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4-08-09 22:24      字数:4926
  那天刘总刚走,沈万三就来了。
  这厮点头哈腰地和刘总打了声招呼,回头阴笑着对我说:“汪经理,刘总对你很是器重啊。”你这不是有意损我么?这厮不过是负责统筹的运营总监,我好歹也是“实习总监”,直呼其名尚可接受,一口一个汪经理,心头就有些不爽了。沈万三这等鸟人我遇见的不至一个两个,喜欢班门弄斧卖弄职权,领导面前点头哈腰,对待同仁两面三刀。
  但我又不能得罪沈万三,日后诸多工作需要相互协作。我掏出一支玉溪恭敬地递了上去:“沈总这话莫免排外,大家同坐一条船同吃一锅饭,要是小弟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担待。”沈万三接过烟,鼻子里哼出一句:“客气了。”我接着又说:“刚才刘总找我谈销售细节,刘总特地提起你,经验老道成熟稳重,算起来你是这个行业的前辈。”
  一席话说得沈万三心花怒放,这厮拍拍我的肩膀说:“过奖过奖!哦,对了,销售计划拟定得怎样?”
  翻开今天的报纸,《天府商报》援引美联社的一则报道,美国因纽约股票狂跌引发经济危机。经济危机差不多伴我从小自大,年幼时家里遭遇过空前困境,父亲借钱借粮帮全家人度过难关,心生感慨:活着不易;上中学后迷恋漫画网游,经济危机时有发生;上了大学更是如此,恋爱的开支就像无底洞,计划稍有不周,月初就开始借钱过日。
  银行将我纳入黑名单,催款邮件几乎塞满我内存两兆的VIP邮箱。关键时刻吴间道从泸州打来电话,我以为这厮灵魂开窍,借我几千填补信用卡债务,心头一阵窃喜。我操起电话提高嗓问他账目报销了还是卖假酒发了大财?这厮怂头怂脸地说:“最近火气鳖得慌,问问泸州哪条街的妹妹最靓?”
  刚刚燃烧的星星之火立马熄灭,我装聋作哑地问他是什么意思。吴间道恨不得顺着移动信号爬过来搁我一耳光,说别在老子面前装处,去年你在泸州呆了半个月,难道没找过小妹。我腾地上了火气,说你娘的别血口喷人,找小妹是你们销售副总干的事,老子第一次冰火两重天都是托您吴大爷的洪福。
  做销售这行近墨者黑,生活作风往往值得考究,虽然我明哲保身不涉风月场所,但旁听别人摆谈倒也对各大城市的红番区略知一二。吴间道在电话里干笑着等候答案,我模棱两可地说:“滨江路有,你去转悠转悠。”
  这下吴间道沉不住气了,叫我说具体一点,这厮骂骂咧咧地说:有水的城市就有滨江路,还需要你废话。“胡搅烂缠半晌,我显然也说不出具体。谢骨干说男人用下半身思考与女人在爱情面前走火入魔时一样弱智,我当即对吴间道洗脑:“泸州巴掌大一块地方,拦一辆出租车,司机准能将你带到万花丛。”
  吴间道悻悻地说:“你娘的简直浪费手机漫游费。”
  接下来我坐镇公司筹备团队建设的前期工作,小张忙前忙后帮着打印各种资料,这姑娘身材倒还丰满,时常深色运动裤搭配浅色运动鞋,每每躬身,倒三角就在她圆润的屁股上显露无疑。我不算是冷血动物,偶尔想入非非,下身无以隐忍。
  所以忙完工作我喜欢仰躺在办公摇椅上闭目养神,对今后的人生做一些慎密打算。而午后阳光暧昧柔软,使人懒散无力,这或许便是成都秋天的色彩,适合富人慢品蒙顶皇茶,体验府南河风的凉爽,享受平原都市的闲适。有时我觉得自己很瘪三,这座被上帝誉为“来了就离不开”的城市,我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去?诸多疑问,令人度时如年。
  沉寂一天的手机骤然响起,上海的座机号码,陌生得让我陡生疑窦。我在上海那边没有亲人朋友,怎会有座机来电?难道是赵晴?她去了上海,抑或和某位老‘董’蜜游,突忆初恋往事,忆起我这个寒碜的“前夫”。狐疑中摁下接听键,话筒里的女生训练有素,声柔音软:“您好,请问是汪凡汪先生吗?”
