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梦幻天书      更新:2024-08-20 15:21      字数:4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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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为民在信里说:
  “那天上午我没吃早饭就去了医院,在实验室里,我看见胡桑坐在桌前写东西,我走到他身后看:他写的是一个《桑忆?;霜》的故事,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小说,一个离奇的故事。我正看得出神,外面走廊上的挂钟突然响了——敲了十一下。我不小心碰了胡桑一下。他回头看见我,不知从哪抽出一根铁棒打在我头上,冲我大吼:“是你,就是你!你就是那督工!”
  我的头上立即流出了血,胡桑的眼睛红得着魔似的。我马上想到他有癫痫病。我逃出了实验室,打电话报了警。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胡桑被逮捕,判了十年刑。在法庭上,他还像疯子一样大喊自己是聪明的苏格拉底,被一群傻瓜误判。我知道他那时神志不清,但我没说。我怕自己的实验结果被人知道,我骗了法院。胡桑坐了十年牢,记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在济南人大学里住,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她们……”
  信的末尾附上了胡桑的妻子林菊和他女儿胡萍住处的电话和通讯地址,那是高为民托人查到的。
  王凤英读完信后心情很沉重。她很迷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天气越来越热了,王凤英再也不能安心待在瑞金,她带着小明回到西江。回去后的第二天,她给林菊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胡萍。
  王凤英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才说明白自己是谁,为什么给她们打电话。而敏感的胡萍早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早就听母亲说,有一个贱女人勾引了她父亲,之后父亲就再没回过家。当王凤英问她们有没有找到胡桑时。胡萍尖刻地问:“关你什么事啊?”王凤英觉察到对方的口气,有点心虚地说:“我……我只是想……告诉他一些事情……”
  “你还有脸说这话!贱人!”
  电话挂断了,王凤英哑口无言。
  胡萍挂断电话后,她母亲才从厨房里走来说:“又是谁惹你生气了?是那学生会主席杨刚吗?我说你呀!火气不要这样大,也许人家是好意呢,像你这样,什么时候找个好对象……”
  胡萍抱着她母亲哭着说:“我不要找对象!我不要找对象!妈!妈!你别赶我走,我一辈子陪你……”
  林菊拍着女儿的头说:“傻丫头,妈妈总要老的,哪能照顾你一辈子呢?你总要找个好对象的……我看杨刚那小伙子不错,不光人长得帅,还很实在,不像现在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男生,见个漂亮女生眼珠子都掉地上……”
  胡萍在母亲怀里撒起娇来,嗲声嗲气地说:“我才不喜欢那臭小子呢?家里有点钱就当自己是谁谁谁!”
  林菊的母亲略带忧心地笑着拍女儿的背。她总是担心女儿太不实际,读了三年大学,光看些虚构的小说,甚至是童话,这样爱好幻想的女生最容易被男人骗。她害怕女儿的命和她一样苦,她也为自己的苦命落泪。那个负心的胡桑,她一想起来就恨。“结婚前我还漂亮,他嘴里说得好听,结婚后就翻脸不认人!胡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胡草,小小年纪就做了流氓头子。”林菊忿忿地想着,“小白脸,没有好心眼!”她喜欢杨刚,一是他家有钱,二是他长得黑。
  可胡萍不喜欢他,她不喜欢杨刚高傲的面孔,她希望找一个谦逊、好欺负的男人。老实巴交的陈龙当然是最佳人选了。昨晚,她发现了那本《安徒生童话》里夹着的草稿《阿芒的影子》,她反复读了几遍。她惊异于陈龙的文学才华,又深深地为“阿芒”的单纯与可爱感动。“那个‘阿芒’一定是他自己喽!”她在心底欢喜地想。她彻夜未眠,心里只想着陈龙如何羞涩地把草稿藏在书里,又如何难为情地冒雨送书给她……
