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4-08-20 15:21      字数:4990
  到了医院,入口处停着警车,车上没有人。直贵看着这些跑进医院大门。到了服务台,一说姓名,值班的女士马上告诉了地方。
  直贵按人家说的上了四楼,看到这里的候诊室里有警察的身影,他走了过去,由实子也在这里,胳膊上缠着绷带。
  “由实子……”在候诊室门口他叫道。
  由实子正跟一个穿西服的男人讲着什么,看到直贵,露出放心的神情,“啊,你来啦。”然后跟面前的男人说,“是我丈夫。”
  男人站起身来,过来做了自我介绍,是这一管区的警察,叫安藤。这个人不算太高,可肩膀很宽,给人一种强壮的印象。
  “受的伤不要紧吗?”直贵问。
  “我倒没什么,只是有些跌打外伤,可实纪……”
  “实纪……”到底还是啊,他想到。“实纪也在自行车上?”
  由实子像是做错事一般的表情,点了点头。
  “摔倒的时候碰了头……还没有恢复意识。现在在中央治疗室里。”
  “什么……”直贵的脸扭歪了。
  “我去幼儿园接上她,回来时去了一下银行。从那出来没走多远,突然……”她低下头。身旁放着一个黑色的挎包,是她平常随身带着的挎包。大概抢包的人就是想抢那个包。“经常有这样的事,遇到有人抢包的时候,如果包很顺利地与人分开就没什么,可因为是一瞬间被抓住,一拉扯就会被拽倒。”安藤警官解释道。
  “对方也骑着自行车吗?”直贵问妻子。
  “他骑着摩托车,正好是我们放慢速度的时候,突然……我要是放开包就好了。”她说着咬着嘴唇,“反正里面也没有多少钱……”
  再责怪她也太过分了。那时肯定不愿意包被抢走紧紧抓住的,直贵想。
  他看着安藤警官,“犯人还没有抓到吧?”
  警官皱着眉点了点头。
  “最近同样的抢包事件很多,没准袭击夫人的也是同样的人。可这次恰巧有目击证人,可能会找到相当有利的线索。”
  据安藤讲,在由实子遭到袭击之前,有个主妇和犯人擦肩而过,还记得摩托车的颜色和犯人的服装。
  安藤说,犯人大概在银行附近蹲守着,寻找适当的目标。
  “对不起!”由实子深深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太粗心了,不应该骑自行车带孩子。要是考虑到一摔倒实纪会摔坏的话,就绝对不那么做了。”
  “现在再说那些……”
  由实子骑自行车带着实纪的事直贵也知道,虽然知道,以前也没说过什么,所以要说有错自己也有一份。
  “受伤的地方只是头部吗?”他问妻子。
  “头,还有……膝盖有点伤,但那儿好像不大要紧。”
  “是吗。”
  直贵还在意实纪的脸上怎么样。觉得一个女孩子,要是脸上留下伤疤的话怪可怜的。听刚才由实子一说,好像那点不用担心。当然,首先是实纪的意识顺利恢复。
  那之后安藤又问了两三个问题出了房间。对这样的事件虽然要听取被害人的叙述,可大概对破案没什么帮助。直贵也这样想。
  就剩下两个人后,夫妇间没有说话。由实子一直在低声抽泣。
  到目前为止虽然有些难过的事,可她绝没有哭过。看到妻子这个样子,直贵心里也很难受。重新认识到自己一家站在一个怎样困难的境地。同时,又充满对那个犯人的憎恨。那男人为什么盯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呢?听警官讲,他是在银行前寻找着猎物,大概觉得由实子和实纪是容易捕获的猎物吧。
  绝对饶不了他!直贵想。
  又过了几十分钟,年轻的护士过来说目前的处置已经结束了。
  “我女儿意识怎么样了?”直贵赶紧问道。
  “不要紧了,已经恢复了。现在给她服了药让她睡一会儿。”
  直贵身旁的由实子深深地喘了口气。
  “可以看看她吗?”
