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恐龙王 更新:2024-08-29 08:49 字数:4747
“昭,不要任性!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出宫?”完颜烈试着和他讲道理,“况且,外面很乱,万一……”
“我不要听!借口,统统都是借口!我要出宫,我一定要出宫!”这个念头已经在完颜昭的心里埋藏了多年,现在被重新唤醒,他更是一刻都不想拖延!“完颜烈,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让我走,我就杀出去!你知道我有这个能耐,也一定下得了手!”
完颜烈能做的似乎只能是叹息,“明天,等我让人把别院收拾好,明天就让你出宫。”
“就明天!”完颜昭用力点头。
“把这收好了。”完颜烈把整整一瓶碧血丹以及炼制碧血丹的方子塞进他的手里,“还有花离,我已经废了他的武功,究竟要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让我想想。”虽然出宫不过是从一个狭小笼子搬到另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笼子里去,但只要能离开皇宫,也算是达成了一桩心愿。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于以后,真的要好好想想!完颜昭紧紧地握住药瓶冷冷地笑了。那笑,是那永不融解的万年冰川,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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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宁府的街道俱是模仿大宋的格局,甚至乍看之下与汴京城无异。这让完颜昭不禁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他隐约地一笑,放下帘子,无论身在何处,永远都回不去了是事实!
“戚少商?”一抹熟悉的身影却在帘子滑落的那一刹那突兀地撞进自己的视线,他赶紧再挑开帘子,什么都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流,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停轿!”完颜昭立刻叫了起来,他不甘心!刚才那个明明就是……不会看错的!一定不会!轿子还没停稳,他已经冲了出去。
“十七爷!十七爷,您身子不好,别跑啊!” 内侍赶紧跟在后面追,完颜昭这次出宫是秘密的,所以只有几个贴身的内侍跟着,连轿子也不是宫里的轿子。
完颜昭不管那许多,只是拼命向着一条小巷跑去,因为伤势仍没有复原,他无法用轻功。几乎是狼狈地拨开人流,一心向着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狂奔而去,忘了原因,忘了目的,忘了呼吸,也忘了他自己!甚至明明那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也不在考虑范围之中!想见他,想见他!只是想见他!戚少商!
“十七爷!”只跑到小巷的转角,就被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的阿寇扣住了手腕。
“放手!”完颜昭其实已经没有气力了,心跳地好快,那力道似乎要撞破胸腔一般!可他仍不想放弃,倔强地挺着背对着他,握紧了拳头。
“十七爷,您要什么?我去帮您找!”阿寇没有松手。
完颜昭扶着墙勉强向前跨一步,然而,只是一步,身子就无力地靠向墙壁软软地滑了下去。要什么?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也要不起了!找谁?戚少商吗?我是糊涂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和息红泪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会来?他永远、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永远都是恨我的,然后忘记所有……是我自己选的,是我帮他选的……胸口好痛,是不是伤又裂开了?颤抖着手指,抓紧自己的衣襟艰难地喘息,为什么手指没有感觉到衣衫的濡湿,眼前却是一片血红?好痛,真的好痛!
“十七爷……”阿寇走到他面前,见他神色惨然,一如迷途的孩子更是不忍。他要的,三皇子真的能给他吗?当了皇上就能满足他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弯下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十七爷,保重身体,日子还长着呢。”
阿寇的话提醒了他,完颜昭拉紧阿寇的衣领冷冷地道:“是皇兄要你暗中监视我?”
“不!是照顾!”阿寇不卑不亢地道。
完颜昭慢慢地松了手,是或不是,重要吗?
