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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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2-18 00:27 字数:4846
不过多时,那少年猫腰钻进船舱,朝谢曜拱手道谢:“尊驾仗义,还容在下大大感激了。”
谢曜瞧他身形消瘦,神清骨秀,右肩却背着一个四尺左右的大木箱,将他右肩压的有些下沉,看来极重。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我瞧你背上东西沉得很,坐下歇歇。”
那少年闻言抬头一笑,傻傻憨憨,又连连朝谢曜道谢。两人坐在船舱无聊,便互通了姓名,原来这少年名叫胡悬壶,乃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他听到谢曜的名字愣了一愣,随即“嘿”的笑出声。
谢曜怔然片刻,反应过来,自己也不禁失笑。
他这么多年在武林中愈发声名威震,但旁人只知道他姓谢,关系浅的称他一句“谢掌门”,关系深的称他一句“谢大侠”,而弟子晚辈当中即使知道他的名字,也无人敢当面嘲笑。
这少年整日与药材打交道,乍然听见,笑出来反倒真实多了。
胡悬壶听他自己也笑,并未责怪无礼,心下对他好感顿生,不禁细细打量。只见面前这人一身灰袍干干净净,两鬓微霜,已近不惑之年,但肩平背直,肃然端坐,双目凛凛,一表非凡。
他心底生敬,便也不敢再笑他的名字了,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问:“不知道阁下是要往哪里去?”
“我去襄阳寻访友人,小兄弟,你要去何处?”
胡悬壶一拍大腿,站起来道:“照啊,我也去襄阳!”他一下起立太急,脑门撞在篷顶,那顶上压的铁块固定,登时便眼泪齐流,肿了个大包。
谢曜不由惊讶,想笑又觉不礼貌,询问说:“你头上的伤没事罢?”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胡悬壶便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眶,岂料眼泪止都止不住,一个劲儿的哭。
“教你看笑话了,我……我这人就是爱哭……”胡悬壶一边哭一边打开那大木箱,只见里面放着许许多多的药材、瓶瓶罐罐、膏药纱布……几乎治病的东西应有尽有。
他拿起一个红色瓷瓶,倒出一点粉末,揉在脑门儿上,少顷时光,脑门上的大包便慢慢消退下去,随即留下一点破皮的红印。
谢曜看得不禁称奇,问:“襄阳那边正乱着呢,你去干甚么?”
胡悬壶拍了拍药箱:“正是听闻那边乱着,朝廷也不给增派物资援兵,我就想去给那里的百姓义诊义诊。”
谢曜瞧他说这番话的神情认真,不似邀功浮夸之辈,正欲颔首夸赞,突然听得甲板上一阵马嘶。
“芦苇!”他当下走出船舱,果见芦苇晕船,晃晃悠悠的卧倒在甲板上,差些口吐白沫了。
胡悬壶跟着走上前,伸手在马蹄子摸了摸,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在芦苇额间白毛上一扎,又取出一颗药丸,摊开手喂进马嘴。
芦苇在甲板上侧卧一会儿,便撑着蹄子力气,甩甩脑袋,生龙活虎的来蹭谢曜肩膀。
谢曜反手摸摸马背,朝胡悬壶道了谢,方才瞧他做这些熟练至极,问道:“没想你对医治马匹也很在行。”
胡悬壶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姓胡的从小便喜欢这些问诊号脉的事情,不害臊的夸自己一句,十八年来没有遇见一个我治不好的人。当然,如果是那种被捅五脏六腑、或者被震碎筋脉、或者中毒太深、或者先天有疾、或者年老将死、或者缺胳膊短腿儿……即便我是神仙,也救不了的。”
谢曜听他说了一长串,不禁好笑,问:“敢问医术师承何人?”
胡悬壶侧过头去,拍了拍胸口,说:“我的医术乃是自学成才,但……但我师父的名头,说出来怕是要吓你一跳。”
“哦?那可是奇了,你师父姓甚名谁?”
胡悬壶笑了一下,说:“我师父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谢大侠,怎么,你定听说过罢?”他虽看着鸭绿江水,但眼神却往谢曜身上瞟了两眼,似乎颇有得意之色。
谢曜闻言怔怔,问:“是侠门那位?”
“不错,他还是中原的武林盟主,可厉害了呢!”胡悬壶言谈间眉飞色舞,十分高兴。
谢曜哑然,不知如何接话,他自谦道:“那姓谢的有甚么了不起,不过是江湖朋友赏光赐一个名头罢了。”
胡悬壶闻言脸色一凛,拍了下船舷:“你怎能这般说我师父!”
