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4-08-09 22:25      字数:4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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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莉诺摇着头说道:
  “你永远不会使我腻烦,罗迪,永远不会的!”
  罗迪亲吻了她,又接着说道:
  “劳拉婶母不糊涂,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们相处到了什么程度。虽然自从我们决定了婚事之后再没到她那儿去过。看来,这倒是我们上她那儿去的一个蛮好的借口呢!”
  “是的,我正好想过……”
  罗迪替她说完了这句话:
  “……我们去她那儿的次数太少了,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初患脑溢血时,我们每周都去,可现在已经有两个月没去探望她了……”
  “如果她叫我们去,我们会立即去的。”
  “那当然了。就因为我们知道,那儿对她照料得很周到。她又很喜欢奥布赖恩护士。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有些不够关心她。我方才说的这些与钱财可毫无关系呀。”
  埃莉诺点一下头说:
  “我知道。”
  “这封可恶的信倒有几分好处。我们到她那儿去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
  除此之外,还因为我们确实喜欢这位令人敬爱的老太婆!”
  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信,思索着说道:
  “有意思,这封信出于谁的手呢?……是像我们小时候常说的,有人‘向着’我们吗?没什么,世上的事真是无奇不有……就拿吉姆·帕延顿的妈妈来说吧,她到里维埃拉去了,在那儿爱上了一个年轻的意大利医生,她对他一片痴情,后来她把自己所有的财产,直到最后一个铜板都送给了这个医生,吉姆和她的几个姊妹设法对遗书提出异议,可是毫无用处……”
  埃莉诺笑了。
  “劳拉姑母很喜欢新来的医生,他是接替兰塞姆医生的,可是也没到这种程度啊!还有这封讨厌的信里提到的姑娘,指的准是玛丽。”
  “我们到那儿去,就会亲眼看个明白。”
  罗迪以此结束了他们的谈话。
  2
  奥布赖恩护士从韦尔曼太太的卧室里出来到洗澡间去,她身着浆洗过的衣服,因此走起路来发出沙沙的响声。她边走边回过头来对霍普金斯护士说:
  “我马上烧水。您不会拒绝喝一小杯茶吧?”
  霍普金斯护士欣然同意了:
  “亲爱的,我从来不反对喝茶。要是有好喝的浓茶就更好了!”
  奥布赖恩接满一壶水,放到炉子上说道: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柜橱里——沏茶的小壶、茶碗、沙糖。埃德娜每天还给我送两次鲜牛奶。干吗要没完没了地按铃麻烦仆人呢,这儿的炉子又很快,一壶水一会儿就烧开了。”
  奥布赖恩护士个子很高,头发是金黄色的,有30岁左右,长着一口耀眼的白牙齿,脸上有雀斑,总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亲切感。患者因为她爽朗、热情都喜欢她。霍普金斯护士是个外表温厚的中年妇女,给人一种手脚利索、办事机灵的印象。她每天早晨来帮助护理老年体质特征突出的病妇韦尔曼太太。
  霍普金斯称赞地说道:
  “这所楼房盖得真不错呀。”
  奥布赖恩点头表示同意地说道:
  “有些地方的样式已经不时兴了,没有暖气设备,可是壁炉倒完全够用。
  女仆都很勤快。管家毕晓普太太对仆人们看管得很严厉。”
  霍普金斯不满地说道:
  “现在的这些姑娘们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至于说到干活儿……”
  “玛丽可是个好姑娘。”奥布赖恩辩解地说,“我简直想像不到,要是没有她,韦尔曼太太会是什么样。你听见韦尔曼太太今天是怎样叮嘱她的吗?总之,小姑娘确实是温顺可爱,就连她的名字也是悦耳动听的。”
  霍普金斯为夸奖玛丽也尽了一份力:
  “我可怜的玛丽。她爸爸这个讨厌的老头子变着法儿不让她过好日子。”
  “就是嘛,从这个老鬼的嘴里你听不到一句好话。”奥布赖恩表示有同感。“你看,水开了。”
  不一会儿,浓茶已经沏好。两位护士在韦尔曼太太卧室隔壁房间里的一张桌旁坐好了,这是奥布赖恩护士暂用的屋子。
  “罗迪先生和埃莉诺小姐今天到。”奥布赖恩告诉对方说道。“早晨来电报了。”
  “我就看出来了嘛。”霍普金斯活跃起来,“韦尔曼太太可兴奋了。他们好久没来了,是吧?”
