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4-08-09 22:25 字数:4769
他选择了最冒险,但可能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小老板,我打听好了,相爷每天早朝之後,一定会从这里经过。”朱小毛咽了口口水,又道,“可是你真要得这麽做麽?冲撞官仪,那可是重罪。就怕你还没见到相爷,先被乱棍打死了。”
“我要是回不去,你就和阿桂他们把店让出去,得来的钱就当你们的遣散金好了。”
“小老板……”
“行了,别哭天抹泪的触我霉头成不成?乖乖的给我滚回家里去!”青珞这一辈子,最见不得别人泪眼汪汪。
朱小毛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小老板。”
青珞不耐烦地道:“什麽?”
“你可一定要活著回来,我们都等著你呢。”
青珞怔了一怔,望著朱小毛走远的身影,竟然说不出话来──当他感动的时候,往往都是说不出话的。
他回头问小石头:“你怕吗?”
小石头摇摇头:“救少爷,你不怕,我也不怕。”
青珞笑道:“好。待会儿我一喊冲,你就冲过去把仪仗打乱,越乱越好。而我呢,就趁机摸到轿子前面去喊冤。”
两人正说著,只见巷子那头,一队仪仗正缓缓行来。
青珞看那阵式,心想:我还当相爷得有多大排场,现在看看,跟一般的京官也没什麽区别。
沈住气,等那行仗来到身边,轻声喝令:“小石头,冲!”
“冤枉!冤枉!”小石头一面大喊,一面举著棍子冲入行仗中,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青珞瞅准了中间那顶轿子,趁乱溜了过去。人人都被小石头吸引了目光,没人注意到他。眼看著就要摸到轿门,心中正自欢喜,冷不防被人揪住手臂,反拧到背後。
“什麽人,冲撞相爷的官轿,莫非要行刺不成?”
青珞只觉那手臂疼得刺骨,大声道:“我不是刺客!草民有冤情在身,求相爷伸冤!”
“伸冤到衙门去审,相爷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你的闲事!”
又有一人过来,抓住了青珞的另一只手臂。两人一起用力,要把青珞带到街边。
青珞哪里肯乖乖就范?口中嘶喊著,身子也在拼命挣扎,死活不肯退後一步。忽然“嗤”的一声,却是挣扎过猛,半边袖子被撕扯下来,怀里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一旁其余的侍卫见他如此顽固,也上帮忙,一人抓住青珞一只脚,中间那人托腰,竟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
青珞人在半空,还在不停的挣扎:“相爷,相爷!你是著朝廷里最公正最清明的,你就忍心看著一个忠心为国的好人被人冤枉杀头麽?”
“还这麽多废话!”几名侍卫已经将青珞抬到街边,听他嘴里还在不停的胡说八道,骚扰相爷,人人心里都是又急又气,只怕回去要被统领大人责罚。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手臂暗暗运劲儿,只待一起甩臂,把青珞狠狠摔在地上。
地上铺的是厚硬的青石板,血肉之躯若是硬砸下去,不落个残废也要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道:“住手!” '秋/银之月'
六十八
青珞坐在客用的檀木椅上,好奇地打量四周。如果不是一路跟著韩相国进门,打死他也不相信这里竟然是相国府。象丞相这等大官的府邸不都应该是金碧辉煌麽?可是这里却布置简陋,连林子骢的那间别苑也颇有不如。
不过话说回来,丞相府穷,就代表这姓韩的老儿不贪,不贪就代表是个清官,是清官就一定会秉公办理还荆如风一个公道。这麽一想,心里不觉踏实了几分。
他这里胡乱猜测,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相爷到。”连忙站起来,垂手立在一边。
偷眼打量,那韩相国已经褪下了玄色朝服,换上了一身家常便装,跟这整间相府的格调一样,简朴之中透著庄严大气。侥是青珞这等放纵恣肆惯了的人,也不敢正视韩相国的脸,总觉得这老人四周似乎涌动著一片气场,压得他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小民拜见相爷。”
“不必多礼了。这个……可是你的?”
