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4-08-09 22:23      字数:4866
  然后,他凝视着我,声音压得更低了:“关于动机……你是否想到什么 ?譬如,有谁会恨你?”
  这是单刀直入的问法。照理,刑事应以更婉转的方式询问,但,他大概认为对我已无此必要吧!
  “我一向很小心的想尽办法不让人记恨,但……”接下来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表达,“任何人都一样,很可能在无意识之间伤害到别人。”
  “哦……你倒是个温柔的人。”大谷讽刺似的说,但是,语气并不令人感到厌恶。然后,他移开视线,像似忽然想起般地说,“你去年是高原阳子的导师吧!”
  我心跳加促,不过,应该未形诸于色才对。我极力保持平静,反问:“她怎么了?在第一桩命案中,假设北条的推理正确,她应该有不在现场证明吧?”
  “确实是那样没错,但,她的微妙立场仍旧没变。而且,如方才所说,她并无完全的不在现场证明,当然这次也不能漠视了。所以,她是什么样的学生?和你的关系如何?我想听听你率直的意见。”大谷缓缓说着,同时,双眼一直盯视我。
  我内心既迷惘又困惑!
  对我来说,高原阳子并非特别的学生,只是,今年春天她邀我至信州旅行,我却让她在车站痴等一场之后,她看着我的眼神和以前有了很明显的不同,那像是带有憎恨,有时候则似在诉说哀怨。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大谷,或许他不会马上就与杀人连结在一起也未可知,但,我却不想说出来。即令她是凶手,我和她的问题我也打算自己解决。
  “她是我教过的学生,此外,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坚定的声音说。
  大谷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我想请问有人认为你的存在对他们造成妨碍吗?譬如,你若死了,对方可获得利益,或是你若活着对方会蒙受损失?”
  我的心情再度紧张了。我想起现在自己徘徊在生与死之间,那种强烈恐惧感复苏了。
  我想回答:没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坦白说,我很希望赶快转开这样的话题。但,在那之前,脑海中突然映现一张脸庞,但,我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其姓名。不过,大谷似乎察觉了。
  “想到什么吗?”
  在夕阳的逆光下,看不清大谷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那眼神一定像面对猎物的猎犬,而且,也清楚看穿我心中的踌躇。
  “这只是不确实的臆测……”
  他当然不会因而放弃,像在催促我接下去般,颌首。我瞥了校长一眼,下定决心说出那个姓名。果然如我所预料,大谷也似有些惊异!
  “麻生老师吗?”
  “是的。”我低声回答。
  “那位英语教师……为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必须提及她和校长之子的亲事,而且很可能要提到因她而失望的我的好友K之事,最简单的是:我知道麻生恭子和男性的关系,导致她丧失乌鸦变凤凰的机会。
  “原来如此。不错,是有动机。”大谷捻着胡须,说。
  “只不过,是否得以构成杀人的理由,还是疑问。”
  “那当然!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大谷说。
  问题在于麻生恭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但是,我一无所知。
  “既然说出此事,我希望确定一件事……亦即:警方是否认为这次事件的凶手和杀害村桥的凶手为同一人?”
  大谷交抱双臂:“坦白说,我们也无法肯定。但是,依医师之言,竹井老师十之八九是氰酸中毒,亦即和村桥老师相同,那么,虽说不同人物利用同样手法杀人的可能性并非没有,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同一凶手没错。”
  这应该是很合理的推测吧!相信任何人皆会这样认为。但,如此一来,又得将麻生恭子摒除于外了。
  “如果麻生老师和村桥老师之间有特别的关系,则上次事件也和这次有同样动机。不过,当时麻生老师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
  放学以后,她一直指导英语会话社。
  “正是这样”大谷苦笑,轻轻摇头,叹口气,“听到麻生老师的名字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点。当然既已知道其中有那种关系存在,我会重新仔细调查,不过……”
  从他的语气里,我也猜得出他是想说:大概也不可能推翻不在现场证明吧?