  突入而来的问候又让我作了几种假设:一是任职“小自然”地板销售总监时的业务往来;二是外地公司看了网上简历邀我面试。无论哪一种假设成立都不是坏事,若是业务,还可以通过窜货的方式捞上最后一笔。
  我客气地说:“我就是。”话音甫落,对方旋即变脸,称她是某银信用卡总部,贵卡有一万三千八百元逾期未缴纳,为了您的信用不受影响,请您务必于明天下午五点前将最低还款一千六百元存进帐户,否则我们将诉诸法律部门。”
  原来是催款电话,怔了怔,我装出龟孙子的熊样说:“行!行!行!今儿发工资,明儿一定存。”
  【三十六】
  许多人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妄想花下死”,却始终走不出生活的围城。现实没有钱钟书的内涵,也无西施貂蝉的美貌,现实深处是花天酒地,以现实为直径就是生活的大染缸,你不舍生取义,就无法突破这句名言:自己是自己最伟大的敌人。
  ——摘自《桑狼语录》
  整夜坐卧不安,银行小姐声如天籁,现实中估计个个被训练成狼外婆,恨不得将我等欠款人一刀宰了做成人肉包子。出租房空空如也,房间里的每个物件都很孤独,它们不愿和我交谈,怔怔地对着夜空发呆。
  赵晴的味道依然可嗅,我没有理由不恨她,负上一身借债,还不是为了坚持三年的柏拉图爱情,为了一张面子活活受罪。如今虽当上销售总监,月薪保底三千五,刘总又对我十分器重,但世事难料,谁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变故,一切幻想,都像当初的爱情宣言般不靠谱。
  吴间道说三流男人找不会花钱的女人;二流男人找有钱的女人;一流男人努力挣钱等找上门的女人。这套理论用于商道,就是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企业卖知识;一流企业卖服务。同为销售工作从业者,这厮似乎比我更加看透现实,将话题上升到理性层面。仔细琢磨,颇有道理,渐渐加深对赵晴的忌恨,心酸眼楚,却不敢谩骂。
  最新卷 第23节
  天亮时分又做了惊世骇俗的牛逼梦,赵晴请了专业乐队在省体彩中心门口敲锣打鼓,呼天震地,而我西装革履,拽着一张特等奖票接受记者的采访,他们从全国各地赶来,问我如何分配这一亿奖金,我说一半撒进太平洋,另一半用来环游世界。这梦令我恍恍惚惚,我的步伐依然跟随闹钟的震动,起床、穿衣、拉屎、拉尿……从镜子里看自己,一身销售员打扮,却也英俊挺拔。
  太阳起来硬邦邦,摸摸身体,该勃起的部分巍然依旧,我对自己说:“汪凡!你怎么能让1600元的最低还款击倒。”从手机里调出陈守仓的电话号码,这厮屈居屈臣氏春熙路专卖店做库管,再怎么说也是上市公司员工,这两年从未跳槽,工作稳定,总该有些积蓄。拨通电话,说起借钱的事,陈守仓面露难色:“老汪,不是我不借,省吃俭用存了两万,却都在股市里。”
  我很理解陈守仓,2007年的股市,震荡程度超越我和赵晴在硬板床上的想象,老陈这样的散户,资金薄弱底气不足,走短线遇涨停股只有认栽。这厮的命运和高英俊颇为相似,他家毗邻西南民族学院,八几年的老房子,走进去像恐怖片里的鬼屋,等了七年拆迁,至今仍未获得一套安置房。作为土生土长的成都人,这厮毕业后不得已和女友在飘摇在外租房过日。
  找谢骨干借钱更不可能,这厮就业伊始,工资仅够糊口,没找我重演A、B计划已属大幸。最后只有指望吴间道,我说最近手紧,你那账应该审批下来了吧,能不能润两千大洋改善下生活。我将“钱”字说成“大洋”,这厮依然反应迅猛,立马打太极:“今天才把报销单上交给财务审核……”我说审核个锤子,信用卡催款要命,我都快被银行那娘们逼死了。吴间道感到事态严重,叹息着露了家底:“兜里全是借支的差旅费,星期一出差云南,最多借你一千五……你来水碾河‘在水一方’。”
  为赶时间存款,心一狠拦了辆的士。吴间道正在茶坊包间和几个油光满面的中年人“血战到底”,推门进去,就有人说霉了一下午终于胡牌了,自摸大满贯,家家八十,一看便知他们玩的是“二、四、六、八”十的注。
  吴间道随手从抽屉里取出十六张毛大爷递给我,问我要不要坐下来买匹马。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打扰您老总玩牌的雅兴,真叫我买马,我想把你的鸡巴买下来当球踢。”三个中年人不明就里,说吴总的鸡巴可掉不得,他还没尝够我们攀枝花的“夜色套餐”。
  我礼节性地丢下三张名片,说几位哥子慢慢玩,老吴对成都的耍家可是相当在行,晚上让他请吃‘冰火两重天’。
  吴间道气得脸红脖子粗,重重打出一张:“九万”!
