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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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找1 更新:2024-08-25 22:38 字数:4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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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文革”中采取了游手好闲的态度基于许多因素:一个是我怯懦的生性;自知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搏风击雨;一个是我的人生观向来只谈风月;舍不得在此外的什么上耗费时光。
看着别人接连出去串连;我们也想去北京见见世面。没几天传来特大喜讯:国庆节毛主席再次检阅。省师院全院师生不分派别;能去的全部赴京接受接见。“猪圈岂生千里马;花盆难养万年松”;我们也该出去走走了!
在北京接受了伟大领袖的检阅;心情难以平静。借着大串连的机会;我们决定一览祖国美好河山。我们的计划是乘车到南京;再徒步走向上海。不料车到泰安时;我们下车了;决定去看泰山。
这是个“红卫兵万岁”的时代。接待我们住宿的是个女中学生;简朴的衣装掩不住青春的美丽;说话时憨憨地笑着;是一种山东味很浓的准普通话;贤淑朴实;可爱极了。可是我不好意思多搭话;怕同学说我别有用心。
噫吁嘻;危乎高哉!在几千级台阶的引导下;我们直奔南天门。路畔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形态各异。从纪录片上看见过的国宾馆壁上的铁画《迎客松》;演化成婀娜的立体造像;让人不敢信以为真。石壁千寻;直通壑底;云崖百丈;上接重霄。四面八方;触目处尽是古人石刻;让人应接不暇。
我当时边走边模仿着张孝祥的《六州歌头》填写一首登泰山:
少年狂傲;不解泰山高。携酒肉;摇步履;上重霄;气可豪。沿石级千万;过斗姥;穿回马;转峭壁;股战栗;步摇摇。笑我辈须眉;不及山东女;笑何妖娆。到山颠小憩;恍若赴灵瑶。天门悄悄;暮云飘。
到了南天门;我们把带来的酒肉打开;就地而食而饮。泰山纵酒让我找到了某种感觉;我又把刚才没作完的《六州歌头》补出了下阕:
看雄峰立;超万仞;崇天地;作高标。齐鲁静;群山小;海天遥。惜周秦石刻;恒千载;一时销。绝巅冷;友人醉;我长号。雾霭迷茫;云掩层崖暗;臆懑心焦。问屏翳何处;我欲乘风遨;借我扶摇!
走到无锡;不想再走;于是改乘火车。去上海的火车仍是人满为患;只占上了两个座位;我们一行四人只得轮流站坐。我到车厢过道里想舒展一下;不料那里也塞满了人当然都是学生。我们正好站在三个女生的对面。那三个女生一看就是中学生;个子高中低三档;各具风格仪态;如同当今画家天津美院何家英为求构图变化而精心勾画的三个典型女性。其中一个娇小的女孩顶多是个初中生;是古典文学中常说那种二八娇娃;温柔娴静;不苟言笑;肤色犹如三矾九染的工笔重彩;白晰明澈。高个的是个开朗的大姑娘;嘻笑无心;像是红楼梦里的史湘云。想是为解除面对良久的尴尬;大女孩看了看我们的红袖标;大大方方地主动开口了:“M省师范学院。你们是M省来的?”惊异的夸张的表情像是见到了巴丹吉林沙漠的双峰驼。
她叫黄瑛;上海中学生。一说上海;我就想起了我的初恋;一想起初恋我就想起了越剧。我主动把话题转到了这上边。她听说我喜欢越剧;立即显得挺兴奋;好像钟子期遇上了俞伯牙;只是车厢里不是场合;不便给我演唱罢了。我说买不到越剧唱本(这是常见的小伎俩);她说她有;回去寄给我。于是;我们很自然地互留了地址。这一切都是在上海到站前完成的。生怕擦肩而过的心理让我抓紧了每一分钟。迅速的心理反应;正确的判断和把握;经过装饰和掩饰的心情;不温不火的表露;这些在我来说是一次庄严考试的紧急应对;我过关了。那么她呢?
