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4-08-25 22:37      字数:4899
  空投指挥所总指挥由杨友梅兼任。显然,曾泽生无处诉说。
  李鸿还想说点什么,只听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李鸿放下电话后,又要通了郑洞国的电话:“喂,司令员,争抢空投粮食近来越来越严重,弄得部队之间发生了好几次械斗。您看。。”
  “怎么搞的!嗯。。”郑洞国对此十分生气。
  李鸿放下电话后,按照郑洞国的指示立即叫副官找人起草告示。
  第二天,街头四处贴满了郑洞国亲自签署的告示。告示说:“倘有不顾法纪仍敢擅自抢藏者,一经查获,即予就地枪决。”
  然而,在无休止的饥饿面前。这种告示又有什么用呢?
  李鸿仍然天天为此头疼,逼急了,他竟给郑洞国打电话说;“这个警备司令我不兼了!”
  当然喽,兼不兼也由不得他。
  解沛然从前沿阵地回来,二话没说,先问司令员在哪。得知司令员在作战室,他又急急忙忙往作战室赶。
  郑洞国要狗急跳墙。他这个参谋长就得忙起来。
  当解沛然走进作战室的时候,肖劲光正伏在沙盘上,盯着长春市西北方向的位置上出神。
  “司令员,郑洞国要动真的了。”解沛然汇报说:“最新情报,敌人今天发了三天的口粮,走不动的马都杀了,军官家属已经集中在海上大楼。另外,全军作夜行军教育。突围方向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大房身机场以后往北一线。”
  肖劲光没急着说什么,唐天际刚来过电话,将有关情况已经详细汇报。
  他也是对敌人这一次突围感到有些压力才到作战室来的。他主要在考虑,敌人没命地往外,部队反突围的“刀子”插得深一点好呢,还是浅一点好。
  “敌人可能在晚上开始行动。今晚,或者明晚。您看我们的部署要不要再作些调整?”解沛然看肖劲光没说话,又补充说。是呵,如果要调整,就只有半天时间了。作为直接操作作战的参谋长,能不急吗?
  “参谋长,你看敌人的突击部队可能有多少兵力?”肖劲光问。
  “郑洞国要狗急跳墙,起码得用一个师的兵力,或者更多一些。”解沛然说。
  “你看我们‘刀子’插多深呢?”
  解沛然稍停了一停说:“放一个师出来,能吃掉,多了怕咬不烂。”
  肖劲光来回踱了两步,果断地说道:“将西北方向的力量成梯次配备。
  ‘刀子’适当浅一些插。一个梯次吃掉一部分。你去安排一下,把休整的两个师加上去,至少配三个以上梯次,形成一条火力长廊,在侧面打伏击。敌人通过三次以上消耗,大概会所剩无几,然后再打阻击。”
  解沛然表示明白。
  肖劲光思忖了一下又说道:“特别要注意口袋扎得是时候。告诉炮兵,该扎口袋的时候,一定要用炮火封死。再多了可就真咬不烂了。”
  随后,俩人都仔细研究起各方面的配合问题。
  “叮铃。。”电话响了。
  解沛然接过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唐天际的声音:“是参谋长吗?我是唐天际。请速报司令员,六十军派了两名代表前往接洽起义,并带有其军长曾泽生的亲笔信函。”
  “哦——?”解沛然显然觉得消息太突然,“请稍等,司令员在这。”
  解沛然停下,看了肖劲光一眼。
  肖劲光接过话筒,大声道:“天际同志吗?我是肖劲光。请你和刘浩同志、潘朔端同志,带上曾泽生的信速来兵团司令部。”
  肖劲光放下电话筒。
  俩人都没说话。
  尽管这些日子对六十军的起义策动工作抓得很紧,有些方面进展很快,但俩人都觉得太突然了一些。
  解沛然带着疑惑的神情望了望肖劲光,说:“要警惕敌人耍花招。”
  肖劲光应道:“是呵,偏偏在得到敌人要突围的情报的时候。。”
  半小时之后,唐天际、刘浩、潘朔端带着曾泽生的亲笔信来到了兵团司令部。
  陈伯钧副司令也应召而来。
  唐天际把曾泽生的亲笔信递过来。
  肖劲光看了之后递给陈伯钧。陈伯钧把信看完后,放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说:“骗局,我认为这是一个骗局!”说话间,他手起手落一阵风把信带到了地上。“郑洞国要突围,让六十军来迷惑我们。”
  “我看不像有诈,我和潘朔端、刘浩同志认真研究了来信,确认签名是曾泽生的亲笔。”唐天际说道。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潘朔端弯腰捡起信,递给解沛然。
  好一会肖劲光冲潘朔端问道:“老潘,你说呢?”