完颜烈帮他准备的别院幽静清雅,所有的建筑竟都是大宋的风格,包括里面的家具摆设。完颜昭对此无动于衷。别院里的下人们有一个是花离,已经剃了胡子的花离。他并没有忘记完颜昭曾经说过的话。面对忐忑不安的花离,完颜昭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道:“可以了,都退下吧。阿寇,我这里还缺一个可靠的人管事。我看就你了,你去跟三皇兄禀报一声。”
阿寇一楞,未料到完颜昭竟会有这等要求。如此一来,三皇子吩咐的事就等于是化暗为明了。“十七爷……”
阿寇还想分辩争取,完颜昭却早已扔下他离开了。
推窗望月,今夜的月色依旧冷寂。
“香令人幽,酒令人远,石令人隽,琴令人寂,茶令人爽,竹令人冷,月令人孤……月令人孤……”完颜昭不禁喃喃低语。月不仅令人孤,更令人刻骨生寒!完颜昭试着伸手去触摸那片寂寥的光华,月色却无情地穿过他的手指,冰凉入骨!只是不知是月光染上了手指的冰,还是手指沾了月光的寒,丝丝缕缕皆是清清寒寒。
戚少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名字成了一把锁、一副扣、一个结?锁住了他的心、扣住了他的情,也缚住了他整个人?那大漠戈壁上破旧的旗亭酒肆,一次错误的相遇,竟成了他一生都过不去的一个坎!不自觉地收拢眉宇,戚……少……商……
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吗?他甚至从未告诉戚少商自己真正的心意!过去的一切,似乎是清晰的,可又如此模糊。想要记起,偏偏早已无迹可寻;想要彻底遗忘,却又早已深入骨髓,如此这般反复纠缠着,至死方休!心口那道迷离的情伤,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愈合,像是一道捉摸不透的暗影,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寸,在每一次的呼吸之间不断侵蚀加深,如寒水浸没身体,无可奈何。
戚少商,你可知自离开,我便已不再点灯?不是在等你,只是,不,而是自己动手燃起那盏灯,很寂寞……可以让别人代劳,但谁又配替我点灯?
流水落花,两两相忘……若是忘不了,又当如何?是否,就像这屋子一样,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掌握不了?
突然,原本黑暗的屋子里有了一点灯光。
完颜昭不悦地皱了皱眉,道:“谁允许你进来的?把灯熄了,下去!”
“你晚上总是怕冷,为什么不多披一件衣服?”
这声音……这是……完颜昭恍了恍神,猛然转身!
那站在桌边,擅自把灯点上的,不是戚少商还是谁?
“月令人孤,你是在想我,惜朝……”戚少商在笑,也在叹息,一步步地走向他,无比地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定!“你让我好找!怎么就这么傻呢?”
顾惜朝没有答话,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个人向他走近,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至于其他,俱是一片空白、化作了飞烟……
戚少商终于走到了顾惜朝的面前,拔山涉水,从旗亭酒肆到京城,再从京城到会宁府,这条路真的好长!伸手想抱住他,却落了个空。“惜朝?”
顾惜朝一手扶着窗台,踉跄着退后了一步,惶然摇头,“假的,骗人的,不可能……”
“真是个傻瓜!”戚少商只感觉心里涩涩的,抓住顾惜朝的胳膊,一用力,把他扯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地禁锢,“现在呢?”
顾惜朝没有答话,只是把头埋在戚少商的胸口。真也好,假也罢,是梦是醒,分不清也没关系,是你就好!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太久的分离,他们需要时间去体会“他”在身边的温暖和真实,静静体会。
“惜朝,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戚少商紧紧地拥着那荏弱单薄的身躯道。
“嗯!”顾惜朝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以后,不要再瞒着我,无论什么事。”戚少商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他的眼里有迷离的雾气,深深浅浅,“答应我……”
顾惜朝没有答话,只是沉静地看着他。
戚少商只当他是答应了,轻轻地、无比眷恋地吻住了他。
那迷离的雾气终于化作了晶莹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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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朝……”戚少商微微叹息,轻轻地吻去他脸颊上的泪珠。你可知,那日我见红泪的泪只觉得心疼内疚,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以为这已经是至痛了。却原来,你的泪竟如滚油一般,一滴一滴直烫到我的心底去……
“惜朝,跟我走,我们回六扇门去。”戚少商轻轻地摇着他,找到他,然后带他走!这就是这么久以来他心里一直想要做的事。
顾惜朝转头看他,眼神有些迷蒙。回六扇门?好遥远,远得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一样。
而戚少商,却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计划,“我们先想办法找到晚晴,然后……”
没有然后!我也不会回六扇门!顾惜朝忽然扑倒了他,吻他,笨拙却用力,像是一头野兽!
