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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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王 更新:2024-08-09 22:24 字数:4885
剑 ?br />
陈强这次挖了三个大客户,听那口气客户对“品生”强化地板颇有好感,合作意向十分强烈。这小子的能耐渐露端倪,令我欣喜不已。我问他需不需要我出面帮忙洽谈,陈强又是装烟又是点火,称关键时刻当然要老大出手,谈成功了提成算我一半。我当即板下脸来,说你为团队做贡献,该得的部分谁也没资格分你一分一毫。瞎扯一阵,我让陈强找机会安慰陈晓燕,这小子问我算不算分内工作,我奸笑着说当然算,要是不见陈晓燕喜笑颜开,非克扣你娃的提成不可!
翌日陈晓燕递交了一份辞职申请,令我措不及防,暗暗责怪陈强这下子没做好思想工作。陈晓燕的辞职理由相当牛气:烂巢焉能藏凤,龙非升天与鱼鳖为伍。我看出死妮子满腔怨气,但辞职申请历来也不是这样写法,我软着语气问她能不能将私事与公事分开,或者能不能找个时间听我好好解释。陈晓燕十分执着,说眼不见心不烦,况且她也不想影响我的工作,至于其它事日后再说。陈晓燕离开公司,张梅一人担负两人的工作,忙前忙后任劳任怨,我心头很过意不去,感觉双手沾满罪恶。那段时间晚睡早起神情憔悴,张梅以为我劳累过度,从家里带来雀巢咖啡,每天早晨帮我冲上一杯,说什么“提神养气”。这些细节令我有过片刻的感动,但心情仍旧糟糕透顶,思来想去,我决定到二级市场走走,一方面促成意向性客户签单,另一方面透气降火。
刚坐上去泸州的汽车,谢骨干打来电话,神情沮丧地说瑶瑶决计离开成都,过几天就走。我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别动不动就生离死别的,吵架割裂太正常不过,你是男人该让着她……谢骨干打断我的话,无比凄凉地说:“爱情缺乏物质,结局必然是一出悲剧。”蓦觉惊诧,随即规劝道:“金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夫妻同心,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谢骨干长叹一声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半晌回不过神,这厮若不将瑶瑶留住,可惜了这段姻缘。
大学那几年谢骨干沉迷网络,设计之余常到各大论坛发骚帖子提升名气,《爱情悖论》便是其一:如果对女孩说给你五年时间你一定买栋房子娶她进门,说这话的最后期限是在大二以前;如果女孩对你说无论你有多穷我也要陪你走完人生坎坷,说这话的最后期限是在懵懂的中学时代……
【五十五】
佛说人必须要有信仰,否则容易极度空虚,所以很对人都信了虚空的佛。
——摘自《桑狼语录》
公司的差旅报销制度较为人性化,总监级别报销标准是每天200,这还不包括招待客户的其它费用。相比肥差而言,这趟显然是瘦差,不过在吃住方面降低要求,每天倒也能赚取百八十块。吴间道常说“假公济私”乃人生快事,以前我觉得这厮特庸俗,甚至可怜他置身红尘不入仕途简直浪费材料,想不到今天我竟然也拿着餐旅费四处“挥霍”。在钟鼓楼吃完泸州“黑豆花”,买了两包大中华揣在身上,然后才给“正泰”地板的仇总打电话,报完来头道完姓,仇总十分地说他正和客户谈生意,问我住哪间酒店,他晚上过来聊叙。心想住酒店过于奢侈,但邀请他上旅馆洽谈又失大体。顿了顿,我说仇总日理万机也总有闲时,这样吧,你什么时候谈完我就什么时候过来找你。话毕这厮爽朗大笑,说一个小时后他就回建材城,约我到店上见面。