  潘朔端是原敌一八四师师长,海城起义弃暗投明。这次围困长春,东北局为了加强对敌工作,特地委任他为兵团副参谋长,与刘浩一起在唐天际领导下做具体工作。本来,他对六十军起义是有信心的,但今天这样一弄,他反倒不好开口说话。直到肖劲光问他,他才很审慎地说道:“对六十军的工作,我们做了很多,也很顺手,前几天去谈话的人回来说,陇耀师长对他们谈得很恳切。而陇耀几乎可以当曾泽生半个家,我们正准备第三次派人见曾泽生商谈具体事宜,没料到,他们先来人了,而且还是在刚刚得到敌人要突围的情报的时候。这叫我就很难说。不过,有一句话,我不能不说,几乎所有的材料都显示,曾泽生正在考虑起义问题,这一点应该是可信的。”
  “刘浩同志,你说呢?”肖劲光又问道。
  刘浩初次参加兵团会议研究重大问题,有些拘束。一听肖劲光叫他,连忙站起来:“我认为,六十军在当前情况下起义是完全有可能的。”
  “坐下讲吧!”肖劲光对他鼓励地笑笑,说道。
  刘浩坐下来。
  这个云南籍的年轻人,和滇军中的高级将领卢俊泉、龙云等人都有特殊的关系。这一次受东北局派遣,也是专门来做六十军的起义策动工作的。他虽然年轻,但很聪明,很机警,办事很能想点子。他多次化装进城与六十军的中高级军官促膝长谈。因此,他对六十军的情况是了解的。
  刘浩坐下来后继续说:“第一,六十军不是蒋介石的嫡系。处处受歧视,中高级官佐中有不少人认为六十军在蒋介石那里是没有前途的。第二,就我进城的情况看,曾泽生、陇耀等人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他们正处在进退的决策之中。即或不起义,也不致于玩什么把戏,把退路堵死。第三,锦州大捷,对他们震动很大,许多人尤其是中下级军官都说,与其不明不白战死,或者是当俘虏,不如放下枪,回老家去种地。根据这些情况看,突围与起义,应该是两码事。”
  “陇耀和白肇学的签名也是他们的亲笔。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潘朔端说道。
  解沛然认认真真看了两遍来信,又自个儿想了一会,说:“这封联名信如果是真的,有一个军长,三个主力师长的签名,那就是说六十军可能全部起义。能够这样的话,长春城也就算破了。”话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又接着道:“这是从好的方面说,如果从坏的方面说,即使是诈降,我们有了周密的布置,把他们打回去就是了。”
  “我看沛然同志的意见很好。”肖劲光显然已经成竹在胸,“我们不能丧失这个机会。如果六十军全军起义,那我们就算胜利了。当然我们要作好另一手准备。”肖劲光说完,看着陈伯钧。
  陈伯钧点点头。
  “司令员,我请求立即化妆进城。把情况尽快弄准确。”刘浩再次请缨。
  肖劲光赞赏地点点头。
  “好吧,我们来分一下工,我和伯钧重新落实反突围方案,一个个环节查看,不能稍有差错。天际和朔端立即回前方政治部,与六十军代表商定起义事项。沛然同志全权负责谈判事宜,同时,拟两套防范的方案,无论是真是假,必须万无一失。”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
  曾泽生在客厅里不安地走动。
  吃过晚饭,他就开始等候。派去的人该回来了呀!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一个人独自呢喃:“十点了,十点了。”
  陇耀等人坐在椅子上,大家都默然无语。
  “大家先回去吧,回去吧!”曾泽生说。
  陇耀、白肇学站起来,向孙副官交待了几句,便按曾泽生的意思出去了。
  曾泽生开始在屋子里踱步。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喜欢用踱步这种方式排解烦闷,打发时间。