  “有两个多月了。罗迪先生是个可爱的绅士,就是举止太傲慢了。”
  霍普金斯说道:
  “我前些时候看到过埃莉诺的一张照片,是和女友在纽约城照的。”
  “她可是社交界的红人,对吧?”奥布赖恩感兴趣地说道,“她的装束打扮总是与众不同,你认为她确实很美吗?”
  “很难说,这些上流社会的小姐太太们服粉搽得太多了,你简直看不出她们本来的模样儿了。我个人认为,看外表她远不如玛丽。”
  奥布赖恩把嘴唇一瘪,歪着头说道:
  “你看的也可能对,可是玛丽缺乏那种风度。”
  霍普金斯用教训的口吻说道:
  “要是有穿戴,风度也就有了。”
  两个女人品着芳香的饮料,挨得很近地坐着谈天说地。
  奥布赖恩讲道:
  “昨天夜里出了一件怪事儿。我和往常一样,两点钟走进韦尔曼太太的房间,想帮她躺得舒服一点,可是可怜的老太太还没睡。一看见我就说:‘相片,给我相片。’我回答说:‘好吧,韦尔曼太太,可是能不能最好等到早晨再说?’她坚持说:‘不,我现在就要看一眼。’于是我就问:‘相片在哪儿?您是不是想看一张罗迪的相片?’可是老太婆神态反常地说:‘谁的?罗迪的?不,是刘易斯的。’说完,头就从枕头上一点点往上抬,抬得那么费劲……我帮她坐起来,她从床旁小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匣里取出了钥匙,让我打开斜面写字台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果真有一张镶着银框的大相片。您知道,真是一个美男子呀!相片上横写着‘刘易斯’,当然相片全是旧式的,因为是好多年前照的。我把相片递给了她,她左看右看,看了好长时间。然后叹了口气,让我放起来。您信不信,当我放好相片回过头来一看,她睡着了,睡得像个婴儿一样的香甜。”
  “您认为这是她的丈夫?”霍普金斯好奇地问道。
  “根本不是!今天早晨我随便问了问毕晓普太太,已故的韦尔曼先生叫什么名字,她说叫亨利。”
  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霍普金斯的鼻子很长,这会儿她的鼻尖儿由于兴奋而痉挛性地轻轻扯动着。她凝神思索着说道:
  “刘易斯,刘易斯……我怎么想不起来这里有这么个人呢?”
  “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亲爱的。”奥布赖恩提醒她说。
  “是呀,我来这儿的时间不久。可是总能……”
  奥布赖恩沉入幻想似地说道:
  “这么漂亮的男人。您知道,真像一个骑兵军官。”
  霍普金斯呷了一口茶说道:
  “这可倒很有意思。”
  然后深深叹一口气说道:
  “可能他在战场上阵亡了。”
  3
  香茶和谈论爱情的话题使霍普金斯护士精神焕发。当她走出韦尔曼太太的家门时,玛丽赶上了她。
  “护士,我可以和您一起回村子吗?”
