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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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2-18 00:26 字数:4784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知不觉害怕别人接近,害怕任何想跟他身侧人。不管是他师父,他母亲,还是她妻子,这些本该和他一生相随人啊,通通他好年华撒手而去。
难道雨夜那晚,他便已经被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精力,不得不披着佛家超脱红尘壳,了却三千烦恼丝,而将自己心事掩藏,用淡漠眼,暗中恐惧世间一切。
是不是?是不是!谢曜心中质问自己,他越想越怒,越想越急,他双手紧握成拳,胳膊上肌肉坟起,挂颈脖上念珠似乎已经压制不住他胸腔中几欲冲破桎梏心魔!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一生行善积德,却落不得好人好报?
怒世道无情,怒苍天无眼,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谢曜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激愤,仰天长啸,内力控制不住磅礴宣泄,四下里劲风如刀飞沙走石,这一声长啸吼天喝月,直让天地为之色变。鹰飞长空,被他内力一震,空中哀鸣一叫,扑棱棱坠下悬崖。
但正是这一声哀鸣,仿佛破云出月,拂来一阵清风。谢曜又想起涅槃炉中天书清澈声音,对他一一讲述故事,高山巅上,日月同辉。他脑海中瞬时黑暗里炸开一束烟花,丹田处生那股混沌之气,有条不紊将周身散乱内力归集一处,四周劲风消失,谢曜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双膝一软,跪地上。
谢曜缓过神,手忙脚乱取下脖间佛珠,闭眼念了一段清心咒,待心态彻底平和,再睁开眼看这天地,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不是关键时刻心智未失,怕是要走火入魔,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心底那份难过却兀自停留,虽说方才乃是魔性失常,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他曾念叨过无数遍话语,他用念珠束缚自己本心,束缚自己行为,却失去了真正自我,忘记初衷是什么。
是谁曾满怀抱负,许下“荡天下不平事”志向?惨遭变故后,渐入迷途,将志向与理想当做一种负担,怎么也拾不回当初那份热血激昂心情。
思及此,谢曜不禁黯然神伤,原来他恨怨从未放下,只是隐忍太深,连自己也瞒过了。
他正沉浸悲痛中,忽听身后一点轻响,这声音极其轻微,非武功其之上人不能察觉,百步以内必有武功极高之人来到。
谢曜也不转身,而是慢条斯理将佛珠戴上,面对悬崖深谷蓝天白云,双手合十,淡定入禅。
过了不知多久,到底是身后人定力不如他,有人夹杂内力送话来:“方才是不是你这里鬼吼鬼叫?”这内力端得浑厚,若不是谢曜武功已近臻化,非得五脏受损不可。
那人问完,却没有回应,不得不从树后转出。他看向谢曜,眼神不由一亮,只见那和尚临风而坐,衣袂飘飞,阳光将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真如画中九天圣僧。
“大师武功倒好,天下间被洪七一喝之人却能充耳未闻,实属罕见。”
来人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打满了补丁,却是干净整洁,手里拿著一根竹棍,背上负个朱红漆大葫芦,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他尊称一句大师,又谢曜面前自称“洪七”,乃佩服他武艺;谢曜一张脸满是疤痕,看不出年纪,洪七公还以为谢曜和他年岁差不多,抑或是比他年长。
谢曜曾重阳宫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却没有听到他说话。这会儿他自报家门,也免了一桩他尴尬。他站起身,朝洪七公颔首:“原来是鼎鼎大名九指神丐,失敬。”
洪七公听他音色清朗温润,显然年纪不过二十来岁,面色一红,取下酒葫芦拔开塞子大灌一口,掩饰窘然:“小和尚,你干么这?”他四处游荡,本想去吃吃那嘉兴鲈鱼,路过树林,正好听到谢曜方才心魔失控那一声长啸,洪七公辨出长啸者武功不比他弱,还当是五绝中谁,匆忙赶来,却没想是一个面生和尚。
“七公能这,我为何不能?”
洪七公没想到他会反问,而且这和尚不捏佛号,也不称“贫僧”,他心下狐疑,一吹胡子,瞪眼道:“我方才听见响动,故此过来看看,怎么,你一个出家人不好好吃斋念佛,大白天跑悬崖上唱歌?”
谢曜自从妻子死后再没有笑过,但此时洪七公一句无心之话,却让他忍俊不禁。
这微微一笑,心中畅,将连日来满怀郁结扫除干净。谢曜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洪七公,只见他一把年纪,须发皆白,眼睛炯炯有神,因为常年喝酒,长了个酒糟鼻,瞧那面相,便是一个极其乐人。
谢曜很羡慕这样人,于是他问:“七公,你一人行走四方,家人哪?”