  【三十七】
  透过校园超市的玻璃门我看到了市场,倘若我是它们的供应商,我该贱卖秉烛夜读后的手稿还是印度最新款的甘蕉避孕套?
  ——摘自《桑狼语录》
  翌日吴间道打来电话骂我是“霉星”、“乌鸦嘴”,这厮一张九万点了“一炮三响”,然后手气一直打不住,血战一天输了三千三。这个数字不算天文,于我却有创可贴的疗效,贴上“债疤”,一下子就能让我翻身高唱“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时代凯歌。
  我说你娘的输得活该,鸡巴没输掉就好,还可继续摧残良家妇女。吴间道浪笑几声,说那种场合,不喜欢打牌也得硬着头皮上,上了就要抱着输的最坏打算,输得一分不剩,面子就丢大了。俗语言“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就教训吴间道,说成都麻将既是休闲文化,又是邪文化,什么逢喜打“喜麻”、逢丧打“丧麻”、聚会打“会麻”,说到底都是依靠赌博麻痹自己,身处商海应酬不断,“商麻”还是少打为好。吴间道连声称是,说什么时候你娃也开始规矩了。
  项目组的招聘工作提上日程,每天我要抽时间翻阅报纸,虽然广告占据报版的大部分,但仍有零星的行业信息可供参考。或许教育的确在国家调控和民众意识中占首位,最近媒体似乎又找回良知,铺天盖地报道各大高校双选会情况。值得担忧的是,民办大学异军突起,给正规高校造成生源压力,许多大学为扩招降低入学门槛,造出一批又一批的名牌垃圾,同时也造就应届生供过于求的市场假象。作为A大毕业生中的一员,我十分关注师弟师妹们的前途,数万人竞聘寥寥几千职位,真为他们捏了把劲。
  公司在《天府商报》上的招聘广告已经刊登出来,版面不大却也显眼。是时候去高校走一遭了,我让小张给A大就业办王处长发去一份传真,王处长看了公司简介和招聘内容,火速回电,热情洋溢地说汪经理啊,幸会幸会,我已安排人员为贵公司设立招聘专位,有很多优秀毕业生供你选择……
  我打断王处长的话说王老师你太客气,说到底我也是从A大毕业出去的弟子,给师弟师妹们创造就业机会是分内之事,这样吧,我马上过来,具体细节见面谈。合上电话,我对小张说中午请你吃大餐。小张高兴得快要蹦起来,说汪总监你真好。我心想一屁股烂债,好个屁。
  中午和王处长在柳堤餐厅互交换名片后,王处长指了指小张,我赶忙介绍说小张是公司的商务秘书。王处肉笑着看了看我的名片,神色立马僵住,到底是老江湖,旋即笑容舒展,牛逼哄哄地说从A大走出去的学生都是社会精英。王处长历来滴酒不沾,那天我硬逼着喝了一大杯,接下来废话特多,说什么现在就业工作难做,叫我日后多多关照,公司需要添梁加柱时直接打他电话,他保证推荐最优秀的毕业生。
  几年弹指一挥间,现在的学校怎么变成这副熊样。
  王处长的过度热情,正印证最近网上横行的流言蜚语,学校与学生纯粹是养猪专业户和屠户的买卖关系,学校提高就业率,企业顺理成章成为最大的屠户群。在服务至上的时代,企业是大学的娘亲是失业者的上帝,因此大学一改十年前的高姿态,低眉下眼和企业建立人才输送渠道,美其名曰:培育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