苍茫岁月(2)
我知道我们一下车就会像被河流流散的浮萍;不可能再相遇了。
上海;再次摇醒了我的初恋。
我回到学校居然真的接到一封邮件;打开一看是一本六十四开的《越剧选曲》;上海文化出版社一九六五版本。确是她自己的书;扉页上写着“购于上海;黄瑛;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七日”。下边还有一行字是:东新路武宁一村二十号三零三室。我分析;这一行地址如果是后加的;那就是特意了;你买书后签上自已的名还要给自己写上自家住址吗?书里还夹了一封信;一看抬头;女生的小伎俩就暴露了:收件人是我的名字;信却是写给“三位战友”的。我不记得我的那“两位战友”也要过越剧唱本呀。原文如下:
三位远方的战友:
你们好!今天来信主要把一本你们所要的“越剧选曲”寄给你们。
本该在上个月初(十一月)就可以寄给你们的。但;由于我的笔记本在我们同学那里(上面有你们的地址)。她又出去串连了;所以就一直拖到今天才寄给你们。非常的保(抱)歉;请原谅!
这本“越剧选曲”是我自己的;因为现在新华书店里没有卖了;都收起来进行审查;审查好以后;编辑新的出来;所以我就将我自己的一本寄给了你们;等出了新的以后;我定寄给你们。在越剧方面;如果需要我帮助的话;我一定尽我的能力;因为;我也是比较喜欢越剧的。好;不多写了;再见!
愿你们在大风浪中更快地成长。
远方的战友:黄瑛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若干年后;我写过一篇题为《秀才人情纸半张》的文章;就拿我和黄瑛作了个例子。只是为行文需要;我把它改造成了这个样子:
一九六六年冬;我们一群学生被一种热情所驱使;举着“肯登攀长征队”的旗帜;由南京向上海徒步“长征”。途中遇到一个学生坐在背包上;她叫黄瑛;是上海中学的学生。分手之时;她掏出一块很漂亮的小石子递到我手里;得意地说:“看;雨花石;送你吧!”我瞅了她一眼;从此那一双闪动的深潭般的眼睛再也没有从我的记忆里消失。我至今还保存着这颗雨花石;而黄瑛却在大千世界的茫茫人海中无处寻觅了。当时年少;又是萍水相逢;不好意思问人家的通信地址。
那一年;正好赶上四部委联合举办全国青年杂志文章评奖;我的这篇稿子居然获了言论一等奖;并且出版了获奖文集。我真想让黄瑛无意间看到它。
邂逅相遇的十年后;我因故出差上海;特意按照《越剧选曲》的扉页地址去她家看过她。她父亲说她到东北的什么地方当知青了;就是说还没有选调回来。我不便再详细打听。黄瑛故事;就此搁笔。
乱世甜婴(1)
成熟了的青春骚扰着每一个学生荷尔蒙在体内不安的冲动着;时不时地给忙于革命的学生造成一段走神或联想。知识分子参加革命总是带着一种永久的小资特征:革命加爱情。可是我和同窗马君却仍是孑然一身、一片空白。看着身边的不少同学找了对象;我们真是好生羡慕。我们只能在那些可能没主儿的女生身后指指点点;挑点她们的短处或长处;寻点开心而已。“也就八十来斤;风一吹不就倒了?”马君指着一个女生惊呼道:“里边能有内容么?”“不知道;里边我没看过。”我庄重地回答他的设问。于是我们笑起来;我们从异性那儿获得了审美愉悦和生理愉悦。
郊区农民造反派办了一张小报叫《农民运动》;是我题的刊头;我享受到当年伟人的快感;很得意。我在《农民运动》的屋子混得久了;就在地板上的床板上睡着了。北国的早春二月其实仍是冬季;根本找不到被拍成电影的柔石作品的情境。夜里;半个被子又被马君扯了过去;我蜷缩着身子;睡得很难受。
心脏不好的人爱做奇怪的梦;我又在空中浮游起来。天上居然也有村落;我看见了土墙的根基和倚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我想起了在B九中上高三时做过的奇怪的梦见到了少司命夫人和她身边的一个叫竺青的丫鬟;并且依稀记得她们的对话。那对话肯定是与我的婚姻有关的;虽然并没有弄懂内含的命运。我既然又飞落到天上;我试试能不能再见到她。老人向云端指了一下:“那不就是少司命夫人的宫廷吗?”果然;东南角上就真的浮起一座殿宇;很高很清晰;只在宫墙的下端被云雾与村落隔离开来;像是两次曝光的彩色图片。我根本不去想这景象的突兀与衔接的是否合理;我被喜悦冲击得不顾其余了。
我不敢直接步入正殿;便绕到殿后;再从殿侧悄悄往前窥测。突然大殿的门开了;像小学校放学似的涌出一大群少女;嬉闹着在殿前的场地上开始玩耍。布口袋、跳绳、荡秋千……与我们人间女孩们的玩耍大同小异。这时有两个文静的女孩漫步着向殿角走来;我正要逃到殿后;她俩却在殿角的台阶上坐下了;背对着我。我从侧面还能看清她们的长相;一个穿红衣留一根长辫子;另一个穿绿裙的正是我在高中毕业前梦见过的那个竺青。
“瞧这帮没心没肺的丫头们;就知道玩;玩到哪年哪月呀?”红衣女说。
“没心没肺才是幸福。我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情景呢?”竺青说。
“少司命说;你要投生的是个军人家庭。到那种人家;还能画画么?”
