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4-08-25 22:37      字数:4967
  半路上,碰见鲁代军长率各部师以上重要官员匆匆而来。当听说总司令已走,鲁涤平满脸涨得通红。
  蒋总司令来宁,为什么不上岸?众人满腹狐疑。
  “寄人篱下呀!”不知谁酸溜溜他说了一句。
  鲁涤平闷然不语。
  南京。李富春住处。
  李富春送走联络员,心头的乌云越积越厚。从《蒋介石宣32
  回布国民政府暂移南京的通电》,到《赣州总工会横遭摧残的情形》;从蒋介石3 月7 日之演讲,到南昌、九江党部被解散;从蒋介石对外报记者谈话,到现在蒋介石、汪精卫召开反共会议。一件件从李富春心头漫过。
  肖劲光敲门进来,气喘吁吁。
  “劲光,形势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紧了。中央通知我马上回汉口开会。
  这里的事情就要你多多留心!”李富春没等肖劲光坐稳,就急切他说。
  肖劲光看着情急之中的李富春,顿感势态严重。虽然他对形势的发展没有李富春了解得全面具体,但他认真分析了许多现象。他对二军,特别是六师的进退作了无数的思考。根据中央的指示,他虽然在六师做了不少工作。
  但,心中仍然无底,于是对李富春说道:“据传言分析并根据一些迹象判断,二军、六军仍然存在两种可能性。万一发生激变。。”
  “这些情况我会一并向中央汇报,请求办法。这里,你一定要设法稳住,设法稳住!”
  肖劲光点点头。
  “如遇特殊情况,你须相机行事,总不能让党和革命事业受损失!”李富春兄长一般地细细交待。
  肖劲光道:“你放心吧。请示到办法,早些回来。二军,我们不能放弃!”
  是呵,他们多么需要党的指示!需要党在极其复杂的情势下给他们以力量、以办法。
  莫愁湖。
  水天一色,春波轻漾。湖畔行人盈路,争睹鸟语花香。大家忘却了战争,忘却了战争曾给予他们的破坏与恐惧。麒麟楼上。
  鲁涤平缓缓端起酒杯,立起身:“弟兄们,北代以来,各位劳苦功高。
  今日请大家一聚,略表本人心意。来来来,干了这一杯,同乐、同乐!”
  一桌十多人,随声附和。顿时欢声笑语、杯光觞影。鲁代军长兴致勃勃。
  众人便以莫愁湖为题,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
  “莫愁、莫愁,焉能不愁哟!”鲁涤平借题发挥,感叹道。众人一时无言以对。
  “此次蒋总司令路过南京而不上岸,其意不言自明。咳,二军前途未卜哟!”鲁涤平说到这,自顾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维夏见状,也端起酒杯:“来来,有酒学仙,喝喝!”
  大家捉杯相随,频频闷饮。
  一阵和煦轻风从湖面吹过来,撩起众人各自的无限情思。有牢骚满腹而无处排解的,有厌腻军旅生活而希望解甲归田的,有久居人下而打算另择新枝的,还有图谋已久而准备就此冲天而起的。
  肖劲光端着酒杯,想着自己的心思。他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二军,拱手送给蒋介石。
  酒至微醉处,桌上的话又慢慢多起来。
  张辉瓒推开酒杯,看了看心有所思的鲁涤平,说道:“军长,蒋介石不仁,我们就不义。今后,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鲁涤平抬起眼,看了看这位一师的师长,没言语。
  “军长,我看我们是应该有所打算了!”李六如说道。
  戴岳慢慢放下筷子,从容而言:“军长,此风云变幻之时,静守无疑是坐以待毙。依我愚见,我们应当先和六军一起,固守南京,然后。。”
  朱耀华闻言,立即表示赞成:“一旦谭主席武汉反蒋,我们也好有所作为!”
  鲁涤平看着众人,动了动那笨拙的身子,眯起双眼,问道:“哦——,你们都这么看?”
  肖劲光一直观察着鲁涤平的表情变化。他平日和这位代军长接触不多,但对他的底细和为人应该说是知道一些。尤其是代军长对那个“代”字极不满意,是众人皆知的。这也许是他倒向武汉的障碍之最重要的一点。
  鲁涤平侧过身,盯着细眼看着自己的肖劲光,问道:“你说呢,肖党代表?”