青珞微微抬头,见韩相国手中正拿著一条白色绸帕,那绸子的颜色已经发黄,上面还有斑斑墨迹。青珞不自觉地往自己怀里一掏,果然发现怀中的东西都不见了。“的确是小民,还求相爷赐还给小人。”
他想伸手去拿,可使对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追问:“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听你的口音不似是京城人士。”
“回相爷,小人名叫青珞,今年满二十一了。我是去年才来的京城,先前一直住在淞阳。”
“哦,青珞,是本名麽?你家在淞阳哪里?”
“我本名叫阿青,青珞是老……是後来改的。我家在淞阳城西面的望柳村。”青珞不明白这相爷带自己回府不说案情,反而问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什麽用意。但他不敢催促,生怕惹恼了相爷,前功尽弃。
“原来如此!小兄弟,我只是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我适才看到那帕子上有字,就好奇地看了几眼,看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小兄弟莫非曾遭家人遗弃?”
青珞真想大喊:你问案就问案,管人家家里鸡毛蒜皮的闲事做什麽?堂堂一个相爷,怎麽也跟三姑六婆似的喜欢穷打听?以他的脾气,如果不是顾著荆如风,这番话真有可能说出来。要知道,这被人遗弃的身世是他从小一块心病,揭不得的伤疤,雅不愿别人来探听。可是现在荆如风的性命捏在这老人手里,他也只能把那利爪尖刺收起,规规矩矩地有问必答。
“不瞒相爷,小人是一岁上被现今的父母收养,这条帕子,就是小人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
“啊,如此重要的东西,还是交还给你吧。”韩相国说著,把帕子递了过来。
青珞大喜,赶忙接过来,妥妥当当地收入怀中。拱手施礼:“谢相爷!”
他这一拱手,才想起半片衣袖被扯掉了,露出一条光光的手臂,实在很不雅观。
韩相国道:“管家,这位青珞公子的衣裳坏了,你带他下去换一件吧。”
青珞很想说不必,可他也知道这等模样对著相爷说话十分无礼,只好跟那老管家去到内堂。不一会儿,换了一套新衣出来。
“让我看看,好像很合身呢。”
青珞竟隐隐从这话里听出一些宠溺的味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著胆子抬起头来,只见韩相国正向自己温和地笑著。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慈祥之意,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人气,看著竟有些亲近起来。
那管家在一旁道:“这是老爷年轻时的衣服,想不到这位小兄弟穿起来竟这麽合身,竟象量身定做的一样。”
青珞一听,也觉得巧合得似乎是缘分,自己也笑了:“我可没福气穿这麽好的衣裳。”
韩相国又问:“啊,你家境不怎麽好麽?养父母对你可还好?”
青珞神色一黯,心想好也罢,坏也罢,日子还不是这样过下来?这般闲扯下去,说到天黑也说不到正题。轻描淡写地道:“我爹娘都过世了……相爷,小民的朋友实在是遭人陷害,还望相爷给他主持公道。”
听他说到案情,韩相国又恢复先前那一派严肃,在太师椅上坐正了,向青珞招招手:“你也坐。莫要著急,把案情原原本本地跟老夫说清楚,看老夫能不能帮得上忙。”
从相府的出来的时候,青珞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那个在宋大人口中冷心冷面,有些不近人情的韩相爷,竟然出人意料的好说话。不过青珞隐隐觉得,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幸运,至於到底什麽原因相爷对自己青眼有加,他也说不清楚。
小石头一直在外面等著,这时迎了上来:“小老板,怎麽样了?”
青珞长长舒了口气:“成了!”
小石头大喜过望:“少爷有救了。”
“你先别高兴。相爷虽然答应翻案,但是咱们若是手上没有证据证明如风清白,这官司还是打不赢。”
小石头急道:“证据去哪里找?”
青珞冷冷一笑:“林府!”
六十九
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明察暗访显然是来不及了,而且这也不合青珞的性子,他喜欢用直接一些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比如说:单刀直入。
“是不是你嫁祸如风?”
风风火火的闯进林府,青珞劈头就是这麽一句。
林子骢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青珞狠狠地道:“你还装什麽蒜?除了如风最亲近的人,什麽人能在他的身上做手脚?那封什麽通敌叛国的信函就是你放到他身上的,也是你告的密!”
“说到如风最亲近的人,你不也是麽?”林子骢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我跟如风情如兄弟,我有什麽理由要害他?”