仇总见面便问公司的产品是不是贴牌产品,我煞是惊讶,问他:“杨大春怎么给你说的?”仇总并未立即回答我的问题,郑重其事地看了看我的名片,肉笑着说:“原来汪总亲自出马,那我就告诉你实情吧……”原来杨大春这厮吃里扒外,声称他手头正有一款新品招商在即,条件十分优惠,只要经销商加盟,公司报销装修费用,首单货款无限制。心想杨大春胆大妄为,看来沈万三这鸟人真有另起炉灶的想法。我当即对仇总洗脑,说你都算老江湖了,当今木制品行业谁敢这样入市?我汪凡把脑袋割下给你当球踢!仇总怔了怔说:“我当然怀疑信息真假,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那天仇总在经销合同上签下大名,泸州滨江路正妖娆四起,为抓住仇总这条大鲨鱼,我将招商政策降到了底线。这厮看出我的诚意和“品生”强化地板的实力,盛情邀请我吃完沱江鱼又到老森林酒吧喝百龄坛,还介绍了宜宾的曾总和自贡的乔总认识,两人代理了几个品牌,操作市场得心应手。吴间道说销售就如马桶和下水道,“上拉下接”,丝丝紧扣。我手上握有公司的政策底线,一旦客户犹豫,适当降低要求,签合同的事十拿九稳。
从泸州出发,上宜宾下自贡,沿途揽尽风光尝遍美食,心情渐渐好转。仇总介绍的客户十分爽快,没费多少口舌就达成了合作协议。我在自贡给杨大春打电话,告诉他已谈下泸州的客户,但请他放心,我汪某人绝对不占丝毫便宜,业绩全算在你头上。杨大春在电话里怔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谢谢”,估摸这厮恨不得将我丢进油锅炸成一具干尸。
拿下川南线上的三大市场,项目组十一月份的拓展任务已超额完成,回蓉后刘总对我大加赞赏,让我再接再厉,争取年底拿上大红包。几名熟手的工作进度也很明显,我出差的这些天,不少二线市场的客户亲临公司考察,陈强一组的工作进展虽然缓慢,倒也有强烈合作意向的客户,如果二次谈判有招,签下合同不是难事。眼下事业似乎正在一个高起点上快速前进,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回忆过去,对比今朝,感觉自己和吴间道一样越来越虚伪,所有的信仰都变成金光闪闪的黄金。
星期一刘总请来风水先生观测财位,风水先生端着罗盘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责令我应该在办公室的窗边放盘花草,否则财气就会被从正门透进去的风吹得魂飞魄散。我将信将疑,心头却盘算着周末去红砂村买一盆“富贵竹”或“发财树”。接下来这厮紧闭双眼念念有词,跳了一支我们看不懂的“舞蹈”后让刘总务必求一尊武财神,摆在坐东朝西的位置日日供奉,公司方才会兴旺发达。我依然将信将疑,刘总却信这一套,说她最近经常失眠,打麻将也老输,让我周末陪她去昭觉寺上柱香,顺便求一尊关公像。
谢骨干说烧香拜佛者不是命运凄苦就是身怀罪恶,前者祈求降幅,后者祈求宽恕。我曾算过命拜过佛,十九岁那年父亲请人为我测命,一江湖骗子吹嘘自己生了杨戬的天眼,胡掐乱捏之后硬说我22岁走桃花运;24岁犯红煞;25岁以后路走偏锋方能大富大贵。父亲将这些誉为“忠告”,用毛笔记在纸上,唯恐我记不住大师的指点,被诡谲的命运糊弄。大二那年校文艺社组织队员去昭觉寺游玩,我因发表一首响砌校园的《生活》而被作为特邀嘉宾前往。整个烧香拜佛的过程中,我第一次面对罗汉菩萨许愿,保佑家人平安、保佑程似锦,第三愿简直亵渎神灵,我渴求佛祖恩赐机会,让我早日和赵晴洞房花烛。
【五十六】
2007年的电影主题言传人性不可靠,既然都不可靠,人生何来一个集结号?
