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乐乐陶陶      更新:2024-08-09 22:25      字数:4768
  那“严公子”身形一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付你们房钱!等我的朋友回来了……”
  掌柜插口道:“一个月之前,公子你就是这么跟小老儿说的,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你的朋友还没来,嘿嘿。”
  “你莫非怀疑我说谎不成?我告诉你,我朋友是京城里的大富商,他这一阵子出外做生意去了,等他回来,自然会把我接走,也决计亏待不了你们……”
  掌柜冷笑道:“谁知他哪年哪月才能回来?我们这是小庙,放不下严公子你这么大尊神,还是请你另投别处吧。”
  那“严公子”看看冷着脸的掌柜,又看看横在自己身前的伙计,终于知道无可挽回,气哼哼地道:“把我的包裹给我!”
  早有伙计跑到后面,拿出个包裹扔给他。“走好。”
  那“严公子”一摸包裹,叫道:“不对,我的玉带呢?还有我的古琴呢?”
  那伙计道:“押了。你在这里白吃白住这么久,难道不给钱的么?”
  “严公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些认钱不认人的势力东西!等我朋友回来了,看我不让他把你们这破店拆了!”
  那掌柜听他口出恶言,向伙计们使了个眼色,两名伙计左右一夹,将“严公子”架了出去,摔在门口地上。
  这一摔看来力气不小,“严公子”哼哼唧唧半天才爬起来,口中还在骂个不休,声音却也虚弱了很多。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一把,严公子?”
  “严公子”愕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满是戏谑意味的凤眼。
  五十一
  四目相对,“严公子”吃了一惊,脱口道:“怎么是你?”很快他就想到自己目前狼狈的处境,慌忙转过身躯,作势拍拍身上的土,道:“没……没事,我要走了。”抬步欲走。
  青珞哪能这么容易放他走?伸手一拦,道:“慢着,我看着这位兄台好生面熟,似乎是我以前的一位故人。”
  “严公子”举起手臂挡住半边脸,支支吾吾地道:“你认错人了吧,我……我没见过你。”
  “是么?”青珞眨眨眼睛,随即恍然大悟般地道,“也许,毕竟这里是京城,我那朋友远在淞阳,怎么可能突然来到这里?不过真奇怪,兄台的口音居然也我们淞阳话相似得很。”
  “严公子”这回连话都不敢说了,低着头就想走人,可是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青珞就是不依不饶地挡在他跟前。
  青珞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我真是太想我那个朋友了,说起来我以前真是愧对他,总是跟他打架,经常打得他鼻青脸肿、叫爹喊娘、屁滚尿流……”
  “屁滚尿流的是你好不好?青珞,别以为我现在虎落平阳你就可以奚落我,我锦心……”“严公子”终于忍无可忍,出言反驳青珞的信口开河,可是一接触对方促狭的眼神,忽然明白自己中了激将法,声音戛然而止。
  青珞似笑非笑:“你终于认得我了?”
  不错,这个“严公子”就是青珞当年在锦春园的死对头锦心。至于他为何不在淞阳过那醉生梦死的日子,反而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这就不得而知了。
  青珞好奇地问:“你怎么到京城里来了?”
  锦心神色有些慌张,反问:“你怎么也在京城?”
  他分明是在转移话题,青珞何等聪明,眼珠一转,前后的情形就猜到了六七分,坏坏地笑了:“我记得在锦春园的时候,有位赵公子跟你关系不浅,每晚必到捧你的场。那位赵公子据说是京城的高官衙内,难不成你真的攀上这枚高枝了?”
  锦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里嗫嚅了几句,却始终没有大声反驳。青珞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心里窃笑不止,把话锋一转,道:“不过按理说你应该是鱼登龙门身价百倍才是,怎么落到无钱付帐流落街头的地步?难道说赵公子厌倦了你,又把你轰出来了?”
  锦心就是禁不得激,怒道:“你胡说什么?赵郎才不会这样对我,是他娘子自作主张!等赵郎回来,自然会接我回去!”