青珞冷笑道:“还不是为了这个!”手一扬,把那账本掏了出来。
林子骢的脸色变了:“拿来!”伸手去抢。
“看你紧张的,还说不是?”青珞也不挣扎,任由他抢了过去。
林子骢无心理他,抢过账本紧张地翻了几页,眉头蹙的越发深了。
“看出来了?这是我连夜命人仿造的,真正的账本还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保证你找不到。”
“把账本给我!”林子骢嘶吼一声,钳住了青珞双肩。他练过一点武功,手上也有一把子力气,情急之下,捏得青珞的骨骼咯咯作响。
青珞疼得脸色发青,笑容却越发深了。他明白,他已经抓住了林子骢的死穴。“做个交易吧,你放了如风,账本就给你。”
林子骢手上的力道一松,含混地道:“你胡说什麽?如风的事与我无关。”
“难道你不是因为发现如风偷了账本,才故意陷害他,要置他於死地麽?他一死,你就安全了。”青珞越说越气愤,“我以前单知道你这人面恶心狠,不是好人,哪想得到你连畜牲都不如!畜牲还不会残害同伴,你却连血肉相连的兄弟也不放过!你……”
林子骢叫道:“是他先要害我!”一句话喊出来,他也知道说漏了嘴,立即噤声。
青珞点点头:“你承认了?承认了就好。”
到了这份儿上,林子骢也不再隐瞒,他自己也觉得有一肚子委屈要诉:“我对他还不够好麽?我们家对他还不够好麽?他爹娘死了,我娘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抚养,我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看待。我那麽信任他,带他进商号,还放权给他。可他怎麽回报我?他帮官府来查我!”
“你那是罪有应得!”
“什麽叫罪有应得?”林子骢冷笑道,“这年头无商不奸,否则怎麽立足?他以为他愁穿不愁的日子是怎麽来的?”
青珞摇摇头:“如风才不稀罕,他宁可缺吃少穿,也要活得磊落。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小声重复了两遍,心里无比肯定。如风跟这眼里只有金钱厉害的林子骢不是一路人,可惜却进了一家门。
“是,他不为利,却要名利双收。否则怎会和官场扯上了干系,还不惜拉他表兄下马,以作晋身之阶,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他。”
青珞缓缓地道:“照你这麽说,这账本应该早就拿给按察司的宋大人,呈报给朝廷了。你也早就打入大牢,哪还轮得到让你害他?”
“那是他没有机会!”
“我要告诉你,这账本早在一个月前就交到我手里了,如风应该也是造了个假帐本,你那时还没发现账本有假吧?”
林子骢额头汗水涔涔而下,直到那天他发现荆如风和宋大人私会,这才想起检察账本。“既然他早就拿到手,为何……为何……”
“因为如风他要的不是名,不是利,他只是希望你能走正路。所以他不敢把账本交给宋大人,而是托我保管。他是想跳过你去查你背後的人,抓住了这些人,就能向宋大人有个交待,到时候宋大人就不会为难你了。”荆如风的想法并没跟青珞说过
,这些都是青珞自己臆测出来的。但是他相信,荆如风一定也是这麽想。
林子骢胸口仿佛被人打了一拳,透不过气来,大声道:“你胡说!”
“我没胡说,宋大人亲口跟我说,如风答应插手这个案子,唯一的条件就是请他放过你。其实现在就算在牢里,如风还是有机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可他什麽都没有说,不是麽?”
青珞见林子骢的神色如痴似狂,知道他已经动摇了,又温声道:“我虽跟如风相处日短,却也清楚他的为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又血脉相连,你难道还不了解如风麽?他处处为你著想,你却要置他於死地,你可忍心?”
林子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表情千变万化,而心中的长河翻滚,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还有不到五天,如风就要人头落地了。你若要昧著良心过一辈子,那也没办法。你好好想想吧。哎,他日荒草坟头,黄土垄里,不知道如风会不会後悔有你这个兄弟。”轻轻一叹,青珞不再多说,竟准备走了。其实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揪著林子骢奔到大理寺。可是他也明白,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很可能事与愿违。当年老爹劝说那些小官就范,也是进三尺,再退一步,软硬兼施,鲸吞蚕食破了对方心防。前有高手垂范,自然要有模有样地学个十足。
林子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