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4-08-09 22:23      字数:4871
  然而,尽管社团发展蓬勃,到两年前为止,集训仍被禁止。理由很单纯:妙龄少女不能外宿!
  每年,都有很多人企图打破此种因袭传统,提出集训的意见,却总是无法实现。因此,有人建议所有社团联合集训。亦即,如果各社团不能分别集训,何不让全部运动社团一起参加集训?
  这样的话,集训地点可由校方决定,指导老师也多,能够组织成监督网,而且,人员较多,在金钱方面的负担也可减轻。
  当然,还是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过,去年终于实施第一次联合集训,我也以射箭社指导老师的名义同行,结果成效显著,学生们的反应也很好,所以暂时持续实施。今年暑假举行第二次联合集训,地点和上次相同,是县立运动休闲中心,为期一周。每天的训练时间表是:六点三十分起床、七点吃早饭、八点至十二点练习、十二点吃午饭、一点三十分至四点三十分练习、六点三十分吃晚饭、十点三十分熄灯。
  训练算是很严格,不过各社团可适当分配休息时间,也有不少自由活动时间,学生们之间几乎无人抱怨。尤其是晚饭后至熄灯前的那段时间令她们很愉快,也有了平时在学校里领略不到的亲密感和同心协力的感觉。
  我大多以看书或看电视来消磨时间居多,但,每晚一定会检讨练习内容。
  那是第三天的晚上。
  集训前半段的练习已告结束,为了确定社员们的进步程度,并检讨接下来的方针,我在餐厅整理资料。时间是熄灯后约过三十分钟的十一点左右,可供一百人以上进餐的大餐厅里不见人影。
  射箭是成绩能明白以分数表现的运动,所以只要看当天的分数,就能知道每个人进步的幅度。我把三天来每位社员的成绩制成图表,打算第二天让大家看。
  开始这项作业不久,我察觉有人接近,抬起头,桌前站着惠子。
  “你很卖力嘛!”还是那种她特有的台词,不过,不知为何,声音里没有平日的讽刺意味,“都已熄灯了,你睡不着?”
  “嗯,是有一点。”
  惠子在我身旁坐下。运动衫加短裤,刺激是稍微有点太强烈了。
  “嘿,在整理资料?”边看着笔记,她说,“我的记录……啊,是这个,很糟呢,看来我最近不太顺利。”
  “那是姿势失去平衡!你的时间掌握得很准确,所以,很快会恢复的。”
  “加奈江和弘子也一样……她们的射型很漂亮啊!”
  “她们不能算射箭,只是让箭由弓射出。简单说,她们是力气不够。
  “还是要靠加强训练?”
  “没错。”
  我打算谈到这里为止,再度拿铅笔面向笔记簿。但惠子并没有要离去的样子,双手托腮,望着笔记簿。
  “睡不着吗?”我再问一次,接着说,“睡眠若不足,白天无法忍受暑热的。”
  但,惠子并未回答,站起身:“喝罐果汁吧!”
  她至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回两罐果汁,然后很大胆的跷起二郎腿坐着。我一面移开视线,一面摸索长裤口袋的皮夹子。
  “算啦!一罐果汁我还请得起。”
  “不行!你花的是父母的钱。”我从皮夹内拿出两枚百圆铜板,放在她面前。
  她瞥了一眼,却并未伸手,反而问:“你担心老婆吗?”
  我拉开易开拉环,正喝了一口,差点呛到:“你胡说些什么!”
  “我是真心在问你呀!如何?”
  “这问题很难回答。”
  “不担心,但是很寂寞?”
  “不会寂寞?又不是新婚。”
  “不寂寞,却会心疼?”
  “别乱讲话!”
  “坦白回答呀!是不是?”
  “你好像喝醉了,从哪里弄到酒的?对了,你浑身酒臭味。”我把鼻孔靠近惠子的脸,假装闻嗅。
  但,她笑也不笑的凝视着我的眼眸。那认真的眼神令我神经麻痹,身体无法挪动。我们相互凝视着两、三分钟,不,或许只是两、三秒钟,但,两人之间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
  我不记得是惠子先闭上眼,抑或我先抱住她肩膀。反正,两人很自然的脸贴脸、四唇重叠。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何情绪如此平静,而且还注意听着是否有人突然接近餐厅的声音。惠子也丝毫不紧张,证据是,她的嘴唇湿濡。
  “这种时候,我大概需要道歉才行?”离开惠子的嘴唇后,我的手仍扶住她肩膀,说。
  只穿运动衫的她,肩带外的肌肤在我手掌下似乎不停地沁出香汗。
  “为何要道漱?”惠子未避开视线,“又不是坏事!”
  “我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心情。”
  “你是说并不喜欢我,却吻我?”
  “不……”我结结巴巴。
  “那又为什么?”
  “总觉得破坏了道德戒律。”
  “没有这回事!”惠子肯定的说,她依然凝视着我,“在这之前,我本来就不受道德戒律所束缚。”
  “你真放得开!”
  我缩回手,一口气将果汁喝光。不知觉间,喉咙干渴不已。
  这时,走廊方面传来脚步声。是穿着拖鞋的脚步声,似乎有两个人以上。我们分开坐好,和餐厅门打开几乎刚好同时。
  进来的是两个男人。
  “原来是前岛老师!”高大的男人说。
  他是田径队的指导老师竹井,另一位是村桥。村桥虽非运动社团的指导老师,却以监督的身份参加集训。
  “杉田同学也在,看来是商量练习进度了,你们可真是全心投入。”竹井看着我摊开在面前的图表和笔记,说。
  “你们正在巡逻?”我问。
  两人相视一笑,回答:“可以这么说。”
  然后,两人环视餐厅一圈,从刚刚进来的门出去了。
  惠子注视着两人走出的门,良久,才回过脸来,笑着说:“气氛完全被破坏殆尽了。
  “要回去睡觉?”