“这……”谢曜细细回想,屈指算来,自己一生仅有六名弟子,其中洪凌波早死,算来算去也没记得收过胡悬壶这人。他皱眉思索不答,胡悬壶还当他在腹诽,莫名其妙又红了眼圈,捂着脸跑进船舱了。
谢曜想不出答案,索性也不再去管。
两人顺江直下,不日便抵达丹东一处小镇。此时离郭芙耶律齐大婚还有月余,但此地离襄阳甚远,快马加鞭也得小半个月。
谢曜买足干粮,便让胡悬壶与自己同行。
早在照面时便看出他不会武功,如今四处战乱,动荡不安,瞧他一个郎中背个大药箱动不动就哭,着实怜悯。胡悬壶正愁自己找不到路,听到谢曜的话,欣然应下。
因为芦苇已经进入老年期,体力大大不如往昔,谢曜不敢让它多跑。有时候骑马不到一会儿,便会自己徒步而行。
胡悬壶分明见他走的不快不慢,但每每迈步之间总能跟上自己骑马的速度,时值初夏天气,他连续不停的走两个时辰,额间鬓角依旧没有一滴汗水,胡悬壶见状心底暗暗称奇。
过了二十多日,两人终于来到襄阳,谢曜事先飞鸽传书给郭靖,是以郭靖早早便在墙头相迎。安抚使吕文德熟识谢曜,见得他同一名少年纵马奔来,忙吩咐落下吊桥,城门微开。
近年战事愈加紧迫,襄阳地处要塞,是以不敢胡乱大开城门,非必要城内百姓不得外出,城外也不得有人擅闯。
那胡悬壶还没到襄阳便在思索怎么进城,却不料城门自然而开,谢曜纵马飞奔,丝毫无士兵阻拦。
胡悬壶心下更是惊疑不定,跟在谢曜身后入城,却见一名中年汉子大步走下城楼。
胡悬壶心神一晃,蓦然记起此人乃是襄阳大侠郭靖,只见郭靖笑容满面的朝他走来,胡悬壶又是激动又是疑惑,他上前一步,欣喜至极:“郭大侠,我仰慕你很久啦!”
“曜弟,你终于来了!”
郭靖上前攀着谢曜肩膀,听到呼唤不由一愣,转过头见胡悬壶,面生得很,问:“这小兄弟是你朋友么?”
谢曜侧首看了眼他,思忖片刻,答道:“是我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啥都不说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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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酒令智昏
“啊,”
胡悬壶惊了一惊,却还不明白,转头说,“你干嘛说我是你徒弟,想占我便宜吗,我胡悬壶明明是谢……”他猛然记起谢曜也是姓谢,顿时一噎。
郭靖不明所以,惊讶道,“曜弟,你徒弟在说甚么,”
胡悬壶张口结舌的看向谢曜,嘴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字儿。便在此时,那吕文德带着几名心腹走了过来,对谢曜和郭靖作揖,“谢大侠,不如今晚来我府上做客,为你等接风洗尘一番。”
吕文德虽然是襄阳抗蒙的中流砥柱,但谢曜在外曾听人言,他贪污腐败重用私人,攀附当朝奸臣贾似道,为江湖正道所不喜。谢曜不欲与他私交甚深,因此只拱手还礼推脱,吕文德见他婉拒,便也识趣告辞。
这一下胡悬壶不得不信,呆呆的道:“那……那当官儿的方才叫你甚么?”
谢曜斜睨他,笑道:“你不是听见了么?”
胡悬壶联想到和谢曜这一路的相处,而对方进襄阳城、和郭靖交好、武功卓绝,无法不使他不相信。
当下他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抱着药箱哆哆嗦嗦的道:“谢大侠,你……你切莫怪罪小的!是我死要面子,在外冒充你侠门的弟子,但我发誓,我只吹过这一件牛皮,其它的绝无隐瞒!”
郭靖头次见得一个年轻人哭得这般凄惨,活脱脱一个大姑娘似的。听他述说,却也明白过来。
谢曜忙将他扶起来,和郭靖对视一眼,均感好笑:“你好好地又哭甚么?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相反,我还得谢谢你此前在船上帮我医治良驹。”
胡悬壶听他语气诚恳,不由怔住了。他此前只当中原赫赫有名的谢大侠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岂料是这样一位海纳百川的中年人,结结巴巴的问:“谢大侠……你不怪罪我冒充你门下弟子吗?”