  这么一来,只能认为另有共犯,或是两桩事件分开推断了。但,在目前,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小。
  “其他还想到什么吗?”大谷问。
  我摇摇头。
  村桥和我……除了同是数学教师外,毫无共同点。如果凶手并非阳子或麻生恭子,又从何找出凶手杀人的理由?我真想亲口向凶手问个清楚!
  “今天就到这儿了。如果想到什么,请立刻和我连络。”或许觉得再耗下去也只是白费时间,大谷说。
  我礼貌的回答“让我再想想看”,但,其实毫无自信。在我之后被叫的是惠子。她和大谷说话之间,我坐在稍远的椅子眺望着。她的脸色很坏,而且似有点发冷。
  八点过后,我和惠子走出校门,因为被新闻记者围住采访。我是第一次面对那么多镁光灯,久久,眼前仍留有灿亮的余光。
  “老师,情况有些不妙。”惠子绷紧脸孔地说。好像是想藉“不妙”这种词汇来松弛紧绷的神经。
  “嗯……还好!”我只能这样回答。
  “没有一点眉目吗?”
  “啊……”
  “能去问凶手了。”
  “正是这样。”
  边走,我眺望着附近社区住宅的窗户。到了星期天傍晚,一定全家人共同吃晚饭或看电视节目吧!窗户泄出的灯光似象征着平凡的幸福。我有些气愤,为何自己必须有这样的体验呢?
  “对了,你和刑事好像谈很久……”
  “刑事问我很多事,首先是魔术箱何时从社团办公室搬至教室大楼后面?我回答说中午休息时间过后搬去,约是一点左右。”
  这么说,酒瓶是在下午竞赛期间掉换的,几乎没办法限定出时间范围。
  “其他呢?”
  “问说知道魔术箱放在一年级教室后面的人有谁。”
  “原来如此。你怎么回答?”
  “当然是射箭社的社员了。还有,使用一年级教室准备化装的社团之团员也可能知道。何况,也可能在搬动时被人看到。”
  结果,这方面的范围也无法限定。我可以想像大谷听完惠子的话后搔头苦笑的样子!
  第二节
  回到公寓是七点左右。
  本来,校运会结束后要去喝酒,应该十点过后才会回家,所以这么早回来,裕美子会很惊讶吧!而且,若知道原因,一定会更惊讶几十倍。按了门铃后,我等待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情形很难得。我心想,或许裕美子不在家吧!正摸索长裤口袋内的钥匙时,听到解开链锁的声音。
  “你回来啦?这么早!
  裕美子脸上泛着红晕。也许是受光线影响吧?但,很明显的兴奋样子。
  “嗯,是早一点。
  在玄关,我犹豫着,是否该让她受到惊吓。刚刚在电车上,我一直考虑着该在什么场合?怎样开口?但,还是想不出结果,就这样踏进屋里。边脱外衣,我随意望向茶几上的电话。奇怪!话筒未挂妥,上面的覆巾也缠成一团。
  “你打过电话?”我问。
  裕美子一面把外衣放进衣橱,一面反问:“没有呀!怎么了?”
  我说话筒没有挂好。
  她慌忙把它放妥,有点不高兴的说:“中午我打电话给妈。不过,你连这点小事都注意到……”
  我的神经很敏感是事实。即使是平常见惯的室内,总也能够感觉出有什么不同。以我此刻的感觉,裕美子这时的态度不知何故显得很僵硬。但,我并未说出。
  裕美子立刻开始准备晚饭。今天我本来预定在外用餐,所以家里一定没什么准备吧?果然,饭桌上摆着比平日简便的几样菜。
  我盯着报纸,内心完全不知该如何叙述今天发生的事。但,不说又不行。
  趁裕美子坐下盛饭时,我说:“今天有化装游行。”
  “你说过了。”边浇淋上汤,她回答。
  “竹井老师被杀。”
  裕美子停止动作,双眸圆睁,望着我,好像一时无法明白我话中之意。
  “竹井老师被杀了,是喝下掺毒的水。”我极力抑制感情地说。
  裕美子眼睛眨都没眨,只是嘴皮动着,却未发出声音。
  “竹井老师在化装游行中扮小丑,当时喝下一公升装酒瓶里的水……但,水中掺有毒药。”
  “是谁干的?”裕美子问。
  我摇头:“不知道。刑事是判断和杀害村桥老师的凶手为同一人物。”
  “好可怕!不会又有谁是凶手下一个目标吧!”裕美子颦眉,神色不安。
  我明知她会更害怕,仍说:“下一位是我!”