  肖劲光略忖瞬间,决定把自己想好的话说出来:“军长,恕劲光冒昧,有三句话供您斟酌。我想,在蒋总司令那儿,二军什么时候都有寄人篱下之感,而在谭主席那儿,这些兄弟总是他的手心肉,您总是他的好兄弟,此其一;第二,如果武汉方面反蒋,我们得有所准备,如果武汉方面不反蒋,我们更要有所准备,成竹在胸,方能处变不惊;这第三嘛,谭主席在武汉,这二军的事,什么时候不是您说了算。还望军长三思!”
  鲁涤平盯着肖劲光,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呵,是呵!谭三爷远在武汉,也无命令。六军盂潜公(程潜)新赴湖北,谁来主持呢?”说到这,鲁涤平又端起酒杯。
  “您可当仁不让嘛!”方维夏插话道。
  鲁涤平盯着酒杯:“我?——我当谨慎从事哦!”说完一饮而尽。
  “该下决心了,军长!”肖劲光起身将一盘盐煮花生米移到鲁涤平面前。
  鲁涤平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突然话题一转:“肖党代表贵庚?”
  “二十四岁。”
  “可有家眷?”
  “不曾有!”肖劲光没想到这位代军长在这场合说及这等私事。
  “兄弟们给肖党代表做个红娘呵!”鲁涤平换了个人似的,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肖党代表出过洋,少年老成,得找一个众人哄闹起来。
  “军长是不是要保媒呀?”
  “肖党代表早就心有所属了!”
  “肖党代表不要过于保密嘛!”
  赏春宴在笑闹声中结束了。各人起身拱手道别。也许真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众人的心头由此罩起一片浓密的阴云。
  肖劲光回到住处,反复回味着席间的细节,尤其对鲁代军长的态度和表情变化,进行了无数次猜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叫他雾里看花一般。
  他急切地盼望李富春回来。他隐隐感到情势的极端严重。
  第二章 舒望眼识惊风 新舟渡逆流
  江苏乌衣镇。一个无名小村。
  第六师驻在这里好几天了。各种各样的传说、流言,蝗虫般满天乱飞。
  不同渠道来的不同消息叫人莫衷一是。什么蒋总司令兵发武汉啦,汪精卫辞职下野逃亡国外啦;什么何应钦下令活埋程潜啦,冯玉样打到长江边上了。
  还有:共产党庐山兵变了,直鲁大军卷土北来了。等等,等等。
  谁都弄不清这乱麻一般的时局。没有人能料得今后一个时期的态势变化。
  戴岳好几天来一直心头不宁,右眼皮不停地跳动。在房子里时,他用个小纸块粘在那地方,然而,心里的虚浮是粘不住的。这天,吃过晚饭后戴岳不知不觉便朝肖劲光住处踱来。
  肖劲光端坐在一张小桌前,正疑神静气地思考目前的形势和可能出现的变化。
  戴岳推门进来。
  肖劲光让过自己坐的一张好一点的椅子,“师长,坐!”
  戴岳坐下。好一会没言语。
  肖劲光看看这位心事满腹的师长,也不说话。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
  突然,戴岳猛一立起,站到肖劲光面前,“肖党代表,你说说,事情的发展,会是个什么样子?”
  肖劲光用手扶了扶眼镜,也站起身来:“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事。
  没全弄清楚。但,有这么几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一,蒋介石叛变革命与武汉政府分道扬镳,是无疑的了:第二,国共合作存亡难保,即使存,也难以发挥过去那么大的作用;三呢,各路军阀又会乘乱而起。咳,国之不幸,人民之不幸啦!”
  戴岳满脸阴云。
  “当然喽,蒋介石叛变革命肯定是不得人心的!”肖劲光盯着戴岳迷惑不解的眼睛说。
  戴岳点点头,又突然把头一扬,大声问道:“蒋介石不得人心,汪精卫就站得住么?”
  “是呵——”肖劲光轻轻颔首,“这就要师长费心猜度呵。不过,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真理呀!”
