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指环王 更新:2024-08-15 16:23 字数:5039
我同瑙璃子已经订婚的事,不用说还瞒着川村。这是瑙璃子也同意的。在她说来,
抛弃那样迷恋着她的川村来做我的妻子,似乎觉得良心上受到谴责,因此她要求我在结
婚的日子到来之前,对川村要绝对保密。
川村当即回了信。信中写道:‘石市的一流名士为小生之辈举办欢迎宴会,实感荣
幸之至。小生将依照您的吩咐,由车站径往宴会场。”那欣喜若狂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却说川村返回S市的日子终于来到了。下午六时,我让赴宴者在饭店的餐厅里等候,
便乘车到车站迎接川村去了。
川村穿着崭新的上等西服,以一到格外显眼的男子风度回来了。他一见到我便跑过
来:
“里见先生,太感谢您了。承您关照,我也总算成了个能自立于人前的人了。还有,
瑙璃子的事也得谢谢您。说出来请别见怪,要是没有欢迎宴会,我真想飞到大牟田的别
味去呢。可是一向办事周到的悠,为什么没让琅琅子也参加今天晚上的宴会?”奸夫抱
怨道。
“哈哈哈哈哈,俗话说,好吃的要放在后头嘛。形璃子越来越精神,越来越漂亮了,
你就放心吧。今晚的宴会全是男人,而且我觉得在你们即将宣布结婚之前,还是不过于
炫耀为好,才放意没叫她的。她好像也想到车站来接您,被我拦住了。哦,宴会那边是
要尽早结束的,请一道去吧。”
我巧妙地加以掩饰,让他们上了汽车,把他带往宴会场。
在饭店的大餐厅里,S市屈指可数的绅士外商围在铺着白桌有的餐桌旁,等候着我
们的到来。
川村挨个地点着头,喜不自禁地在主宾席上就了座。
菜盘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来;人们手中的餐刀和叉子闪闪发亮。虽是志庆的欢迎酒宴,
却异乎寻常地冷场,人们都很少说话。
“里见君,我本想不吭声的,可是忍不住想问问。你呀,这个宴会的人数是怎么搞
的?你发的请回数很不吉利则。”
临座的S市商业会议所会长T先生悄声对我咕味道。
“人数?”
我故意装作奠明其妙的样子反问。
“暗,你看,我们不正好是十三个人吗?十三这个数不吉利你也是知道的吧。”
T先生这个老迷信不高兴了。
“哦,我还没注意到呢,真是十三个。其实我给十五个人发了请帖,有二位缺席
了。”
我似乎很难为情地答道。
虽然是小声咕叽,但在座的人都静了下来,那低微的声音几乎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于是这番不吉利的对话迅即传遍了所有的人。他们默默无言,面面相觑,一层阴郁的不
安笼罩着餐桌。
不多久,宴会结束,开始上水果了。为了消除他们的不安,我欣然起身,即席致了
欢迎词。
我只是信口开河地赞扬川村,祝贺他的幸运,用一连串华丽的辞藻,说什么为社交
界能有他这位如此富裕、兴趣广泛的青年绅士而感到不胜欣幸,等等。接着,我又补充
了这样一件事:
“恍惚听说,川村君最近订了婚,向我们披露的时刻也指日可待。真是幸运连着幸
运啊,川村君如今接二连三地遇上好运,处于人生快乐的顶点。而且,据说同川村订婚
的那位女士是个淑德高尚、秀丽无双的美人。”
我话音一落,人们一齐鼓掌,在T先生的提议下,为祝贺川村的幸福干杯。
以此为转机,席上骤然热闹起来。
川村听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半开玩笑的祝词,喜得眉开眼笑。
这是川村幸福的顶点,命运的分水岭。
达到了顶点就要下坡,而那下坡急转直下,直通万丈深渊。
我又霍地在自己的座位上立起身来。
“诸位,有件事想借此机会报告大家,就是向大家报告一下我自己的私事。虽不能
与川村君的幸运相提并论,但我也为能向诸位报点儿奋而感到欣慰。”
听了我的话,顿时满席鸦雀无声,人们张大好奇的眼睛瞪着我。
四面响起“敬听,敬听”的欢呼声。
“因为报告得突然,诸位想必会感到惊讶吧。不,不仅会惊讶,还会笑话我这个干
瘪老头儿呢…干脆说吧,是这么回事,一直鳏居的我,最近要娶妻子了。真是枯木逢春
之幸啊?