  世界上的爱情大约都是因为错觉开始的,陈龙无意识中把草稿《阿芒的影子》夹在了胡萍的《安徒生童话》里。他并不想向她表白,他更喜欢想象中的爱情。那晚,他发现抽屉里的草稿不见时,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上午,胡萍穿着蓝白色的连衣裙去了图书馆。她的嘴角里暗含着诡秘的笑,悄悄地走到陈龙身边。陈龙早已察觉,假装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大气不敢出。胡萍轻声笑了一下,问:“你叫阿芒吗?”陈龙的耳朵里“嗡”地响了一下,随后便似乎聋了。等胡萍把他的文稿《阿芒的影子》拿在他眼前晃时,陈龙满心里都“扑扑”地窜着热血。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呀……我……我叫陈龙的……”他想起故事里的“她”早被他改成了“胡萍”,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突然赤身裸体地站在她面前,冷风“嗖嗖”地吹来……
  自由就这么失去了。一个月后,当陈龙拉着胡萍的手走在济南人大学里时,他觉得一切花儿草儿叶儿都张开口朝他笑,笑什么呢?他不清楚,只觉得恍恍惚惚,就像在梦里。
  胡萍发现:陈龙确实是个很好欺负的大笨熊,但这人也太笨了!她常常冲他发火,最让她冒火的是:他居然从不生气!有时,她就是故意要惹他生气,这样才有意思!她把牛奶偷偷倒在他头上,把他装在口袋里的书藏起来,就是要看他不高兴。但是他总是傻呵呵地笑!就跟奶牛似的!真没劲!她骂他不像男人,她踹他,揍他,“大块头”陈龙一点不觉得疼。
  那天,她把辣椒粉偷偷倒在牛奶里;陈龙一口气喝光,然后咳嗽着全吐到了她脸上。她生气地哭了,陈龙嘴笨,不晓得如何安慰她,只蹲在一边不停地擦她身上的牛奶。晚上,她们散步时,胡萍突然问陈龙:“你为什么喜欢我啊?”陈龙摇摇头说:“不知道。”胡萍泄气地说:“你都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我!”陈龙想了想,问:“你知道吗?”胡萍用脚踩了他一下,没有回答。图书馆前面的百合花正开着,淡蓝色的地灯把玉白色的花朵照得特别艳丽。胡萍嚷着要陈龙偷偷地摘一朵给他,陈龙摸摸后脑勺说:“这花朵……还是留在树上,让它们自个落下来吧。”胡萍噘着小嘴生气地说:“不就是摘一朵花嘛?连这你都不肯!”陈龙说:“花还是开在树上的好看,摘下来的没几天就枯了。”胡萍用肘子捅了一下陈龙,说:“不愿摘就不摘呗!啰里啰嗦的!”陈龙没办法,四周环顾了一圈,看没有人在旁边,就走到树下摘了一朵小花。胡萍接过花,戴在头发上,冲陈龙笑。陈龙借着幽蓝的灯光看了看她,突然觉得这花变得不漂亮了。
  回去的路上,陈龙自言自语地说:“花儿啊,还是长在树上的漂亮;人也是一样的,自由自在时最好。”恰巧胡萍听见这话,一把抱住陈龙说:“我就是要把你摘下来放在掌心,怎么样?怎么样?”陈龙脸上通红,眨着眼说:“不怎样啊……你别当着这么多人抱着我……”
  “哪里有很多人啊?”胡萍笑着看看周围的行人,说,“他们都是情侣哩!”
  陈龙再没说什么,他像一朵摘下的花羞死在胡萍怀里。
  夏天一到,济南人大学鲜艳了许多。不光是那些大红大绿的花草树木,更有那些奇装异服的漂亮女生。夏天是恋爱的季节,大学里的情侣们成双成对地飞过花丛,飞过草地,飞过树林,最后落在幽静的角落里亲热。陈龙去过不少地方,但没有一个地方有这么多热恋的情侣。
  在这个温热的季节,胡桑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穿着超短裙的女生一个个从他眼前飞过。他觉得心慌,十年前的校园不是这样。胡桑的本我里有很强的欲望,但瑞金的传统教育给了他强大的“超我”;他内心深处是好色的,但他的道德与理性不容许他堕落到原始的欲望中去。在这样一个躁动的季节,他渴望心灵飞出卑贱的肉体,他禁不住想起王凤英。前几天,王凤英给他打了个电话,把他女儿和妻子的家庭电话和住址告诉了他。此刻,他正坐在通往学生公寓的路边石凳上。如果再往前走几百米,他就能见到久别的母女,他能回“家”吗?那个家还属于他吗?十年前,他寄给林菊一纸离婚协议;十年后,那纸离婚协议还在吗?十年前的那一夜夜罪恶重新浮现,他不禁颤抖着想起王凤英诱人的肉体。二十多年前,他在饥饿的驱使下吃下她偷偷塞进牛棚的红薯;十年前,他在性欲的驱使下……
  胡桑曾经爱过王凤英,也同样的爱过林菊。但是,他不清楚:这样的爱里有多少是动物的本能,有多少是神圣的理解?人即不是动物,也不是神。人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这便是所有痛苦的根源。倘若人没有了道德,完全堕落成动物,人不会痛苦;倘若人没有了原欲,完全升华为神,人也不会痛苦。恩格斯说:人的悲剧,从精神降生到物质的世界就开始了。
  “神将我抛到龌龊的星球,惩戒我躁动不安的灵魂。”胡桑喃喃自语,抬起沉重的脚步朝学生公寓楼走去。
  在一个阴暗潮湿的胡同巷底里,胡桑找到了妻子林菊住的地方。他举起手,半天没有落下,他沉思良久,最终敲响了大门。
  “谁啊?是萍萍吗?又在逗你老妈子玩儿了吧!”林菊笑着走出来打开门,却见门外一个白发稀疏的瘦长男人背对着她。她疑惑地问:“你是?”