“是个文职军官;不是武夫;挺有文化的。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二十年后能不能找到那个滑生;万一有个阴差阳错;我就惨了。”
“你放心吧;注定的事谁也改不了。明天你啥时辰走?”
“辰时走。谁也别送。三十五年后咱们在这里重聚。”
这时听得玩耍的少女中有人喊“红霞”;那个红衣女应声跑了。好机会;我从竺青身后拽了她一下衣带;她回头一看;惊异得眼睛都圆了:“你怎么来了?我正要下去呢?”
“下去?下到哪儿去?”
“嗨;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快回去吧;让人看见了;少司命夫人一生气;也许就改变主意了。”
“不;我好不容易来了;马上就走;我才不呢!”
竺青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拉着我绕到殿后说:“你真麻烦。不过;好在已是注定的事了;你跟我来。”
曲径回廊;进了西厢大院的月亮门;她蹑手蹑脚地把我带到一间二层楼上的画阁里;显然这是她的闺房了。屋子很整洁也很优雅。金狻猊异香满室;碧玉瓶插着两支长长的孔雀羽毛;博古架上陈列着各种小摆设:手链、脚镯、发卡、日本儿童玩偶;还有几尊小铜佛……剩下的是些奇石;其中最大的一块有二尺来高;四面玲珑;峰峦叠秀;安置于紫檀座上。石孔上隐隐约约有白云飘进飘出。我正一一地数着石上的孔穴;竺青在一旁笑笑说:“别数了;九十二个。有两个被捏死了。石清虚。你倒挺在行的!”我记得在《聊斋》里读到过这篇;没想到这块奇石竟落到了这里。竺青说:“不记得蒲松龄在文中说过吗;天下之宝;当与爱惜之人。这石头的原主人邢云飞为了它宁折两年寿命;他想与石头同始终;没承想死了以后;人间那些污浊之辈为争抢宝物;祸端百出。少司命夫人就收回来给我了。”我真是羡慕不已;竟大颜不惭地问她能送给我吗;她说:“你若要;还得捏上三十个孔!”我想了想;我这嶙峋瘦骨;再减去三十年;怕没几年活头了;只好作罢。
乱世甜婴(2)
博古架右侧的几上有一个大肚水晶瓶;也是二尺来高;像个瓮;里边贮水;插着一枝木本植物;叫不来名字。枝条像伞一样地纷披而下;叶疏花密。花的形状像被雨打湿翅膀的蝴蝶;收敛成一小团;花蒂如须;娇美如少女额前的刘海。再往右是靠窗的案子;案子上置有文房四宝;画毡上有一幅没画完的工笔仕女画;旁边有一幅供临摹用的画本。我吃惊地问:“你也画画?”她说:“画不好;正临摹呢。”我一看那画本竟是华三川的仕女画;更加惊异了:“华三川没画过古装仕女呀;早年他画钢笔画;后来改为工笔人物;画过一套绢本设色连环画《白毛女》;正在畅销。我们那里正闹‘文化大革命’;仕女画都被列为四旧销毁了;你是从哪儿找到呢?”
“少见多怪吧!”竺青朗声笑道;“你们那个‘文化大革命’是一次文化浩劫;说到底无非是权力之争。由此算起的十年以后;华三川转画仕女人物;他的画兴盛一时;是老百姓最最喜闻乐见的;我不过是提前用用他的样子罢了。对我们来说;十年算个多大的数字呢?”
“那你算算我将来有啥成就?”我问。
“你?”竺青撇了一下嘴;“你爸都给你算过‘不过是个穷儒’;我还用算?告诉你吧;你没弄出啥名堂!命里有的推不过;命里没有莫强求;懂啦?”
“那我命里有啥?”
“有我!”竺青说完;噗哧一笑;笑出声来。
这时伴随着一片叽叽嘎嘎的笑声;有人猛烈地敲门。我的应变能力提示我只有一种选择;像旧小说里常说的那样;吱溜钻进床底。竺青把门打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