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寻找山吹      更新:2024-08-09 22:25      字数: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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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读
  ·法国推理小说的前驱
  卡斯顿·勒鲁(1868…1927),本世纪初知名的法国新闻记者兼小说家。勒鲁在世时就是极成功而受欢迎的票房作家,共著有长篇小说、报道文学三十余种,现在读者还记得的或者市面上还流传的,可能只剩下三种,一种就是多次改编为电影、戏剧而历久不衰的《歌剧魅影》,另外两种则都是推理小说史上的经典之作:《黄色房间的秘密》与《黑衣女子的香气》。事实上,《歌剧魅影》原来的故事也不乏推理悬疑解谜的元素,和《黄》与《黑》二书同属一类,但后改编都着重在“夜半歌声”的恐怖与悬疑,或者强调的刻骨铭心,故事中的推理元素反而隐退不彰,反倒不太有人谈到《歌剧魅影》与《黄色房间的秘密》、《黑衣女子的香气》两者的关系了。
  推理小说的发展初期,法国自成一系,并不逊色于侦探小说的故乡英国。早在福尔摩斯出现江湖之前,一位使后来的推理小说成形的法国作家已经风靡全欧了,这位作家不是别人,就是以《勒沪菊命案》等作品闻名于世的法国作家加伯黎奥(1833…1873)。被人们称为“长篇推理小说之父”的英国作家威尔基·柯林斯(1824…1889)极可能都还受了他的影响(他们活跃的时间几乎同时)。
  加伯黎奥对巴黎的警察工作方式非常了解,对各种犯罪现象的社会知识也极其丰富,他写的犯罪办案小说,实际上是造就今日推理小说型貌的重要里程碑。有趣的是,正是因为他对真实警察办案的深刻了解,他一开始并不敢创造一位神探式的警察(因为那和一般老百姓的感受太不相同了),在《勒沪菊命案》里,办案的警察是来自巴黎保安局的探长吉弗赫尔,但真正推理破案的却是一位业余的退休当铺老板塔巴黑。到了后来的侦探小说,加伯黎奥才真正塑造了一位聪明的警探勒寇克,这位侦探也在小说史上开始其不是鱼肉乡民的酷吏形象,而是“为社会无辜百姓而办案”的“勒青天”,从此侦探小说才走向正直正义之路。
  福尔摩斯出现江湖之后,他在小说中把“勒寇克”和“杜宾”(爱伦坡小说中的神探)都嘲笑了一顿,说他们的推理能力不值一哂;但这句嘲笑也得到报应,等到法国人写“亚森罗宾”的时候,没事也要嘲笑福尔摩斯的推理能力是不值一看的。
  卡斯顿·勒鲁在写推理小说的时候,写福尔摩斯的柯南道尔也还在活跃之中;勒鲁是位跑法庭新闻的新闻记者,深知阅读大众的口味,他意识到社会犯罪题材的新兴吸引力,遂将气力转向推理小说的写作,第一部《黄色房间的秘密》就大获成功,也因为故事中设计的“密室谋杀”构想而成为推理小说史的经典之作;《黄》作结尾时,作者留下一个伏笔,讲到一位黑衣女子擦身而过,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香气,这个场景就成了下一部作品的起点,这种“好莱坞续集电影”式的“抢钱”手法,也是开世纪风气之先,让我们不禁赞叹“太阳之下无新事”了。
  ·煽情侦探剧的代表作
  勒鲁的几部作品也堪归类为正统古典推理,尤其是《黄色房间的秘密》的“密室”情节架构,更成了推理小说史上的里程碑;但我们也别忘了勒鲁的时代是推理小说史的“上古时期”,上古蛮荒,筚路蓝缕,没有人知道推理小说将往何处去,也不知道推理小说的种种游戏规则后来将定于何方。事实上勒鲁的小说也显示出这种歧路,他的小说不只往犯罪解谜方面发展,也注意到另一个世纪初的阅读元素:煽情通俗剧的情节经营与情绪感染。
