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4-08-25 22:37      字数:4962
  当一个白痴。”
  格兰特静静聆听这段不像是女性会说的话。她重述她的问题。
  “嗯,不会的,”他说,“这里不是美国。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做了口供,正
  如你听见的,他不可能会再改变心意或编出另一套说词。”
  “他有其他的朋友吗? ”
  “只有你的姨妈,伊芙雷太太。”
  “是谁出钱替他辩护? ”
  格兰特对她解释。
  “那么他不会有什么好的律师。依我看,这就不怎么公平了——法律让有名的
  律师去打官司,没没无闻的律师就只能替一文不名的嫌犯辩护。”
  格兰特莞尔,“他会被公平对待的,你别担心。只有警察才会在这个案子撞一
  头包。”
  “在你过去的经验里,曾碰过执法失误的案子吗? ”
  “有,但不多。”格兰特大方地承认。“但那些都是张冠李戴的案子。这件案
  子不会有这种问题。”
  “不对。一定有的案子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有许多互不相干的事件被凑在一块
  儿,让它们看似是某种证据。就像是被面上的拼布。”
  探究得到启发后,她的情绪激动到无法平复下来。格兰特向她保证,转开话题
  ——他默不作声;脑中突然袭上一个念头。如果他一个人南下东伯恩,洛克莱太太
  肯定会因他的出现而提高警觉,怀疑他的诚意。但如果他偕同一名女士出现,会被
  认为他正在休假,缓和他出现可能造成的僵局,这样他就能完全解除洛克莱太太的
  心理防线。冒险要成功得仰赖——她对他的有备而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听我说,”他说,“你今天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
  “没有。怎么样? ”
  “你今天有没有日行一善? ”
  “没有,我觉得自己今天很自私。”
  “那么,打起精神,下午充当一下我的表妹,跟我到东伯恩去,表妹的角色一
  直扮演到晚餐前,你觉得怎么样? ”
  她认真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要去追踪其他的可怜人吗? ”
  “不尽然。我想,我是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她缓缓地说,“如果只是为了好玩,我会迫不及待要跟你去。
  但若是为了某件我不知道的事,而要去见个素未谋面的人——你觉得呢? ”
  “我不能告诉你我去那里做什么,但是我向你保证你绝不会后悔这么做。你现
  在相信我了,要跟我去吗? ”
  “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她狡黠地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承认,“警察跟一般人没两样,也会骗人,”
  “而且,比一般人更会耍心机。”她讽刺地接上他的话。
  “去不去你自己决定。但是,你绝不会后悔走这一趟。
  我对天发誓——警察从不打诳语,只是偶尔需要用点心机。“
  她被逗笑了,“这正是你的作风,对吧? ”她爽朗地说。踌躇了一下,“好,
  我很乐意当你表妹和你一起去。
  我的表哥们没几个长得这么帅的。“她揶揄的口气对格兰特来说太明显,以至
  于他无法消受这种恭维。
  他们离开都市,横越遍地绿野的乡间到了海边,还好,一切顺利。格兰特放眼
  望去,为居然能看到英国东海岸唐斯高原上的景观展现在他的眼前而深感讶异。像
  是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一间房间,屋主被突然出现在房内的人吓了一大跳。他从
  来没有觉得南海岸的旅程竟这么快就抵达了。车厢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进
  一步对她面授机宜。
  “我将在东伯恩住下——不,我不能。我这身打扮不像——我们两个从伦敦来
  这里度过一个下午,然后,我们进去和两名因工作而认得我的女士寒暄。话题绕到