  “好,请跟我来。”
  跟着护士,直贵和由实子一起进了中央治疗室。实纪睡在最边上的床上,头上裹着绷带。枕头边上排列着的医疗器械,又让直贵有些紧张。
  说是主治医生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上去有四十岁上下。
  “已经做了CT,幸好没有发现损伤。脑电波也非常正常。”医生稳重地说,“招呼她也有反应。”
  “太好了!”直贵心里说着,“谢谢!”他低下头。
  “那个,外伤的情况……”由实子问。
  “摔倒时额头上碰破了几处,因为有些细小的沙石进到伤口里,把它们除去费了些时间,也许会留下些伤痕。”
  “哎!”听了医生的话,直贵抬起头来,“会留下伤痕啊?”
  “如果前面头发垂下来可能会不大明显的地方,而且现在整形外科相当先进,使用激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
  “伤痕……”
  听着医生乐观的话,直贵握紧了垂下的双手。
  (6)
  抢包的犯人被抓住,是事件发生五天后的事。根据目击者的证词首先锁定了嫌疑人,在此之上指纹成了破案的关键。由实子险些被夺走的挎包上留下了嫌疑犯的指纹。犯人是住在另一社区的一个叫前山繁和的二十一岁男人。
  逮捕的第二天,由实子被警察叫去。可是,直贵看见回到家的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隔着玻璃窗看到那男人。然后被警察问到:肯定是这个男人吧?只能回答我不大清楚。因为被抢的时候他戴着头盔。”
  “可是那家伙承认了吧,是他干的。”
  由实子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点了点头。
  “指纹是一致的,肯定他就是犯人,警官这样说的,叫我去好像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我以为能让我见到犯人呢。”
  “没能会面吗?”
  “说是必要时会再叫去的,不知怎么有些失望。”
  据说警察要以抢劫伤害的罪名起诉他。
  “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呢?只是等着审判开始吗?”
  “那个,”她歪了歪头,“只是说要有什么事情会再联系的。”
  “嗯?”直贵还是有些想不通。
  又过了几天,调查进行得怎样,直贵他们一点也不清楚。甚至不知道犯人是在拘押着,还是已经转到了拘留所。
  一天晚上,直贵他们正在吃晚饭,门铃响了。直贵打开了一点门,外面站着上了些年纪的一对男女。看到直贵,两人低下了头。
  “夜晚打扰你们,实在对不起。请问是武岛先生吗?”
  “我是。”
  “突然打扰,实在抱歉,我们是前山繁和的父母。”
  “前山……啊!”
  两人又深深地低下了头。然后那男人就这样低着头说:
  “我儿子做了件非常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实在不知该怎样跟你们道歉。但觉得无论如何也该前来表示谢罪,所以明明知道失礼还是来了。”
  他旁边的妻子也露出苦闷的样子。直贵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注视着他们两人。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喂!”身后传来由实子的声音,“请他们进来吧!”
  “啊……是啊。”直贵还没想好怎么办,对前山夫妇说,“先进来吧,地方很窄。”
  “谢谢!打扰了!”两人说着进了房间。
  起居间里实纪正要开始玩游戏,由实子让她停下来,去了旁边的房间。那时,她头上还缠着绷带,前山夫妇像是注意到了。两人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由实子拿过坐垫,可他们没有坐上去的意思。夫妇俩跪坐在地上,再次低下了头。
  “看到您家闺女这个样子,再次领悟到我儿子做的坏事有多么严重。我们知道,这不是我们低头谢罪,武岛先生就会舒心的事。可对我们来讲,你打也好,骂也好,如果能让你们心情好些,怎么做都可以。”这么说着,前山深深弯下腰,把头碰到榻榻米上。他妻子正在一旁抽泣着。
  “请抬起头来!”由实子在旁边说道,“这样做也……”她看了下直贵,他点点头。
  “两位再道歉,女儿的伤痕也不会消失的。”
  “实在对不起!”丈夫说,妻子用手掩住脸。
  “据警察讲,好像干过多次了,你们就没有一点察觉吗?”直贵问道。
  “说出来丢脸,儿子做的事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他高中毕业后,曾找到了工作,可没干多长时间就辞掉了,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整天混日子。说什么他也不听,好像还结识了不好的人。会不会干出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呢,我们也担心,结果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他摇摇头,“除了道歉,说出来觉得丢脸又可悲,我们觉得是父母的责任。甭管他了,早晚都是要紧监狱的人。您女儿的治疗费,还有我们可能做出的赔偿,由我们来承担。”
  看到上了年纪,看上去又像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穿戴得体,低着头认错,竭尽全力表示着诚意,直贵不知道该说什么,光是看到他们那个样子都觉得痛苦。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他终于开口说,“必要的赔偿,大概我们会要求的。不过,现在很难以平静的心情听你们说什么……对不起!”
