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更新:2024-08-20 15:20      字数:5022
  我冲他寒暄着,问他胳膊的伤是不是好多了。他做了肯定的答复,福尔摩斯便
  兴致勃勃地说:“看来好得异乎寻常之快,华生。因为我们的朋友好像今早就又上
  球场了。”
  一听这话,布里莫尔现出些许惭愧的样子。
  “的确如此可你是怎么知道——”
  “因为你上衣上粘着一根草。”福尔摩斯说着顺手从秘书长上衣口袋旁边的衣
  褶里拿掉一根一英寸见长的草。
  他将草叶举在光线下说:“不是草坪上的草,你俱乐部主楼周围修剪过的草不
  是这样,而是荒原的草,即球场上的那种野草。我想是你用劲击球时带起来的。”
  布里莫尔冲我苦笑一声:“我承认是这样,华生医生。看来对你这位观察力超
  人的朋友隐瞒任何事都是没用的。今早来这儿前我打了九个球区。刚开始悠着劲,
  后来越打越激烈了。我胳膊虽有点酸,但还能吃得住劲。明天我肯定能将运动量加
  大一倍。”
  他两脚岔开站在房子中间,像个小男孩似的在炫耀自己的成就。我对他的做法
  加以批评,但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我的指责毫无效果。我只好告诫他,养伤时一
  定要保持伤口清洁。
  “这我一定注意。我至今仍不敢相信,子弹没能要了我的命。从现在起要抓紧
  时间了,下礼拜西部就有巡回赛了,标志着赛季的开始,我计划打几周的巡回赛,
  作为参加缨菲尔德公开锦标赛的热身。”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这样你就可离开布来克希斯,躲过那个刺客了。会员
  们这么长时间见不着他们的秘书长,不会不高兴吧?”
  “我接受秘书长职位时,就说好要参加比赛的。我周末都回来,而且他们见我
  与职业运动员一起参加大赛都特高兴。我想你们知道约翰·鲍尔和哈罗德·希尔顿
  吧?他们都是在90年代打败各路对手夺魁公开赛冠军的。说不定第三个夺冠的就是
  我呢。我决不能因不努力而失败!”
  他的蓝眼睛放射出激动的光茫,一个人的生命竟然可以全部奉献给一项体育,
  再一次令我讶然。福尔摩斯可能也有同感,因为他突然说:“那么就让我们赶紧说
  说昨天在布来克希斯调查的结果。”
  我有点煞有介事地说:“我们把我们的发现告诉你,阿尔弗雷德,然后再听听
  你的看法。就从你的球场管理员比文开始吧。”
  “比文可是个好人,肯定与此事无关。”
  “尽管他有对你反感的强烈理由?”
  布里莫尔脸红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得如此唐突。
  “他告诉你们我要换掉他了?这里毫无个人恩怨。我只是想更好地为俱乐部谋
  利——”
  “比文没跟我们说这些。我们是从俱乐部其他人那里知道的。”
  “是这样。这事我们在委员会会议上讨论过,所以我想有一些人知道。我很高
  兴比文没亲口对你们说,他是个好工人,这说明他不会无理取闹。”
  “是吗?我却觉得他若说了,就有把自己牵扯进去的嫌疑。他有除掉你的动机,
  但隐瞒没说。你要是不在的话,他有望保住他的饭碗吗?”
  布里莫尔皱起眉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他可能希望换一个新秘书长,那
  样他管理员主管的职位就能保住。委员会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我找个年轻人顶替
  他的建议。他们认为他多年来干得不错,这说法也有道理;现在回过头来想这事,
  我打算给他减薪,在另一个人手下做事,未免也考虑得太匆促,有失妥当。”
  布里莫尔好像平生第一次在考虑别人的感受,而事实上也可能真是如此。他正
  如俱乐部的一些会员对我们说得那样,对自己的言行对别人产生的影响毫不顾及。
  我说:“一个人辛辛苦苦于了一辈子,遇到这样的决定会很生气的。比文在他
  的小屋里,说明枪击发生时他离现场最近,这你想过吗?”