  阅读的“悬疑”是怎么构成的?一个彻底的“迷题”(像《黄色房间的秘密》中封闭空间所发生的不可思议案情)当然是一种悬疑的来源,但人们的内心秘密与神秘世界,可能是另一个悬疑的来源。在勒鲁众多小说中,除了犯罪办案的元素,内心积藏的秘密与不可言宣的感情更常常成为主轴;在《黄色房间的秘密》与《黑衣女子的香气》里,故事中的涉案人,甚至包括这位年轻新闻记者侦探胡尔达必的内心感情世势,是更大的悬疑;而到了勒鲁的另一部名作《歌剧魅影》,人事沧桑的悬疑已超过办案解谜的悬疑,现在甚至不被视为是推理小说了。但在勒鲁创作的逻辑里,我们却可以相信,作者从头到尾都在写“同一种”小说,那就是一种有社会背景的“迷云”,它常常来自于众生的“迷情”,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也就是侦探),它有可能会给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也许可以把这样的小说称为“煽情侦探剧”,这个次类型最重要的代表作家就是写《白衣女子》和《月亮宝石》的威尔基·柯林斯和勒鲁两人;两位作者都利用推理剧的形式来表达他们对社会现实的关心与观察,也都利用通俗剧的方式来取得“阅读大众”的支持。推理小说这种看似仰赖知性能力的故事类型,却曾经徘徊在知性解谜与感性煽情的十字路口(后来解谜占了上风,煽情架构则成了辅助的角色),这也是推理小说史上一个有趣的历程。
  如果你在《黑衣女子的香气》里看到一个感情冲动、甚至不惜以身相殉的年轻侦探(后来的推理小说不太这样对待它的神探,成为规律的侦探是解谜的要角,而不是本身需要“被辅导”的人);如果你看到故事中多重悬疑、情绪起伏震荡的情节设计,一如八点档连续剧;如果你看到每一章节结束都留一个戏剧性转折的尾巴(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不要惊讶,这正是“煽情侦探剧”的代表性特征,也正是连续剧的元祖,它们之间有紧密的血缘关系(是的,想想看《歌剧魁影》和连续剧的关系,它们之间多像啊!只是《歌剧魁影》好太多了)。你读一本推理小说,不但得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又能看见历史演化的变迁痕迹,不是获益良多吗?
  詹宏志
  01 故事的后续
  1895年4月6日,荷勃·达尔扎克与玛蒂·桑杰森在一切从简的情况下,于巴黎的圣尼古拉·杜·夏东聂教堂举行婚礼。这离“黄色房间”事件己有两年了,我在前本书《黄色房间的秘密》中叙述过。那件事曾引起很大的轰动,相信人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就遗忘。大众对此印象仍深,如果将婚礼的消息公开的话,这所小教堂一定会挤满人潮,争相目睹这轰动社会、撼动人心的黄色房间事件的主人翁。幸亏这教堂离学府区相当远,婚礼的消息没有走漏。受邀观礼的仅有达尔扎克及桑杰森教授的几个朋友,都是能守密的人,很荣幸,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很早就到了,很自然地,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乔瑟夫·胡尔达必,但令人惊讶,他并未出现,不过我深信他一定会来。在等待中,我坐在亨利·合勃及安德烈·海斯两位律师旁边的座位上。在圣查理圣坛一片平和引人沉思的气氛中,他们俩正在小声谈论凡尔赛诉讼案的离奇经过;即将举行的婚礼勾起了他们的回忆。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谈话,一边审视我周围的事物。
  上帝啊,这所圣尼古拉·杜·夏东聂教堂真是阴暗、凄凉无比!老旧衰败,裂缝遍布,肮脏不堪。这座教堂脏垢堆积,土灰龌龊,然而却不是那种历经岁月、令人敬畏而且可以巧饰石块的尘垢。这教堂置身在圣渥克多及贝那汀区显得很突兀。它坐落在大街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人。外表灰暗,内部死寂,和其他地方相比,天空似乎离此神圣地很远;虽有一道暗淡光芒注入,但这道光芒很难穿过彩色玻璃的积垢,照耀信徒。您曾读过荷南的《小小回忆》吗?他少时在附近杜班陆神父的神学院就读,惟一能出来的机会便是到此地祈祷。您若推开圣尼古拉·杜·夏东聂教堂的大门,就会了解为何这位《耶稣一生》的作者当时会想死。然而达尔扎克及玛蒂居然要在这阴郁黑暗的地方举行婚礼!在这个好像是用来举行葬礼及纪念逝者仪式的地方!我感到一股巨大的痛楚,心里非常难过,觉得是种恶兆。