  “当然可以啦,亲爱的。”
  玛丽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需要和您谈一谈。我很担心,非常担心……”
  这位年岁稍大的妇女温和地打量玛丽一眼。21岁的玛丽是个迷人的妙龄女郎。她的外貌宛如一朵野瑰玫花:颀长而柔韧的脖子,淡黄色的头发和闪闪发亮的蓝眼睛。
  “出什么事儿了?”霍普金斯深表同情地问道。
  “没什么特殊的事。我只是觉得时间在不停地流逝,可我却碌碌无为。韦尔曼太太非常善良,她拿出了一大笔钱让我接受教育。我想,现在我该自谋生路了。应当学会点真本领。”
  对方点点头,玛丽继续说下去:
  “我几次试着把我的想法讲给韦尔曼太太听,可是太费劲了……她好像一点不理解我,总是说时间还多着呢。”
  “别忘了,她的病情很重。”护士插嘴说道。
  玛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说道:
  “噢,我知道。看来不应当纠缠她。可是我多么不安啊,又加上父亲总是找我的碴儿,没完没了地唠叨,说我硬装小姐。我实在想做些事情!糟糕的是,要想学会点什么总是要花好多钱。我的德语还算不错,也许这对我还有点儿用。我总想当护士,我喜欢护理病人。”
  “干这个得像匹马一样有力气。”
  “可我有劲呀!而且我真正喜欢这一行。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姨妈,就是去新西兰的那个,她是护士,所以我生来就有这个癖好。”
  “你要搞按摩吗?”霍普金斯说道,“这个行当可不少挣钱。”
  玛丽踌躇着。
  “可是要学成个按摩师需要花好多钱,是不?我指望……可是我这么贪求真不好意思……她已经为我付出不少代价啦。”
  “您说的是韦尔曼太太吗?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她有责任帮助您。她让您受到了最上等的教育,可是只靠这一点还做不成什么事。您真的不想当教师吗?”
  “当教师我的才智不够。”
  “才智与才智不同。您听我的劝告吧,玛丽!您先别忙。我觉得韦尔曼太太在您开始生活的最初阶段应当帮助您,而且我一点儿不怀疑,她正是准备这样做的。可是问题在于她喜欢您,不想和您分开,半身瘫痪的可怜老太婆,在自己身边看到一个可爱的年轻姑娘心神会感到惬意,加之您在病人身边的确善于行事,这点没说的。”
  “如果您真的这样认为,”玛丽低声说道,“我也就不羞于游手好闲了。
  亲爱的韦尔曼太太……我非常非常爱她。她对我总是那样宽厚,我要为她做到世间的一切。”
  霍普金斯护士冷淡地说道:
  “那么您能做到的最好一点就是留在老夫人身边,不要再闲溜达了,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她现在还很好,可是……她将要第二次发病,随后还会有第三次。我算看够这类事儿了。需要耐心啊,亲爱的。如果您能在老夫人弥留的日子里减轻她的痛苦,那将是从您这方面为她做了一件好事。事情过后会有时间去考虑其它一切的。”
  他们来到沉重的大铁门跟前。一个老态龙钟的驼背男人步履艰难地迈过更房的门坎走了出来。霍普金斯高兴地向他打招呼:
  “早晨好,杰勒德先生!您看,天气好得出奇呀。”
  “好天气也不是为我的。”杰勒德老头说道,不友好地斜眼看着两个女人。“要是让你们得上这个腰痛病,你们——”
  “我想这是由于上星期太潮湿了。如果现在有太阳而且干燥,那您的疼痛会一下子无影无踪的。”
  然而这些献殷勤的话好像更加激怒了老人。
  “哈,你们这些护士全都一个样儿。你们对别人的痛苦就是满不在乎。你看,玛丽也老是说这一套:‘我要当护士,我要当护士。’这都是去那个法国、德国去的……”
  玛丽态度有些生硬地说道:
  “医院里的工作对我完全合适!”
  “可是什么也不干对你更合适,不是吗?你就知道翘鼻子,赶时髦。还装小姐呢!你是个懒蛋,再就什么也不是了。”
  玛丽由于受了委屈而流下了眼泪。
  “你说得不对,爸爸!你没有权力这样说。”
  霍普金斯用招人喜欢的宽容态度劝慰道:
  “好了,好了,这些话都是身体不舒服引起的。实际上您不是这样想的,杰勒德。玛丽是个好姑娘,是个好女儿。”
  老头儿用近乎凶狠的眼光看了玛丽一眼说道:
  “她现在不是我的女儿了,让她和她那个法语、还有那个历史,鬼知道还有什么,一块儿去吧。呸!”
  他转过身,又回到更房里。玛丽的眼里噙着泪花。
  “您看,和他在一起日子多难过呀。他从来没有真正爱抚过我,甚至在我小的时候也没有。只有妈妈袒护我。”
  护士忙着要看病人,于是对玛丽说几句毫无用处的宽心话就匆匆地和她分手了。剩下玛丽一个人,她感到心情更加沉重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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