  这一个多月来,他常常一个人这样在屋子里踱步。直到昨天,他决定起义了,才觉得心头轻松一些。他是把蒋介石看透了。当然,他也没有指望共产党给他高官厚禄。他之所以痛下决心,主要是出于两点:一是他自知,突围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他曾泽生的个人进退是一回事,但他要对手下这四万多家乡子弟负责,他不能把他们白白地朝“共军”的枪口上送,让他们死在在死城内。他不愿在余下的岁月,夜夜被冤魂野鬼纠缠从噩梦中惊醒。第二呢,他对国民党蒋介石的所作所为寒透了心。去年十月,六十军被围吉林,长春守军坐视不救,激战一周,险遭全军覆灭。今年三月,奉命放弃吉林,一夜之间溃不成军。辎重粮秣,官佐妻室不是丢在吉林,就是被“共军”半途截走。驻进长春后,五月份就开始缺粮,但毫无办法。尽管如此,他手下的弟兄们还是按他的命令拼死顶着。他们中多有蔡锷将军护国军的后代,还有很多人参加过北伐,抗日战争好多人都打了,南征北战、东跑西颠。但什么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山穷水尽。
  多年军旅生涯经验告诉他,路已经走到尽头。非改弦更张不能为兄弟们求一生路。锦州失守的消息传来。他绝望中下定决心。在陇耀的推动下,营以上官佐统一了意见,于是才安排人到“共军”特工部洽谈起义的具体事项。
  按说商谈具体事项的人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他累了。烦闷不安,在一刹那变成了听天由命的无奈。
  于是,他试着干脆不想这事,上床休息。
  人是躺在床上,可就是合不上眼。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看见“共军”冲进城来,他的子弟兵一排一排地倒下去。当“共军”追来的时候,自己怎么也跑不动。直到他大汗淋淋地醒来,他才知道,那是一个噩梦,一个叫自己难堪的噩梦。
  天快亮了,他才真真地入睡。
  “军长,军长。”陇耀在床前轻轻地叫了两声。
  曾泽生睁开眼,停了停,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确不是在做梦了,才问道:
  “怎么样?”
  “一切顺利,有关具体事项已全部谈妥。”陇耀轻声说道。
  曾泽生再没往下问。还问什么呢?
  曾泽生慢慢起了床,全身无力。高度紧张之后,突然松弛下来,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疲劳。按他的计划,他现在只有一件事。
  慢慢地吃了一点早餐。他拨通了郑洞国的电话:“喂,是总司令吧?—
  —我是曾泽生。。”
  他直率地向郑洞国通报了他起义的消息。在他的心目中,郑洞国从人品上,还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他曾泽生也应该来得清楚,去得明白。
  他还简单地劝了郑洞国几句,他希望长春市再不要流血了。然而,回答是令他失望的。郑洞国一口回绝了他。
  当曾泽生放下电话筒的那一瞬,他仿佛卸下了身上的万斤重担。这担子这一年多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这半年,他简直要被它压垮,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郑洞国放下电话,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六十军起义,他不是没有想到。
  但他的确没料到会这样早。
  他不知道早饭吃了没有,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发紧。他感到长春的末日已经来临。他郑洞国的未日已经来临。六十军的顺利起义,使肖劲光十分兴奋。围城五个月了,终于有成效了。怎么能不兴奋不激动呢!
  “六十军已全部开往九台。”作战科长进来报告。“好!”肖劲光看着沙盘,“郑洞国再守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张参谋说:“新七军的营垒已经乱了。各级军官通过各种渠道与解放军联系。探风声,摸底,有一些人干脆把前线的战壕打通,到解放军的阵地上吃饭来了。”
  张参谋话音刚落,肖华匆匆走进来,“特急电。中央军委周副主席的。”
  肖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