说到这里,对这一意想不到的报告,大家起初是寂然无声,接着使报以热烈的掌声。
“恭喜”“恭喜”,一片道喜声。
“做新娘的那位幸运儿是谁?她叫什么名字?”一个个提问令人应接不暇。
我装腔作势地干咳了两声,目不转暗地盯着正面川村义雄的脸,准备披露未婚妻的
姓名。
白发新郎 白发老翁要结婚了。人们先是惊得目瞪口呆,接着是热烈的掌声,并且四下里响起
好奇的叫喊声:
“那位幸运的新娘是哪儿的?快,快告诉我们。”
确也难怪。以厌恶女性闻名的我突然披露了一条万万想不到的消息。
在说出新娘的名字之前,我盯盯地瞅着坐在我对面的川村。川村惊慌地眨巴着眼睛,
大概是精神作用,脸色微微发白。
“我的未婚妻不是处女。但是,她比任何处女都纯洁,比任何处女都高尚,比任何
处女都美丽。这样一说,诸位就猜到了吧?虽说S市范围广大,但除了我的未婚妻,却
再没有第二个那样的女人了。”
我进行了一生中最精彩的一次个人演说。那些社交界的头面人物个个一言不发,呆
怔怔地从周围盯着我的脸。
“是的,正加诸位所料,她就是子爵大牟田敏清的妙龄遗编瑙璃子。我回到这座城
市以来,同瑙璃子进行着纯洁的交往。随着同她的交往,她的天真不知不觉地使讨厌女
性的我翻然改变了观点。我们已取得大丰田家的谅解,拟于本月二十一日举行婚礼,目
下正为喜事加紧筹备……”
结束语还没说完,突然爆发了暴风雨般的掌声,祝词纷纷飞来,甚至有人喊:“里
见老人万岁!”人们一齐涌到我身边要求握手。
然而,我对那些人连看也不看,只是凝视着川村义雄的脸,饶有兴味地端详着他的
表情。
川村的脸色起初由于吃惊和恐怖而苍白,接着由于满腔怒火而涨得通红,最后由于
无限的痛苦变成了可怕的猪肝色。
他双目灼灼,像要把我吞下去似地瞪着我。而我呢?同他那怒不可遏的神情截然相
反,我快活地微笑着,死盯盯地瞅着他。
在一阵骚乱之后,人们也许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忽然沉静下来,注视着我们俩的
奇怪的对视。
川村微微动了动嘴唇。他是想说什么,都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然而,他终于开口
了:
“里见先生,您刚才说的不是开玩笑吧?”
“玩笑?哈哈哈哈哈。”我乐得哈哈大笑,“你说什么呀,开玩笑能说这种事吗?”
“那么…”
川村恼很得浑身直颤。
“嗯?”
我仍旧笑嘻嘻地,落落大方地问。
川村不答话,紧咬着嘴唇猛然站了起来。他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接着抓起面前的酒
杯,像疯子一样突然朝我扔了过来。
我猛一低头,酒杯摔到后面的墙壁上,叭地一声撞得粉碎。
“你这个骗子!”
他像野兽一样吼叫着,两眼圆瞪着我,猛地跳到桌上,朝我扑了过来。
“干什么?你疯了?”