戚少商并没有料到顾惜朝会有此举,基本上要顾惜朝在这方面主动无疑于天方夜潭!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况且,天知道他有多想他!翻身将他压下,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吻了下去……
顾惜朝紧紧闭上了眼睛,“把灯熄了,把灯熄了……”又细软又羞涩的声音像是秋风中瑟瑟的琴弦,拨动的是人心。
戚少商却滞住了动作,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顾惜朝左肩的锁骨,引起他的一阵颤栗。“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在地上打磨着的沙砾。
顾惜朝漠然地坐起身,拉好衣衫,掩上那个狰狞的伤痕,“你应该听我的。”
“我问你这是什么!”戚少商嘶吼了起来,眼里几要喷出火来。
顾惜朝叹了口气,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开始穿戴。“如你所见,一个咬痕。”
“是谁?”戚少商的声音阴沉沉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惜朝很快收拾好自己,转身璀然一笑,“重要吗?”
再度出现在戚少商眼前的顾惜朝一身尊贵的明黄,甚至是同色的发带束发,与在大宋时的青衫磊落完全盼若两人!
“完颜昭,大金国十七皇子……”戚少商喃喃低语,虽然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可真正看见却仍无法一下子就接受。
“正是!”顾惜朝负手在背后,傲然道,“完颜昭,才是我的真正姓名。顾惜朝,不过是个化名。”
戚少商的气息滞了滞,然后才幽幽地问:“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要穿这一身给我看,你故意要给我看那个……,你想赶我走?”
顾惜朝有些诧异地轩眉,戚少商,比以前更敏锐了!“是我父皇……”
“什么?”
“那里,是我父皇留下的。”顾惜朝镇静地看着戚少商的眼睛,抿嘴冷冷一笑,问,“在这个地方留下这种咬痕,必须在什么情况下?听说戚大侠年少时颇有几分风流,甚至现在也与京城的花魁娘子情谊甚深,你认为呢?”
“惜朝,不是这样的!”戚少商疯狂扑过去,重新把他搂在怀里,用力到快要断气的拥抱,仿佛要将顾惜朝此人揉碎了融入自己的骨血!“骗我!你骗我!你回答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作假欺骗你?”顾惜朝毫无反应地由他抱着,不挣扎,亦不回应。“他是我父亲,可他更是一个皇帝,高高在上!他要我,难道我能反抗吗?当你拥有了无上的权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必考虑人伦常理。所以,我明白,我必须在万人之上!”
“在我眼里,这个皇帝不过是披着龙袍的禽兽。可更遗憾的却是,原来整个皇宫里的人都是一样的。”顾惜朝的声音依旧清冷,犹如闪着寒光的利刃。“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可那人是我父亲,亲生父亲,毕竟有所不同,是吗?戚少商,你知道我有多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你可以不说的……”戚少商难受地想吐,怎么会是这样?顾惜朝,如谪仙般的顾惜朝,他深爱的人,一直都知道他吃了很多苦,可为什么会是……
“不说?”顾惜朝忽然大笑起来,“戚少商,你也不过如此!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瞒你。怎么,现在就受不了了?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父亲是我亲手所杀,你会不会也亲手杀了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替天行道?”
“你……你杀了你父亲?”戚少商无比艰难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他杀了他,杀了那个给他屈辱的人,可那人是他父亲!他应该高兴还是愤怒?“他,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把杀他的话说得……这么轻松?”
顾惜朝镇静地看着他,戚少商越是愤怒失控,他就更需要冷静自持!“很奇怪吗?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这本是皇家的心性,戚少商,你即便没有见惯,也该听惯了,何必来苛责我?”
“我本就是一心要出将入相的人,又怎么可能跟你走?戚少商,别傻了。好不容易等到父皇驾崩,我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今时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大金国未来皇帝唯一的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完颜昭,身份何等尊贵!你让我跟你回去,回去做那个千夫所指,永远都翻不了身的顾惜朝?”
“你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