  帽檐饰针的时候,我要你把这个从你的提袋里拿出来,说这是你买来送给你姐姐的。
  对了,你的名字是爱莲诺·雷蒙,姐姐叫玛丽。就这样。到时把饰针放着,直到我
  开始调整我的领带。这个暗号代表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了。”
  “好的。对了,你的名字? ”
  “亚伦。”
  “好,亚伦。我差点忘记问你的名字。说来好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表哥叫
  什么……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不是吗? 看到那些太阳下的樱草花,再回想此刻
  深陷于苦难里的人们。”
  “不要这样,尽说些傻话。想想几分钟后,我们就要看到令人愉快的空旷海滩。”
  “你曾去过旧维多利亚剧场吗? ”她问。火车进站的时候,他们还欲罢不能地
  谈着《贝莉丝小姐》一剧的精彩绝妙。格兰特说:快过来,爱莲诺,“手臂握住她,
  像个等不及想玩沙滩上铲子的小男孩似的,把她从车厢里拖出来。
  海滩,如格兰特所预料的,由于空旷怡人,遂成了南海岸最吸引人的避暑胜地。
  这里阳光普照,十分暖和,几群人躺在小圆石滩上做日光浴,像是被夏天游客群孤
  立的贵族。“我们先走步行道,回来的时候再沿着海滩走。”格兰特说:“这样的
  天气,她们可能会在海滩上晒太阳。”
  “她们要发了疯才会想离开唐斯。”她说,“我不在意多走一点路,但这样可
  能走到明天才走了四分之一。”
  “我认为在唐斯应该不至于这样。我敢说,我要去找的那位女士没法走太多路。”
  “她叫什么名字? ”
  “我现在先卖个关子,到时我再跟你介绍。你假装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不知情
  会比较好。”
  他们静静地沿着干净整齐的步行道走到哈利威尔。这里的每一样事物都清清爽
  爽的。井然有序,清爽怡人,是东伯恩的特色。就连海水也平静无波,显得有点特
  别。而滩头看起来也像是有意设在那儿,做为步行道的终点一般。他们走不到十分
  钟时,格兰特说,“我们现在到海滩上去吧。我确定,我们刚从那两名我要找的女
  士附近经过,她们就在圆石滩上。”
  他们离开人行道,开始漫步踱回防波堤。不一会儿,他们就接近那两名斜倚在
  轻便折叠躺椅上望着海的女人。
  较孱弱的那位,蜷曲着身子背对着迪摩小姐和探长,正在看书。另一位用杂志、
  信纸和遮阳伞这些海滩午后随处可见的配备遮阳,她什么也没做,似乎是在闭目养
  神。当他们走到并排的椅子前,探长小心地把自己的眼光落在她们身上然后停住。
  “怎么是你,洛克莱太太! ”他说,“你是来这里休养的吗? 多么怡人的天气
  ! ”
  洛克莱太太,一抹吃惊的眼神闪过,热诚地回应他。
  “你还记得我妹妹,莉布吉尔小姐? ”
  格兰特跟她握手说,“我想你没见过我的表妹——”
  今天老天真是太厚待格兰特了。在他尚未解释自己来此的借口前,莉布吉尔小
  姐懒洋洋但开心地说:“天哪! 这不是丹缇·迪摩小姐! 你好不好? ”
  “你们认识? ”格兰特问,觉得自己就像个睁开眼睛发现再走一步就会掉下万
  丈深渊的人。
  “何止是认识! ”莉布吉尔小姐说,“我得盲肠炎的时候住在圣米榭医院里,
  多亏丹缇·迪摩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帮我翻身呢。我得当着她面称赞她,她做得非常
  好。玛格丽特,来跟迪摩小姐握手。这位是我姐姐,洛克莱太太。
  谁想得到你竟然有个大名鼎鼎的表哥! “
  “我猜你也是来这里休养的,探长? ”洛克莱太太说。
  “也可以这么说,”格兰特说,“我表妹休假,我刚破了一个案子,所以我们
  到这里来玩一天。”
  “下午茶时间还没到,坐下来跟我们一起聊聊天吧。
  我好几年没看到丹缇了。“
  “你一定很庆幸那个棘手的案子破案了,探长。”他们并排坐在圆石上的时候,
  洛克莱太太的妹妹提起。她说那桩命案对格兰特这一生来说不足为奇,却是她们碰
  到过的最可怕的事,但是探长对此略表不提。话题于是马上从命案聊到健康、餐厅、
  度假旅馆、美食和服装,就是不谈那件案子。
  “我喜欢你帽上的饰针,”迪摩小姐漫不经心地对她的朋友说,“今天下午我