  胡桑原本低头看着自己黑色的影子,林菊开门后,他缓缓抬起头,一脸茫然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同他一样白了头发的妇女。这就是十年后的妻子了,她张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默默地站在那对视,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蓝天上的太阳也似乎阴暗了不少,他们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菊,我……我是胡桑啊。”
  “嗯……”
  “我刚从牢里出来。”
  “嗯……”
  林菊有无数的问题想问,有无数的话想说,但她只是流着泪,她恨他,却止不住泪……
  胡桑“回到家”那天,陈龙和胡萍在学校外面的餐厅里吃过午饭,下午回到学校。胡萍拉陈龙去自习楼,陈龙没有怎么去过自习楼,在楼里四处张望。他问胡萍:“怎么教室里这么多书本,却没有几个学生?”胡萍不耐烦地说:“这你都不懂?真笨!那些书本是他们用来占座的。”胡萍在心里骂那些占座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但没有在嘴上说出来,她怕说这样的话弄脏自己的嘴。
  她走进一个自习室里,拿粉笔在黑板上大书:“下午有课!”于是,教室里上自习的同学纷纷捡起书包走出自习室。过了一会儿,从网吧、食堂、图书馆浩浩荡荡涌来大批学生,拿起霸占在课桌上的书本、零食、水杯转身就走。等那些人都走光后,陈龙看见桌上还有几张纸片,上面都写着两字:“占座!”
  胡萍把前门和后门都反锁了,拉着陈龙到最后一排坐下。陈龙问:“这儿下午不是有课吗?我们还待在这干吗?”
  胡萍用手指捅捅陈龙的脑袋,说:“傻瓜!这儿哪有课!我是骗他们的。”
  陈龙眨着眼睛盯着胡萍坏笑着的脸,沉思良久,最后说了声:“你真坏。”
  胡萍不高兴地打了他一拳,说:“你真笨!”
  陈龙无语,趴在桌上呆呆地看着地板。胡萍凑到他身上,轻轻在他耳边说:“你怎么这么笨呢?”
  陈龙没有说话,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他从没有和女人挨得这么近,胡萍呼出的气热辣辣地吹在他脸上,他觉得脸上特别热……
  陈龙的初吻就在那个“下午有课”的自习室里丢了。
  在走出自习室的时候,陈龙突然说:“我没有读过几年书,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胡萍惊愕地问:“你不在我们这读研究生吗?”陈龙摇头,说:“我只在你们这整理图书馆书架。”胡萍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陈龙一直沉默着低头看自己的脚,他非常沮丧,却也非常高兴。月是夜的牙,冷冷的笑,在东边的天。大树漏下星星点点的月光,星星点点的月光在地上跳着舞,偶尔跳到他俩身上。晚风吹过来,陈龙突然想成为一只鸟儿,就这么自由自在地飞远,再没有人想起。但他不能再飞走了,他的故事在胡萍的生命里发芽了。
  胡萍回去的路上也没有说话,她的心情很矛盾,像千丝草纠缠在一起。她真没想到陈龙竟然是个四处游荡的打工仔!
  那天晚上,他们在路口说再见,口气非常冷淡,就像两个陌生的朋友。
  胡萍回寓所,看见母亲林菊脸上有泪痕。她问怎么回事。母亲摇头不语,胡萍心里也很乱,便没有再多问,上楼睡觉去了。
  林菊却一夜未眠,今天她知道了胡桑十年来受过的折磨。她愿意原谅他,但胡桑不愿意再和她一起生活,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