  “想过。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救我的。”
  “是的,不出几秒种他就出现了。开枪的也可能就是他,然后轻而易举地钻进
  灌木丛,再假装从管理员的木棚里跑了出来。”
  “的确不难做到。”
  “比文说枪响后他没听见有人逃跑的声音。这真不可思议,因为他离现场近在
  飓尺。”
  “可朝我开枪的人脚下是湿地,而且未必是从比文的小屋前跑掉的。”
  我想起现场没有脚印,我还得出结论说凶手体重很轻,也许是个女的。
  福尔摩斯说,“不错,凶手很可能朝另一个方向逃跑了。换句话说,他可能又
  回到了他从中出来的俱乐部里,布里莫尔先生。”
  福尔摩斯眯起双眼,密切注意着对方的反应,他这一神态我再熟悉不过了,他
  是想从对方的反应中窥探出蛛丝马迹。布里莫尔大概也意识到了这是个关键时刻。
  他坐了下来,但目光并不看着我们俩,慢慢地说:“这是可能的,当然可能。我得
  承认,此人对我的行动非常熟悉。不过就算此人是俱乐部的员工或会员,我也猜不
  出是谁。”
  “那么我们就得看看我们昨天找人的谈话对你是否有启发,”福尔摩斯说,
  “华生,根据你的笔记,马歇尔·勒布朗都说了些什么?”
  “说得不多。但我们得留意,他符合作案者的一切条件:他成天呆在俱乐部里,
  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他还有许多机会。他说案发时他一个人在厨房里,但没人能
  给他作证。因此他溜出去,躲在树丛里伏击你应是轻而易举的事。”
  布里莫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福尔摩斯说:“你对勒布朗了解多少,布里莫尔
  先生?”
  “不多。他菜烧得不错,否则就不会留在俱乐部了。此人比较粗,脾气乖戾,
  反复无常。可他和会员们的接触并不多;只要他的饭做得好吃,脾气好坏没人在乎。”
  我轻声问:“马歇尔·勒布朗好像不大喜欢你。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我回想起厨师耸动宽大的肩膀,说他看不惯秘书长对待女人的情景,但我不能
  直接把这个告诉布里莫尔。把厨师内心的感受说给他的雇主,对前者是不公正的。
  布里莫尔说:“我不知道。一方面办事效率高,一方面又不得罪你的下属,这
  是不可能的。”
  我断定他有些话不肯对我们说,根据罗斯女士对我们说的,我怀疑那个法国人
  会不会侠肝义胆,一时发怒,为她打抱不平。
  但我只是说:“他住的房间可以俯瞰整个高尔夫球场。所以他得天独厚,知道
  你何时进出俱乐部主楼。”
  布里莫尔笑笑:“你要暗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球场上,那说得没错。我刻苦提
  高球艺,你知道,这没什么不对。当秘书长时,我就提出了这个条件。”
  “我没什么恶意,阿尔弗雷德。我只是想提醒你,勒布朗跟你的工作时间不一
  样,正好能观察你出人俱乐部主楼的行踪。比如,他知道什么时候把信放进你办公
  室里而不致被人发现。他也知道一大早你常一人打球,所以能把纸条放进小棚屋里,
  于是才促使你三周前找到了我们。”
  “说得不错,而且勒布朗虽然做得一手好莱,来这儿时却没有从前他法国雇主
  的推荐信,我们只试用了他两个礼拜。他显然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肯定有过暴力行
  为,但具体的事我可不知道。”
  我看向福尔摩斯,心里想笑;因为此前我表示对勒布朗的怀疑时,他曾指责我
  对外国人有偏见。
  我的伙伴椰榆地说:“华生医生认为勒布朗英语说得磕磕巴巴,又留着黑黑的
  小胡子,所以是头号怀疑对象。你见他拿过枪吗?”
  “没有。当然,我从没有搜过他的房间,也没检查过他的物品。”
  “没错。你的会员们怎么样,布里莫尔先生?这会儿你一定已经明白了,面对
  这类事情,我们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秘书长疑惑地摇摇头。“你的话我明白。我也强使自己认为或许是某个会员干
  的。他们的背景五花八门,这你们也知道,但我实在看不出有谁会干出这种事。”
  福尔摩斯说:“还是让我们替你指出几个可疑的人吧。先说赫伯特·罗宾逊怎
  么样?”