  青珞冷笑道:“你那位赵郎不知去了哪里?听店家说,你都已经住了一月有余,就算去趟龙宫现在也该回来了。”
  “他、他被皇上派去探访民情了,少则三五月,多则半年,才不会这么快回来?”锦心涨红了脸,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在他心里,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只是赵公子是他如今唯一的依靠,他必须要强迫自己相信。
  “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青珞有些恶毒的开口了。看到锦心慌张失措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心里很舒服。原来这世上倒霉的不只自己一人,真是太好了。忍不住再次口出恶言,要把锦心强装出来的那一点镇定也连根瓦解。“我看他分明就是厌倦了你,所以故意躲出去,让他娘子来做坏人。你以为象他们这种官宦人家会容得下你这样的人吗?人家赵公子爹爹是朝中大官,他自己也是有皇封的,什么世面没见过,身边还差一两个暖床的?你别做梦了。”
  “你……”锦心果然怒极,但他到底不是阿端这样的软柿子。很快就强压怒火,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激怒我,你想心里舒服点是不是?这也难怪,想在人老珠黄被赶出门之前找个可依托的人,谁知道却表错了情……”
  青珞怒道:“闭嘴!”
  锦心当然不是听话的人,含笑看了他一眼,继道:“最可笑的是,那人看上的却是你弟弟,两人还私奔了。可怜呢,落得一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他越说越得意,冷不防脸上挨了一拳,身子一趔趄,倒退好几步这才站稳身形。他捂住脸颊,又惊又怒:“你……你打我?”
  青珞冷冷地道:“我说过,谁要再敢提这件事,我就揍到他开不了口!”
  “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锦心的火气早就按捺不住,一挥手揩去嘴角的血迹,向着青珞扑了过去。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间,两个长相还算斯文清秀的男子就这样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路上的行人最初还劝上两句,后来发觉越劝打得越厉害,最好摇摇头走了;有几个爱看热闹的本想看看谁赢谁输,最后发现双方实力相当,这场架颇有打到地老天荒之势,也扫兴的走了。大街上,就见这两人,拳来脚往,牙来头往,好不热闹,仿佛要把这些时日以来积攒的所有委屈、愤懑全都发泄殆尽……
  北方的冬天黑得特别早,仿佛前一刻才吃了晌午饭,后一刻,天色就阴沉下来了。路边的小摊贩们早就收拾好东西回家了,只有摆街摊卖宵夜的点起了灯笼,开始了他们这一天的营生。
  灯火阑珊处,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再走近看,应该是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子,至于长相就实在看不出来了。为什么?因为他们的脸上都布满了青紫淤痕、肿块,想要看出本来面目实在很难。
  这两人自然就是青珞和锦心。真要论伤势,似乎还是锦心脸上肿得更厉害一些。
  这一架打得两人身心舒畅,于是青珞问:“我饿了,要去吃宵夜,你去不去?”
  锦心如今是两手空空,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跟了来。
  两人在街摊上坐下,立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青珞立刻不甘示弱的瞪了过去,粗声粗气地道:“看什么?没见过打架的?”
  一句话说完,忽然发现自己的话还有回音,回头一瞧,锦心也正疑惑地看他。想到自己居然在不经意间跟冤家对头说了一样的话,两人互瞪一眼,别过头去。
  小二赶忙过来问:“两位要些什么?”
  “两碗素面。”
  “一笼灌汤包。”
  两人对视了一眼,青珞道:“只要两碗素面。”
  锦心冷笑道:“素面就素面,谁不知道你抠门。”
  青珞也不生气,笑吟吟举起了拳头。
  锦心戒备地道:“你做什么?”
  “不想挨揍,就少说废话。”
  少时面端上来,两人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不一会儿就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青珞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锦心想也不想:“我要留在这里,等赵郎回来。”
  青珞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不死心,不是跟你说过别犯傻了么?”
  “不会的。”锦心坚定地摇头,“我知道赵郎心里有我。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一定会来找我的,一定会的。”
  他这话与其说是讲给青珞听,倒不如说是讲给他自己的。
  青珞心中一动,细细打量锦心,暗忖:莫非这锦心当真动了真情?从锦心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场痴心的期盼,最终逃不过事实的无情!
  他一拍桌子:“好吧,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去,就留在京城陪你吧。”
  锦心白他一眼:“我可不愿意跟你一起!”
