着脚,抓了条裤子就跑出去了,远远的还听到他在屋里骂,说要打死我,要告诉工头说我偷钱被他逮住了,告诉我妈我在城里不学好,叫我连家也回不了。
  那时候天可冷了,我就穿着单衣在街上走,直打哆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回工地怕给人当小偷送公安局,回家吧,估计我说的都没人信。我们村里哪听过男的把男的按到床上要那个的啊。我只会给我爸往死里打和被人耻笑。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