——摘自《桑狼语录》
最新卷 第34节
谢骨干终未挽留住瑶瑶,两人和平分手。这厮打来电话说起此事,我握着电话长叹不已,却找不出一词半语安慰。谢骨干以前还洗刷过我,说一个渴望被人安慰的人,心中满是晦暗,哪有资格予人鼓舞?现在看来只怪他嘴臭,怨不得我汪凡不够仗义。
瑶瑶离开成都前,谢骨干安排了离别宴,兄弟们带着各自的粉子在东门大桥胖妈火锅集合。吴间道又换了一款,性伴侣由工大女生换成纺专妹妹,身材长相不敢恭维,搜罗万千词语无可形容;陈守仓和范小娟两口子亲密依旧,成了大家艳羡的爱情楷模,两人从大一恋爱至今,七年长跑,只等房子安置,结婚生子顺理成章。倒是我形单影只,独坐一旁,想象自己是一名高手,就该习惯长久的孤独,吴间道看在眼里,说我“脱离了群众”。
说是离别宴,瑶瑶和谢骨干却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羡煞我这个十足的电灯泡。席间瑶瑶比谢骨干更为主动,疯狂向大伙敬酒,说在成都能和这么多朋友相聚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大家都有些感动,同时又有莫名的凄楚,因为瑶瑶就要远离大家的视线,回到老家那块贫瘠的土地上。我不禁触景生情,当即吟起一首诗: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瑶瑶闻诗而笑,我知道她并不懂诗意,她将她的履历娓娓道来:她在零点上了近一年的班,从不和陌生人接触,跳完舞就回家睡觉……如今弟弟的学费挣得差不多了……说到动情处,瑶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是我在成都的最后一晚,无奈的话容我保留,希望大家以后过得开心。”说完举杯面向谢骨干:“谢哥,瑶瑶的处境你最清楚……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谢骨干操起酒杯仰脖而尽,我看到他快速侧身抹了一下脸,把一串眼泪抓在了手里。
一向害怕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今天却被瑶瑶感染,我举杯冲着瑶瑶说:“走出来已属不易,老谢一番真情……”吴间道接过话茬,捏着纺专妹妹的胳膊说:“是啊瑶瑶,何必要离开呢?两人拧成一股绳,现实就是他妈的狗臭屁!”然后转首对纺专妹妹说:“亲爱的,你说是不是?”纺专妹妹立作小鸟依人状,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说:“是啊……是啊。”
大伙争相劝诫,试图抓住最后的机会留下瑶瑶,突然,谢骨干抓起一瓶精致雪花霍地起身,说“人生无奈终须有,偷得闲适尽欢颜”,瑶瑶母亲重病在身,父亲南下广东打工又不幸落下残疾,家里需要她照顾……话至此,这厮已泣不成声。瑶瑶抽出纸巾颤抖着擦拭谢骨干的脸,两人抱作一团哭成一片。见此情景,大家不约而同地举杯站了起来,范小娟和纺专妹妹泪腺软弱,低低地哭出了声。在周围食客好奇的注视下,我哽咽着说:“瑶瑶是孝子,大家干一杯吧,祝她母亲早日康复!”喝至兴处,我拨赵晴的电话,打算描述这段潸然泪下的场面,死婆娘却一直关机。
翌日大伙陪谢骨干送瑶瑶登上了回昆明的班车,辞别之际,这厮泪眼朦胧地问瑶瑶:“我们还会见面吗?”瑶瑶拽住谢骨干的手,说或许有,但瑶瑶还不知道未来……广播里停止检票的声音响过后,瑶瑶不断回头,最后消失在旅客通道。瑶瑶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谢骨干神色黯然,说人世间有所求与无所求,无非都源自内心的欲望。
【五十七】
人因向往而犯下错误,又因悔悟而获得宽恕。
——摘自《桑狼语录》
周末和刘总驱车到昭觉寺烧香,途经梁家巷,无意中瞥见路旁的旅馆中赫然出现“幸福旅馆”的招牌,看着熟悉的字眼,蓦然想起A大的那段恋爱史,念及心中若有若无的神佛竟豁然开朗:“原来世界上处处都是幸福旅馆!”
菩萨像的庄严使我心生畏惧,跪在面前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心底竟涌出强烈的罪恶感。刘总见我心神不定,十分严肃地对我说:“你要是做了亏心事,现在正是赎罪的时候。”经刘总如此提点,心头立马有了底,再次仰首菩萨时仿若置身化境,透过普贤的慈眉善目,我仿佛看到数年前的那个汪凡。
十年前我还是懵懂少年,胸怀科学家和文学家的伟大梦想,理解牛顿定律,吟颂泰戈尔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站你在你的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我将这话抄下来送给倾慕的女生,整得人家几星期不敢正眼相视。考上大学,我和一群年轻人在象牙塔和浑浊的现实间彷徨……毕业后又置身水深火热的社会大染缸,颓靡的无以自拔。
一旁的刘总像个十足的信徒,紧闭双眼念念有词。我将膜拜的心收回,似乎更加了解自己。许完愿已是傍晚,刘总红霞满面,夕照之下显得更加美丽动人,蓦觉佛的魅力浩瀚无边,又提劲又提神。走出寺门,却又想起步履蹒跚的老两口,想起“四万二”和母亲抱孙子的期望,心头矛盾重重。
我在刘总面前大放沈万三这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