洪七公却没想谢曜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愣了一愣,随即笑道,“老乞丐孤家寡人一个,哪有甚么家人。”
谢曜摇了摇头,定然道:“你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就算没有兄弟姊妹,父母总该有。”
洪七公头次听到有人这般比喻,他哈哈一笑,将竹棍一拄地下,没入三寸,身子却轻轻倚上边不倒:“我一把年纪,父母早就化成土,哪里有好酒好菜,我就往哪儿走,这才是神仙过逍遥日子,我那化成土父母有幸见得,也会替我高兴。”他说完看了眼谢曜,忽然摆首,“罢了,你这不沾荤腥出家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那种美滋美味。”
谢曜听他道来,心中却隐隐约约想到什么,涅槃炉中有一个故事,便是龙子饕餮凶恶贪吃,见什么吃什么,后将自己身体也吃掉了,寓“贪婪之物,自食其果”,然而像洪七公与这饕餮有异曲同工地方,但又全然不同,前者太过心中唯有“贪”,而洪七公却是将“贪”化为逍遥人生一种态度。反过来言,谢曜如何不“贪”,他若将心中贪念化为理想,所追求不也是另一种“神仙日子”。
想到这里,谢曜朝他面露笑容,示意他拿起竹棍。
洪七公不由一愣:“你甚么意思?”
谢曜他左手负身后,右掌微抬,作了个起势,劲风微微拂起地上秋叶,打着卷飘落悬崖。
“闻名不如见面,七公,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地雷
第129章 龙争虎斗
洪七公见他身无长物,将手中竹棍往后一抛,那竹棍仿佛长了眼睛,笔直插地上。
“老叫花好久没同人切磋,妙极,妙极!”洪七公话音甫落,揉身上前,双拳齐出,他劲力刚猛,瞬时带起一股强风。谢曜眼见拳到,身子略侧,便已避过,跟着左手一招昊天掌,右手分筋错骨朝他右臂擭去。洪七公心下惊诧他能双手互用,右掌却凌空划了个半圆,使“亢龙有悔”与他相交。这降龙十八掌掌法之妙,天下无双,远非昊天掌可比,但谢曜出掌乃是形式,内力却为九阳神功,二者皆属天下阳刚之,只听“砰”一声,掌心一阵剧痛酸麻,洪七公不禁倒退数步,反观谢曜也是身形一晃。
饶是洪七公腹笥之广,也不禁被他深厚内功惊了一惊,暗道普天之下难以找出其二。
谢曜受了洪七公一掌亦是气血翻腾,佩服道:“好功夫!再来!”上前大跨一步,衣袖翻飞,拇指按出。洪七公哈哈笑道:“这次我可出全力啦!”两人说话之际,卯足较劲。洪七公连发几次不同掌力,均被谢曜彼端以劲力化解,但谢曜未全力,也难使洪七公退让半寸。正僵持之际,蓦然间山林响动,一缕清澈箫声惊飞山鸟,谢曜和洪七公同时一惊,向后跃开。
但见一青衫人踏风而来,手持碧绿萧,身形潇洒,乃桃花岛主黄药师。紧接着,林间又转出一名身披袈裟白须老僧,竟是一灯大师。
洪七公一拍大腿,哈哈笑道:“今儿吹得什么风,把黄老邪和一灯大师都给吹来啦!”黄药师将玉箫别腰间,微微笑道:“七公,别来无恙。”
谢曜率先看见一灯,想到若不是承蒙他指点,自己恐怕早就死了,忙上前见礼:“晚辈拜见大师。”一灯大师微微一怔,仔细一瞧他面目,了然道:“好,好,没事就好。”
“你们认识?”
洪七公问罢,自言自语答道:“两个出家人,认识也不足为奇。”他抬起头,“来得正好,咱们也切磋切磋罢!”
一灯大师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老僧打不过他,同你们打成平手也毫无意义,佛门清净,恕不奉陪。”
黄药师闻言不禁朝谢曜看了两眼,他眼神敏锐,瞧出谢曜乃是易容,但真实面容为何却不得而知。但难得听一灯大师说这等话,他“哦”了一声,道:“此人武功若你之上,那怕是我也得讨教一二!”