谢曜看了他一眼,思及两人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虽然胡悬壶胆小爱哭,但品性善良,医术精湛,有济世为怀之心。反观侠门上上下下,虽然都做路见不平的好事,但说救死扶伤,却比不得一位郎中。
当下他便沉下脸说:“你想让我不怪罪你,却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胡悬壶擦了擦眼泪,忙不迭点头:“谢大侠,你说。”
“嗯……我收你当真正的弟子,你愿意么?”
胡悬壶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下高兴的满面通红,跪在谢曜面前磕了响头,“我……啊,不对,弟子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
谢曜抬手将他扶起,向郭靖笑道:“这次便真的是我徒弟了。”
郭靖摇头失笑,朝胡悬壶笑说:“你这个师父可是个甩手掌柜,要他教你上乘的武功,过不了几日又跑的无影无踪。到头来,还得是我这个做师伯的吃力。”原来此前谢曜没有将《九阴真经》练全,便也无法交给丁跃全部,两年前他便找到郭靖,让他代为传授几招实用的给丁跃。
这样一来,郭靖总是拿此事打趣。
胡悬壶看了眼谢曜,傻笑一声:“我不喜欢学武功,只要谢大侠当我师父,我做梦也能笑醒。”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一座大屋,只见已经布置好红绸喜蜡,院子里放着大箱贺礼,都是当世江湖上名宿送至。
谢曜道:“我来的匆忙,未备贺礼,好在婚期尚在明日,待我去……”
郭靖早料到他要说甚么,板下脸道:“你见过自家人成亲,自家人送礼的吗?”
“这不同,芙儿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这大喜日子,我这个做叔叔的不送礼物那可不成。”谢曜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说这次,襄儿和破虏满月之时我也没送厚礼,一柄银匕,一柄金刀,真真磕碜。”
原来郭靖和黄蓉四年前又生下一子一女,依照商量给取了郭襄、郭破虏的名字。郭襄比郭破虏稍大几个时辰,两人乃是同胞姐弟,谢曜对这两个新添的侄儿侄女亦是喜欢非常,经常来襄阳城中探望。
郭破虏老实憨厚,郭襄却顽皮古怪,但二人每次见到谢曜都“谢叔叔,谢叔叔”的叫个不停,围着他团团转,等谢曜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糖葫芦糕点小吃,两人才兴冲冲地离去。
“你是要同我生分么?”郭靖故作不悦。
“送个礼罢了,和生分不生分有何关系?”
他兄弟二人僵持不下,胡悬壶看得嘿嘿发笑。便在此时,门外有一小僧探头进来,道:“请问郭大侠和谢大侠在此间吗?”
郭靖闻言转过头来,上前迎道:“我二人都在。敢问这位小师父,你是那座寺院门下?”
那小僧双手合十朝他一拜,将手上的包裹呈上:“小僧自大理天龙寺而来,此物乃是法玄大师让我带给谢大侠的,顺便恭祝郭大小姐和耶律公子百年好合。”
谢曜听见“天龙寺”三字浑身一震,仿佛被人一把捏住了心脏。须知这天龙寺于他来讲算是此生伤心之地,看眼那包裹,迟疑了良久,方才伸手接过。
掂了掂,竟然颇重。
他心下狐疑,将这包着的油纸拆开,渐渐露出一角红纱,却是件大红喜服。而喜服里包着一块镔铁牌位,上面一字字的刻着“先室天书生西之莲位”,翻过牌位背面,正是亡妻的忌日。
谢曜双手微微颤抖,几乎拿捏不稳,他努抑制道:“此物供在我天龙寺的禅房里,将这个拿来干么?”
那小僧突然抬手擦了擦眼角,语带哭腔,脱口将他当年的法号说出:“忘玄大师,你有所不知,本玄大师他……他圆寂了。近日来风声频传,说蒙古大军久攻襄阳不下,发兵绕道南攻大理,以便回军迂回,还拔襄阳。蒙古一旦攻打大理,天龙寺身为护国寺尚且自身难保,法玄大师心知你极其看重此物,趁着被蒙古打下之前,托我带来给你。”
谢曜闻言一怔,想到本玄法玄二位大师,心头担忧:“甚么时候的事?”
“本玄大师圆寂多日,如今大理城人人自危,一灯大师已经带着弟子赶去了。”
谢曜心头一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