  她的表情僵住了。我们彼此凝视着,中间隔着冒升热气的汤和饭。
  不久,她畏怯的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后说:“本来应该由我扮小丑,凶手的目的是要我的命,所以,一定会再次下手。”
  “骗人……”裕美子的声音梗在喉咙。
  “真的。除了我和竹井老师外,没人知道扮小丑的人已经互换,当然凶手也……”
  又是一阵沉默。
  她凝视着虚空中一点,不久,以略微充血的眼眸望着我:“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所以才麻烦。”
  “会不会是怀恨你的学生,抑或……”
  “我不可能关心学生至会被怀恨的程度。”说着,脑海中浮现高原阳子的脸庞。对于这次的命案,大谷刑事绝对会特别慎重调查她的行动,或许,已经调查过她的不在现场证明也未可知。
  “那么……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要辞掉学校的工作?”
  “目前还没这种打算。但是,我已决定尽量不独自行动。”
  “哦……”
  我本来以为她会情绪更乱,但,裕美子看起来颇冷静,而且,似在沉思什么的默默无语,空洞的视线盯视着自己手掌。
  九且二十三日,星期一,秋分。
  学校放假之日,我通常会睡到十点左右,然后再起床,随便吃早餐。但是,今天七点半就起来了。
  昨晚,预料自己会失眠,记得喝了不少掺水威士忌,结果还是抵不过亢奋的精神,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直至两点或三点左右才昏沉沉睡着,可是天刚亮又醒过来了。
  在那种状态下,心情当然很恶劣。即使洗过脸,镜里映出的脸仍旧无精打采。
  “这么早醒来?”
  应该还在睡的裕美子不知何时已换好衣服。她脸上也浮现倦容,梳往脑后的头发有好几根翘起,看起来更显得憔悴了。
  我至玄关拿报纸,回客厅坐下,先翻阅三版的报导。比想像中的篇幅更小,只有“小丑被毒杀?”之类的可笑标题,内容也只是我们昨日所证言的,却未写出真正扮小丑之人本来是我——当然,警方对此予以保密。
  吃着面包和咖啡时,电话铃声响起。裕美子马上站起,但,拿起话筒之前,她瞥了挂钟一眼。她很客气的讲了几句话后,用手掌覆盖住传话口,低声说:“教务主任打来的。”
  松崎的声音和昨天同样有气无力。他先用空洞的台词客套几句,之后,说:“刚刚PTA(家长会)的本间先生打电话给我。”
  ——是家长会委员。他打电话为了何事?
  “他说昨天校运会之间!见过一公升装的酒瓶。”
  “见过?是什么样的酒瓶?”
  “好像也无法确定,不过,他表示也许是凶手所准备的掺有毒药之酒瓶。”
  “什么?在哪里见到的?”
  “储藏室。本间先生参加借物竞走,而去储藏室拿扫帚,当时看见的。如果那真的是掺有毒药的酒瓶,那么,酒瓶是在那之后才被掉换,就能相当限定出行凶时刻了。”
  “已经通知警方了?”
  “还没有。我是觉得应该由你告诉警方。”
  反正,最主要是把和事件有关的麻烦全部推给我吧!但,对我而言,与其透过奇妙的仲介而白花时间,不如自己行动还可减少心中的不耐烦。
  “好,我会和警方连络。”我说。
  松崎有如获救般的连声称谢。我问明白本间的连络地址后,立刻挂断电话。
  拨电话至S警局,大谷尚未外出。一听到我的声音,他表示待会儿就要去清华女子高校——声音比昨天开朗。
  我把松崎的话告诉他。果然不出所料,大谷的反应相当兴奋,说:“这是相当重要的线索,能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