两旁的两位绅士抱住川村的腿,好容易把他从桌子上拖了下来。满席宾客一齐瞪着
这个疯子。
川村大概是受到周围叱贵的凝视,也觉得难为情了,没再动野蛮。可是他心中却愤
怒至极,发紫的脸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对着我。
“哈哈哈哈哈,腥,诸位,惹出这场意外的乱子,实在抱歉。”
我泰然自若,愉快地笑着说。
‘川村君好像搞误会了,不然不会对今晚欢迎会的主办者我耍出这番野蛮的。川村
君,怎么回事?你这样做是恩将仇报啊。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若是那样,等以后细
听你说,好吗?别在宴席上胡闹。”
然而,川村仍像块石头一样木然呆立,不回答我的话。在异样的沉默中,我们又奇
怪地互相瞪着。可是不一会儿,他突然转过身,把椅子碰得哗啦啦地直响,快步朝门口
跑去。他没致一句答词,就要退出欢迎宴席。
“附君,有事就请到Y温泉别墅,我今天晚上住在那儿。”
我在离去的川村背后喊道。
川村听到了我的话。可是他头也不回,像个哑巴一样默默地消失在门外。
不用说,川村一走,宴会便十分冷场。欢迎会的主宾不在,这场宴席便索然无味了。
我决定若无其事地敷衍一阵就早早收场。与会者们大约猜到了缘由,可是他们什么也不
说,阴郁地相互道了别,各自回家去了。
陷阱 当晚十点左右,我在Y温泉那座小别墅里做好了一切准备,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川村
的到来。
川村准是从宴会场径直跑到瑙璃子那儿去了。他要去谴责他万没想到的瑙璃子的变
心。
可是瑙璃子不在。她按照我的意见,为避开川村,今天一早就出去旅行了。她带着
一个女佣人,去进行二三天的小旅行。
川村大概要向看门人打听我们的事,并且准能明白我同瑙璃子的订婚是真的。因为,
瑙璃子已经接到川村今天返回的通知,明知他要回来,却外出进行去向不明的旅行,这
不是变心是什么?川村要因此而遭到第二次强烈的打击,尝到惨遭背弃的男人的痛苦,
尝到过去大牟田敏清尝过的同样的痛苦。我知道,川村深爱着瑙璃子,以至在宴席上就
扑过来揪住我。明白我背叛,瑙璃子变心,他岂能善罢甘休。不把奸夫奸妇(在他看来,
我们才是奸夫奸妇。)大卸八块就不能解恨。可是,瑙璃子去向不明,准是跑到奸夫我
这儿来了。他会带上手枪或匕首来找我算账。反正他是不会白白放过我的。
我早有所料,正严阵以待。对受了伤的野猪要准备好将它置于死地的陷阱。那陷阱
底下要多插上几支利剑。
诸位,现在我该随心所欲地惩罚罪不容诛的奸夫川村义雄了。我的心高兴得怦怦直
跳。白发复仇鬼正虎视眈眈,垂涎欲滴。
那么,川村是否钻到我的网里来了?是的。可怜的猎物遭到精神上的打击,还没站
稳脚就匆匆赶来了。
“是!村先生。”
我的秘书念村出去传话后,回来报告说。
“好,我先到庭院的殿堂里去。’你照我给你交待的,把川村带来。怎么样?我可
是都对你说过了。”
说完,我朝那座殿堂跑去。
诸位还记得吧,我曾经对奸夫奸妇说过正在建造一座收藏金佛像的砖砌仓库。现在
所说的殿堂就是指那座奇妙的仓库。我一跑到那儿,便躲进了设在角上的小机房里。
殿堂里有机房?诸位自然会有这种疑问。可是,廖,请听我说下去,马上就会明白
的。
下面一段以川村的心情来说要好懂些。这样,在这一段里,我自己就成了幕后人;
被带进那座怪殿堂的川村义雄则是故事的主人公了。
川村到这座别墅里来干什么?不出我之所料,他衣袋里藏着一把旧式匕首,企图逼
我认罪,若不乖乖地听他的,就当即把我干掉。他失去了瑙璃子,悲伤得像一只病狗。
平素是个美男子的他,此刻因为心怀邪念,容貌大大地变了样,简直像个魔鬼。他
紧握着口袋里的匕首,浑身哆哆喷嚏地等着。这时候,进去通报的志村回来了,和气地
说道:
“请跟我来。”
川村默默地跟在后头。走过二三间屋子,到了内客厅的套廊,志村将院内穿的木屐
摆在放鞋的石板上,指着漆黑的院子说:
“就是那儿。”
那里赫然耸立着一座在黑暗中隐隐发白、有二层楼高的四方形红砖建筑物。
“那儿是?”
川村不解地问。
“主人在新近建成的殿堂里等着您,好像是要让您看什么东西。”
哦,明白了。他曾经说过金佛像的事,那么这就是那座殿堂哈。川村准是这么想的。
他心中念念地想着不论在哪里都要把我抓住报仇雪恨,因此,并没起什么疑心,便跟着
志村进了庭院。
打开门走进建筑物内一看,只见中央是红砖砌的正殿,约有三平方米;正殿周围是
一圈昏暗的走廊,有二米宽。就是说,这是一种大盒子里装着小盒子式的构造。
我藏身的机房极为狭小,刚好处在正殿后面的走廊上,川村当然没有发觉。
正殿的正面,红砖墙上安装了一扇灰漆铁门。志村打开那扇铁门,招呼川村道:
“主人在这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