谢曜道:“何须客套,孰强孰弱,手底见真章。”
“痛!”不等黄药师答话,洪七公大吼一声扑将上来,出手就是降龙十八掌掌法。谢曜不敢怠慢,旋身一侧,反手往他肋下一抓,却同时没讨到好。两人襟带朔风,于悬崖上方寸之地来回过招,各逞平生绝技,比之平地相斗,倍增凶险。然而正因如此,才能斗得酣畅淋漓。
黄药师和一灯大师都是武学大家,只见两人招数精奥,醇厚稳实,只拆得十余招,皆是心下钦佩。四周罡风扑簌,黄药师看得良久,发现谢曜出招虽,但却每每留了余地,出声惊道:“和尚厉害得很啊。”谢曜和洪七公打斗,却还能抽空回他一句:“岛主谬赞。”
一灯大师微笑捻须,显然早他意料之中。黄药师转过头问:“一灯大师,这和尚是甚么来头,师承何人,为何以前江湖中从未听过这号人物?”一灯大师道:“阿弥陀佛,他法号忘玄,乃天龙寺僧人。但剃度之前,你们应该都耳闻过他名声。”
黄药师心思缜密,眯眼一瞧谢曜身形,隐约觉得哪儿见过。他思忖少顷,忽而哈哈一笑,颔首道:“终南山上,重阳宫前……原来是他!”
“没想到此人武功进步竟如此之,了不起,了不起!”
一灯大师看他一眼,别有深意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便是你好女婿,武功也不差啊。”
黄药师想到郭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正欲开口,却听洪七公一声大喊:“我不打了!”
谢曜上前两步,叫道:“七公,既然咱们拳脚比不出高下,便请你拿棒罢。”洪七公哪里不知道先前谢曜一直手下留情,他摇摇头道:“不比了,你武功已我之上。”谢曜道:“打狗棒法举世无双,不见得比我差。”
洪七公闻言脚步一顿,正好走到竹棍旁边,但打狗棒法他轻易不肯施展,正踌躇间,黄药师忽然微微一笑,道:“领教阁下高招。”
谢曜求之不得,他如此想要切磋,一是为了估量自己武功,二是为了彻底清除那丝心魔,当下便一抱拳相敬:“黄岛主,得罪!”暗运几口真气,跨上一步,臂骨格格作响,劈一声,挥拳而去。黄药师见他拳风刚猛,走阳刚一路,桃花岛功夫偏阴,而谢曜一眼便能识破,心下不禁暗暗点头。他身形一侧,轻飘飘让了开去,谢曜一击不中,忽然变拳为爪,这一招来势加迅捷刚猛。黄药师斜身又向左侧闪避。谢曜紧接着几爪呼呼发出,瞬息之间,将黄药师压制得无处闪避。
黄药师本想后发先至,但奈何谢曜招数太过刚猛,他着实没有可乘之机,索性脚步踩五行八卦,右臂一挥,左手屈指从袖中弹出,正是他独门绝技“弹指神通”,此招与一阳指齐名,谢曜首次见得也不免一惊,足下一点,凌空避开,顺势送出一掌。黄药师双手不歇,伸指一弹,嗤一声轻响,一股细细劲力激射出去,登时将谢曜拍出掌力化解。他连弹三下,但听得噗通、噗通、噗通三响,将谢曜逼得不禁后退,谢曜转念一想,心道自己何不也用指法?
心思甫定,谢曜右手小指一挥,一招“少冲剑”刺了过去,顿时两股指力相交,便如方才降龙十八掌对九阳神功,轰天一响,二人双双退开。谢曜一见有用,定一定神,道:“仔细了!”大拇指按出,使动少商剑法,这路剑法颇为霸道,每一剑刺出,仿佛骤雨将至,黄药师弹指神通竟渐感难以抵挡。谢曜路少商剑法使完,拇指一屈,食指点出,变成了商阳剑法,这商阳剑剑势不及少商剑宏大,轻灵迅速却远有远之,他食指连动,一剑又一剑刺出,速无比。使剑全仗手腕灵活,但出剑收剑,不论如何速,总是有数尺距离,他以食指运那无形剑气,却不过是手指数寸范围内转动,一点一戳,待十余剑使出,黄药师已不住倒退。
“着!”黄药师退到一株树旁,指法突变,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直点谢曜腰间,正是兰花拂穴手。此招讲究是、准、奇、清,谢曜未曾见过如此优雅招式,火焰刀一格,黄药师右手忽然又成掌法,一掌一指朝谢曜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