  布里莫尔显出惊讶之色,但他并未立马将罗宾逊排除掉。
  “没错,他呆在俱乐部里的时间比谁都多。而且我知道他对我很看不惯,可能
  他觉得我花在球场上和打比赛的时间太多。但我刚才说过,我当秘书长时,那是讲
  好的条件。”
  罗宾逊还说过秘书长对别人的想法和感受不敏感也不关心,但布里莫尔没提到
  这一点,我想他根本意识不到,或者觉得秘书长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他完全关注于
  自我以及他的球艺,也许认为他职务的社会性的一面压根儿就不重要。
  我说:“我跟赫伯特谈完后,也觉得他不可能开枪置你于死地。”
  布里莫尔大笑起来,那种突然进发的笑声我和他打高尔夫球时已听过好几遍。
  “说得再对不过啦!老赫伯特的身材是失来享福的,哪里跑得动!更甭说在灌
  木丛里快跑了。”
  一个人是不是敌人,他仅凭身材就给排除掉,令我有点不悦,于是说:“你不
  能为此就取消对他的怀疑。罗宾逊那样的人完全可以雇人当杀手,大可不必亲自蹲
  在寒冷黑暗中等你。”
  “我想你说得有理。但我看不出老赫伯特对我有何深仇大恨,非要把我从地球
  上消灭掉不可。”
  福尔摩斯说:“我也看不出,布里莫尔先生。可这个案子一开始我就对华生说
  过,罪犯有非理性的一面。而且你知道,非理性往往是最不可预料的。”
  布里莫尔的蓝眼睛目光发亮,落到福尔摩斯身上。
  “非理智的可能性我倒没想过。不过这么想是合乎逻辑的,其实只有这种解释
  才能说得能。这样一来网就撒得大了,因为正像你说的,非理智的人很可能藏在最
  出人意料的地方。”他饱经风霜的五官再次闪亮起来,似乎又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
  路。
  “没错,这个思路不容乐观,因为我们要替你的安全着想。你要是认为赫伯特
  ·罗宾逊不可能是凶手,那么埃德华·福劳比舍尔怎么样?”
  布里莫尔笑着举起他的一只大手。“请原谅我说话造次,埃德华·福劳比舍尔
  向来是个特理智特实际的人,他要是做出非理性的事来,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尽
  管如此,我认为他有可能。他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很可能是个危险人物。我毫不
  怀疑他对我有敌意。秘书长的职位本来他想当,却由我当上了,这无疑对他打击甚
  大。他对谁都不隐瞒他想当秘书长的愿望。我想他至今仍这么想,尽管最初的怨恨
  已经淡化。我俩表面处得还算不错,不怎么交谈,在会上相互尊敬,意见不一致时
  也不撕对方的面子。”
  “星期三晚上躲在树丛后的人会是他吗?”
  布里莫尔的神色异常严肃。他仔细思索一番后,说:“有可能。比文把我抬进
  楼里时,我胳膊流血很严重,当时围上来一圈人,其中就有埃德华。我想是他叫的
  医生。他也可能雇用了个无赖开的枪。他是个律师,生意做得不错,所以他本人已
  不怎么出庭。律师肯定认识好多罪犯,是不是?”
  福尔摩斯笑笑。“他们要是乐意的话,可以操纵整个伦敦的黑社会。幸好他们
  中的大多数没这么做。你回布来克希斯后不要去质问福劳比舍尔。他至多也不过是
  个怀疑对象而已。”
  我们又分析了一两个布里莫尔提供给我们的会员,然后便将目标转移到高尔夫
  球俱乐部员工身上。我对那些背景颇令人怀疑的球童尤为感兴趣。布里莫尔已经让
  球童主管去查案发时球童们的去向,但这个任务不容易,因为多数球童是兼职,也
  从没有固定的住址。此外布里莫尔向来自己扛球棍,所以跟那些球重并不熟悉,这
  也为发现线索造成了困难。他不雇球童顶多造成一点不满,可这构不成憎恨他的理
  由。球童们惟一的特点就是手头永远拮据,过去也都有过暴力行为,不过一般都限
  于家庭纠纷和在酒馆里滋事斗殴。我说球重人数很多,出现个把亡命之徒,受人之
  雇开枪杀人是很可能的,这一想法得到我同伴的赞同。
  福尔摩斯还补充说:“杀手枪法不准i 也可能说明他是被雇的。这么近的距离
  还没击中要害,显然他不熟悉枪支。”
  “或许是个女人呐。”我受到他的鼓励而斗胆地说。
  布里莫尔为之一惊。我所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