  合勃及海斯两人仍在我身旁聊个不停。前者对后者说,虽然凡尔赛诉讼案的结果令人满意,而费得力克·拉桑这残忍无情的敌人也被正式宣布死亡,但他仍对这对新人的未来无法完全放心。也许有人仍记得可怕的“多尔多涅号”船难,那是在达尔扎克教授获无罪开释几个月后发生的事。“多尔多涅号”行驶于哈佛尔港及纽约之间,是一艘横渡大西洋的大型邮轮。一个浓雾密布的夜里,在纽芬兰的外滩上,一艘三桅船靠近“多尔多涅号”,船首直接撞入邮轮的轮机舱。三桅船漂走的十分钟后,邮轮直沉海底。只有三十多名住在甲板舱房的旅客来得及跳入救生艇。第二天早上,一艘渔船将他们救起后立刻赶回圣尚港。后来几天中,大海上漂出几百具浮尸,拉桑的尸体也在其中。我们在拉桑的衣物中,找到他缝在夹衬里的文件。这证实这次拉桑真的死了!玛蒂·桑杰森于摆脱了她年少无知之时,在疏漏的美国法律下草率下嫁的恶夫。这恶贼的真名是巴勒枚耶,犯罪无数。他是以强·胡瑟的假名和她结婚的。现在他再也无法阻碍她及一直默默英勇爱着她的男人。我在《黄色房间的秘密》一书中曾叙述过所有的细节。这是历来重罪法庭记录中所能找到最离奇的案件。如果没有乔瑟夫·胡尔达必这位十八岁的年轻记者的卓越调查,这事件的结局可能得以悲剧收场。只有他识破拉桑这位著名警探的真实身份——他就是巴勒枚耶。他的意外死亡,也可说是无耻之徒的宿命,同时也为这整个悲剧画上休止符。相信他的死是使玛蒂小姐迅速痊愈的主因;葛龙迪椰城堡的惨事对她的神志造成很大的冲击。
  “你看吧,亲爱的朋友,”合勃律师对正用不安的眼光扫视教堂每个角落的海斯律师说,“人应该坚定地对生命保持乐观,所有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即使像桑杰森小姐这样不幸的遭遇……你为什么一直回头看?你在找谁?你在等人吗?”
  “没错,我在等拉桑!”海斯律师答道。
  合勃律师尽量在不冒犯到这神圣地方的庄严扑哧一笑。但是我笑不出来,因为我想的和海斯律师差不多。当然那时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可怕的不幸已经威胁着我们。但是现在,撇开我后来了解到的事情真相不说,当时我想到拉桑时产生的不安感至今仍深印在脑海中。尽管如此,在本书中,我会坚持在迹象逐渐显露时才公布真相。
  “喂!桑克莱,你知道海斯律师是在开玩笑……”注意到我奇怪态度的合勃律师说。
  “我不确定。”
  我开始和海斯律师一样专注地观察四周。事实上,当拉桑还是巴勒枚耶的身份时,我们就常以为他死了,他当然也可能以拉桑的身份复活。
  “你瞧!胡尔达必来了,我打睹他一定没像你们那样紧张。”合勃律师说。
  “哦,哦,可是他看来很苍白。”海斯律师注意到。
  年轻记者朝我们走来,魂不守舍地和我们握手。
  “桑克莱,你好;先生们,你们好。我没有迟到吧?”
  我觉得他声音颤抖着。他很快就走开了,一人独伫角落。我看到他像孩童般跪在祈祷凳上,双手掩住异常苍白的脸孔祈祷。
  我从不知道胡尔达必会那么虔诚,他专注地祈祷令我吃惊。当他抬起头时,双眼盈满泪水,而且一点都不加以掩饰。他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整个人都沉浸在祈祷—也许还有悲伤中。这悲伤是为了什么呢?能够参加这个众人期望的婚礼,他难道不感到高兴吗?达尔扎克及玛蒂小姐的幸福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吗?总之,也许这年轻人是高兴而流泪吧!他站起来躲进石柱的黑影中。我没跟过去,因为我看得出来他想独处。
  就在这时,玛蒂·桑杰森挽着她父亲的手臂走进,达尔扎克走在后面,他们三人真的变了许多啊!葛龙迪椰城堡的悲剧对这三人造成很大的不幸,但奇妙的是,玛蒂小姐看起来比以前更美。当然,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而是宛如有生命的大理石雕像,就像古代的女神及异教冰山美女般美得令人难以置信。以往在第三共和国的官方舞会中,她翩然的舞步常引来充满赞赏之情的低语。可是她完全是为了她父亲才不得不参加这种聚会。她年轻时犯的过失,让她在多年以后付出代价,命运之神将她推入一场短暂的绝望及疯狂中,好像只是为了让她卸下石头面具,露出隐藏在面具后那副敏感温柔的灵魂。这一天,在我眼中,这仍不为人所知的灵魂,散发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