  戴岳抬头看了看肖劲光那张文武兼备的脸沉默了一会,良久,问道:“党代表,谭主席会是什么打算?”在这样一个如积丝乱麻的境况下,戴岳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命运和谭延辏А⒙车悠降热肆谝黄稹!  ?br />
  肖劲光漫不经意地回答:“想必谭主席不会也背叛革命吧。”
  说到这,一声清脆的枪响,使谈话戛然而止。
  师部对面是一间小杂货铺。特务连二排长想去打点秋风,一摇一摆地走了进去。
  “老板娘呵,来二两茶叶吧!”二排长指了指货架上的大叶茶。
  “好,好,老总。”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连忙笑成一朵干皱的花。
  “那是粉条吧,给我!”
  “哎呀,老总,那是另一位老总定下了的。你看刚才我才扎好。真不巧呀,我这还真没货了!老总,你看,来点别的吧。你看,这鼓面。。”
  “你罗嗦什么,我还就要这捆粉条!”二排长两眼一瞪,阎罗王似的。
  “哎呀,老总,你看我这儿还有豆面呢。。”老板娘依然如旧,只是脸上的花瓣愈发干皱。
  “不行!少罗嗦!”二排长一字一钉地狠狠说道。
  “谁在这里摆威风?哦,二排长呵!”一个年少气盛的声音在二排长背后响起。
  “哦——,三排副好胃口!”二徘长转过身,夸张地答道。
  没三言两语,一场蓄势待发的争吵在特务连的这两位官佐之间展开。
  “好你个三排副,平时看你比共产党还革命,今天怎么来这儿欺负一个老板娘!”
  “我就看不惯你一脸军阀相。别人怕你我还怕你不成?这粉条是我订下的,今天我就是不让你。”三排副确实人高马大,英武帅气。
  老板娘见势不妙,忙圆场道:“二位好商量,好商量。一人一半,一人一半,算我奉送二位老总。”
  “我不!”三排副往前一靠,寸步不让。
  二排长突然扭开头,站在旁边不言语,脸上透出一抹为粉条争执之外的杀气。
  三排副付完钱,提起粉条就往外走。
  二排长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几步远的路上。
  二人穿过一个胡同,刚过拐弯处,二排长右手一抬,这就有了那一声结束戴岳与肖劲光谈话的清脆的枪响。
  英武帅气的三徘副人高马大的身躯晃了两晃,一个踉跄,重重地倒了下去。
  二排长抬起手,用他那四方大嘴吹了吹枪口,骂道:“你他妈的,跟我干!让你革他妈的命去!”
  阴雨连连的乌衣镇的天空,阴沉沉的。
  戴岳和肖劲光中断谈话后,稍作判断,便出门向警卫排走去。
  警卫排已然草木皆兵。
  “哪儿枪响?”肖劲光走在前头,冲着副排长问道。
  “不知道。排长已经带人去了。”
  戴岳在一把旧椅子上坐下来。他似乎不太关心这事。本也是,这样的战乱年代,又是这样一个混乱局面,枪声有什么稀罕!死个人不就像死只狗,死只鸡。何况这几天,下面也是一锅粥。
  正当肖劲光准备出门进一步了解情况之时,警卫排一班长跑回来,差点和肖劲光撞了个满怀。
  “报告党代表,”当一班长立定时,又看见师长坐在屋里,“报告师长,特务连三排副周敬民被黑枪打死,在豆腐胡同的转弯处。”
  “调查了没有,谁干的?”肖劲光厉声喝问。
  “据查,当时特务连二排长在场——”一班长慎言答道。
  “把二排长胡虎抓起来!”肖劲光冲动地命令道。他为一个进步青年不明不白的死,义愤填膺。
  “是!”
  “慢。”戴岳慢慢站起来,“党代表,这样的事扯得清吗!”说着,走到肖劲光面前,“算了吧,为这事生什么气。”
  然后,戴岳又转身对一班长说:“把周敬民埋了,给他家里带点钱去。”
  一班长应声而去。
  肖劲光的情绪久久不能不静。他灌了铅似的心头,更是沉甸甸的。周敬民出身在湖北一个教师家庭,与党十分接近,好几次向他口头申请入党了。
  说实话,他喜欢他的正直、英武和革命热情。而二排长胡虎完全是个反动分子兼恶棍。
  这上上下下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