  青珞笑道:“你现在是身无分文,对吧?请问你拿什么支撑到你那赵郎回来呢?说不定等他回来你早就成了一具人干,不知道他是不是爱你爱到人干也不介意。”
  锦心狠狠地瞪他一眼,终于还是迫于形势,点了点头。
  五十二
  “小二哥,我的阳春面呢?这壶茶都快见底了,面的影儿都没见著呢!”
  “对呀,我要的包子也等很久了。”
  “我都坐这里半天了,这些剩碗剩碟还没收拾好呢,你们到底是不是做生意的?”
  “吵什麽?吵什麽?没看见正忙著麽?”被众人声讨的茶摊小二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反而一脸不耐烦。他把一碗阳春面重重砸在一张桌上,溅出不少汤汁。
  那桌上的客人皱眉道:“你是怎麽做事的?差点溅到我身上!再说,我也没叫阳春面,我叫的是小笼包!”
  那小二撇了撇嘴:“既然给你端上来了,就凑合吃吧,哪里来的这些毛病?总共才不过三文钱,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你……你怎麽说话呢?”那客人见他说话如此无礼,顿时一拍桌子,发作起来。
  哪料得到他横,那小二比他还横,水灵灵的杏核眼一瞪,也把桌子一拍:“你是来吃东西的,还是听我说话的?有吃就吃,管我怎麽说话?”
  “你……你……我……老子吃不了!”那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跺了跺脚,索性走人。
  “我也不吃了。”
  “什麽玩意儿嘛!不吃了!”他这一走,带动了其他客人,也纷纷起身走了。
  “这是怎麽回事?”正在灶上忙得昏天黑地的掌柜忽然发现客人都不见了,纳闷地问向他唯一的夥计。
  那小二双手一摊:“人家要走我有什麽办法?说不定是你煮的东西太难吃了。”
  年轻的掌柜环视四周,叹了口气:“锦心,有些话我想跟你谈谈。”
  没有人知道年轻掌柜和他嚣张的小夥计到小巷子里聊了些什麽,只知道出来的时候,小夥计变成了捂眼青,而掌柜的袖子似乎也有一点点开线的痕迹。
  “一笼包子,要快!”
  冷清了一阵之後,终於又有一名食客坐在了小摊前,小夥计用他那只乌青的眼扫了一眼站在身後的掌柜,发现後者正在作势捏拳头,连忙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脸,道:“是、是,一笼包子,马上就到!”
  看来这一次谈话还是很有效果的。
  眼看著日头偏西,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小夥计忙了东家忙西家,直忙得不亦乐乎,额头上的汗珠也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掌柜的在灶上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笑了,浑然不知道他的小夥计已经在肚子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不过就算他知道,看到财源广进的份儿上,他也不会计较的。谁都知道,青珞爱财如命,不是吗?
  “嘻嘻,你看这个夥计,一只眼乌青乌青的,不知让谁给打了。”
  “看他这个样子,真的好象我们家阿福啊。”
  本来只是小声的议论,却让好事者抓到了发挥的机会,有人故意问道:“阿福是谁?”
  “是我们家那条黄狗啊。”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食客都禁不住笑了。
  小夥计心里的怒火已经燃起一丈多高,但是顾虑到身後虎视眈眈的掌柜,只好打碎牙齿往肚子吞。“客官,你的炸酱面。”
  “等等,虽然是个夥计,这双手却是白嫩得紧。”这食客不知是不是多喝了两杯,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耍起无赖来,握住小夥计的手不放。
  “混……客官,你放手!”还空著的一只手已经高高扬起,却犹豫著没敢打下去。
  “仔细看看,小脸儿也很白嫩,摸上去手感应该不错。”
  眼看著那双油乎乎、脏兮兮的手就要摸到脸上,小夥计简直有种想吐的冲动。顾不得了,就算事後要被那个财迷老板狠狠教训一顿,也要先把这个混蛋打飞再说!想当初在锦春园,这样的货色根本就近不了他一丈以内!
  运气、握拳、挥手……“砰”的一声,那醉汉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锦心愣了一下,他的手好像没碰到那混帐啊。
  还没想没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被一声“震山吼”惊得一哆嗦。“你是死人呢?欺负到头上了也不知道还手,跟那个软蛋阿端一个德行,以後别说你是我的夥计!”
  被没头没脑骂了一顿,锦心的脾气也上来了:“是你告诉我不要得罪客人的!”
  “我跟你说不要得罪客人,没跟你说不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