  “是,我们也知道。今天来就是为了哪怕一句也好,让我们表示一下歉意,突然来访打扰了你们,对不起!”
  前山夫妇几次低头致歉后,回去了。他们硬是放下的包里,装着有名水果店的多种高档水果。
  客人走了以后,实纪从旁边房间过来,马上就开始玩游戏,直贵呆呆地望着她的样子。
  “见到那两人,让我想起了两件事儿。”
  “什么事儿?”
  “一个是,”直贵舔了下嘴唇,“他们也不容易。儿子被逮捕,正是相当烦心的时候,能跑到受害者家里来道歉,一般人很难坐到。”
  “是啊。”
  “至少,我做不到。”说完,直贵摇了摇头。“应该说,没做到。我到底一次也没去。”
  “因为,那是……,还有罪的大小不一样啊。就是他们,如果儿子犯的罪是杀人,是不是不会去死者家里。因为是抢包,受伤也不是那么严重,是不是比较容易下决心呢。”
  “是那样吗……”直贵双手托着腮。
  “还有一个是什么?”
  “嗯……”他稍微吐了口气,“他们,还是好人啊。由实子说过,审判的事,根本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可还是来谢罪了。他们来了让我们感觉好些,对于审判的结果不起任何作用。我觉得他们还是非常好的人,只是太软弱,管不了儿子。”
  “你想说什么呢?”
  “他们是好人,那是立刻就能明白的事儿,可是……”直贵把手指插入头发中挠着头。然后停下手接着说,“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能原谅他们,虽然知道做坏事的不是他们,可实纪和由实子受的伤不能就这样算完了。看到他们俩跪在地上道歉,我不由得也非常难受,喘不过气来。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社长说的意思。”
  “说什么了?”
  “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地做就可以了,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那只不过是一种让别人接受自己的做法。实际上应当选择更为艰难的道路。”
  当天晚上,直贵写了封信。
  刚志:
  身体好吗?
  今天大概也是在工厂里干活儿吧。你到那以后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是不是开始在意释放时间的事情了呢?
  可是,我今天必须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从结论讲,这封信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而且今后拒绝接受你寄来的任何邮件。所以,请你也不要再写信了。
  突然写了这样严重的事情,想必你一定会非常吃惊。不过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当然也伴随着痛苦。
  要说理由,只有一条,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属。再说心里话,也包括保护我自己。
  我至今都是背负着强盗杀人犯的弟弟这样一个标签生活过来的。由实子和实纪正要被贴上强盗杀人犯的弟媳、强盗杀人犯的侄女这样的标签。这是不能拒绝的,因为是事实。而且世上的人不会谴责贴上这样标签的行为。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怎样的人会危害到自己。谁都是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对这些没有什么力量的老百姓来说,对周围的人至少要预先给他们作个什么标记。
  被贴上标签的人,只能等待着自己应得的人生。我因为是杀人犯的弟弟,不得不抛弃音乐的梦想,放弃自己深深爱着的女人。就职后,不管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情,被调动了工作。由实子被周围邻居们白眼相待,连女儿实纪跟要好的小伙伴接近的机会也被剥夺了。那孩子将来长大成人,如果有了喜欢的男朋友会怎样呢?伯父是杀人犯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对方父母会祝福他们的婚姻吗?
  以前的信里没有写过这样的内容,是因为不想给你增添比必要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