  除了帽子饰针之外什么都没办法想,因为我们刚才买了一枚饰针要送给我们另一位
  即将要结婚的表姐。你知道的——就像刚买了一件新的外套,看到别人的外套就仿
  佛视而不见。我还带着这枚饰针呢。”她并未改变她斜倚的坐姿,在皮包里搜寻,
  翻出它,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
  “你们猜这里面是什么? ”她打开盒子,将饰针拿到她们眼前。
  “好漂亮哦! ”莉布吉尔小姐说。洛克莱太太却不动声色。
  “M .R ,”她终于说。“为什么这缩写和我名字的缩写一样? 你表姐叫什么
  名字? ”
  “玛丽·雷蒙。”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传奇故事里那个假道学的女英雄。”莉布吉尔小姐说,“
  她个性真的是这样吗? ”
  “不会,不太像,不过她是个平凡无趣的人呢。你喜欢这枚饰针吗? ”
  “喜欢得不得了! ”莉布吉尔小姐说。
  “好漂亮! ”她的姐姐说,“我可以看一下吗? ”她将盒子托在掌心,左右仔
  细地看着饰针,然后把它还给迪摩小姐。“真是漂亮! ”她又说了一遍。“教人爱
  不释手。你们是买现成的吗? ”
  格兰特轻摇头回复迪摩小姐求助的眼神。“不,我们是订做的。”她说。
  “玛丽·雷蒙小姐是个幸运儿! 如果她不喜欢这枚饰针,她的品位一定糟透了。”
  “哦,如果她不喜欢,”格兰特说,“她也会善意地说她喜欢的,反正我们也
  不会知道。所有的女人都会说善意的谎言。”
  “虚情假意,”莉布吉尔小姐说,“可怜的人们。”
  “不是吗? 你的社交生活其实是一长串的谎言。你觉得非常遗憾——你不在家
  ——你本来可以去的,但是——你希望朋友在你家待久一点。你要不是向你的朋友
  们撒点小谎,就是骗你的仆人们。”
  “我会对我的朋友撒谎。”洛克莱太太说,“但我绝对不会骗我的仆人! ”
  “你不会吗? ”格兰特说,慢条斯理地转身面对她。低垂的帽檐盖住他的眼睛,
  慵懒的身体靠在椅背上,看到他的人几乎不可能相信格兰特探长此刻正在办案。“
  命案发生后你本来要前往美国的,不是吗? ”她默默地点头。“那么,为什么你告
  诉你的女仆说你是去约克郡? ”
  洛克莱太太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随即又跌进椅子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告诉我的女仆说我要到约克郡
  去。我是说要到纽约。”
  格兰特显然是抢先一步追问,“但是,她以为你说的是约克郡。”洛克莱太太
  才说,“你怎么知道? ”
  “天底下没有警察不知道的事。”他说。
  “天底下也没有你不做的事,对吧? ”她忿怨难平地说,“你是不是跟安妮有
  什么瓜葛? 我一点也不讶异你会怀疑是我杀了人。”
  “我没有这么想,”格兰特说,“警察对天底下的事都抱持怀疑的态度。”
  “那么,我是不是该感激你,你这种怀疑的态度比我的女仆罢工还恶劣。”
  格兰特捕捉到迪摩小姐短檐帽下盯着他瞧的眼睛,她眼神亮着一种新的表情。
  他们的对话暴露出洛克莱太太涉嫌队伍命案,迪摩小姐不由胡思乱想起来。格兰特
  对她报以保证的微笑。
  “她们认为我来意不善,”他说,“但是你至少该支持我,我可是为正义而活
  的。”她当然看得出来,她仔细想想,他朝这方面调查就是要替拉蒙洗清嫌疑。这
  个可能性得靠旁敲侧击来证实。
  “我们回去喝下午茶吧! ”莉布吉尔小姐说,“一起到我们的旅馆,还是我们
  去其他的地方坐坐,玛格丽特? 我已经吃腻了那些缇鱼三明治和红醋栗蛋糕。”
  格兰特提议去一家蛋糕非常有名的茶馆,帮着收拾洛克莱随意放置的私人物品。
  他这么做的同时,故意让那叠信纸掉落摊在沙上,纸张首页的信写了一半,刺眼的
  阳光下映人他眼帘的是洛克莱太太又大又圆的字迹。“对不起! ”他说,重新把信
  纸和杂志堆叠在一起。
  午茶在美食的功能上或许是成功的,但是在社交功能上,格兰特觉得极为失败。
  他三位同伴中的两位带着他无法视若无睹的不信任盯着他,第三位——莉布吉尔小
  媚——开心地假装不去注意她姐姐默认自己紧张时会发作的坏脾气。当他们互相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