  “嗯。”惠子颌首,站起身来。
  我也整理桌上的东西。
  在餐厅前分手时,惠子在我耳畔说:“下次再继续。”
  “什么?”我望着她的脸。
  但是,她只淡淡说一声:“老师,晚安”,就朝着相反方向离开了。
  翌日练习时,我极力避免和惠子面对面。一方面是感到狼狈,另一方面则觉得有点难为情。然而,惠子对我的态度和前一天毫无两样。连报告出席和缺席人数时的语气也完全相同:“一年级的宫坂身体不舒服请假,其余全部到齐。”
  “身体不舒服?那可不行,是否感冒了?”我问。
  她露出合有深意的微笑,说:“女孩子若说身体不舒服,你就该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而且,直到今天,惠子从来提及那夜的事。最近,我不免开始想了:也许只是我自己在乎而已!她所说的“下次再继续”,根本只是开玩笑。
  我眼前浮现惠子的脸庞,那是时而看起来聪明,时而予人媚惑印象的脸庞。我很想告诉自己:冷静些,别着迷了。
  第四节
  第四堂课结束,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我边看报纸边吃完妻子替我准备的饭盒后,开始喝咖啡。这时,教职员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位学生,是高原阳子。她迅速环视室内一圈,找到长谷的座位,立刻走过去。途中,视线和我交会,却无任何反应。
  长谷一见到她,立即颦眉开始责备。他的座位只在我前面隔四张办公桌,所以能清除见到他的表情,也能听到片断内容。我装着继续看报纸,同时注视着阳子面无表情低着头的侧脸。长谷指责她在被停学后第一天上课还迟到,并要求她别再抽烟、好好读到毕业等等。但,长谷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教训,反倒像是在哀求。阳子仍旧不知是否听进耳中的毫无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注视着她的侧脸之间,我忽然发现一件事:她的头发剪短了。
  以前,她的头发不长不短,前面稍有一点松,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刘海也剪得相当短。正当我全神贯注于阳子身上时,背后突然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是教务主任松崎露出满嘴黄牙,笑着。
  “有什么有趣的报导吗?”
  他这种说话。令我很讨厌!每次有话要说之前,一定会先发两句言不及义之语。
  “这个社会嘛……有什么事吗?”我直接问。
  松崎目光落在报纸上,说:“校长找你。”
  我把报纸给松崎,快步走向校长室。
  敲了校长室房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我推门入内。
  栗原校长背对这边,正在吸烟。他已戒了多次,却总是失败了。
  转动椅子、面向这边后,他开口问:“射箭社的状况如何?今年应该能参加全国锦标赛吧?”
  声音虽低,却听得很清楚,不愧是昔日曾练过橄榄球的运动健将。
  “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怎么如此没自信?”他揉熄手上的香烟后,又再拿一支点着,“你当指导老师几年了?”
  “五年。”
  “嗯,是到了该活跃的时候啦!”
  “我会尽力。”
  “只是这样不行,必须留下某种具体的成果才行。你不是说过吗?在日本,有射箭社的学校还不太多,要夺第一很简单。”
  “这项事实仍未改变。”
  “那就请你多费神了。三年级的杉田惠子……是这姓名没错吧?这位选手如何?”
  “有才华!可以说全国锦标赛夺冠最有希望的。”
  “好,你对她施以重点的训练,其他人只要适当即可。别一副那种不甘情愿的表情?我决不干涉你的方针,只要求成果。”
  “我会努力。”我只能这样说。
  靠运动社团在各项比赛中露脸,藉此打响学校的知名度,这种方法我并无太大反感,毕竟,既然存在着“经营”的大前提,努力宣传也是必要。只不过,校长如此露骨表示,难免感到较大压力。
  “对了,找你来还有另一件事。”
  见到校长表情的变化,我怔了怔。他的神情忽然之间趋于柔和:“你坐下吧!”他指着一旁的沙发。
  我略带犹豫的坐下后,栗原校长也坐在对面:“不为别的,是贵和的事。你知道贵和吧!”
  “知道。”
  贵和是校长的儿子,我曾见过一次面。一流的国立大学毕业后,进入本地某企业,目前已是中坚干部了,但,并未予人朝气蓬勃的印象,毋宁是软弱、消极。当然,表面印象不一定就是实际个性!
  校长继续说:“贵和也已经二十八岁了,是到了该找个好对象的时候,不过却很难,即使我这个当父亲的看中意,他却看了照片就摇头。”
  我在心里嘀咕:先看看自己长相再说吧!
  “这次他却动心了……你知道是谁吗?”
  “……”
  ——管他是谁都行。
  “是麻生恭子。”
  “嘿!”
  校长好像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觉得惊讶?”
  “当然了。她的年龄应该是……”
  “二十六岁。不过,我认为能干些的媳妇也不错。坦白说,贵和看过她的照片,好像颇中意,所以,八月开学时,我对她提过这件事,但她表示要考虑看看。我也把贵和的照片和履历表给她了。”
  “原来是这样。结果呢?”
  “问题就在这里。都已经三星期过去了,她仍没有答覆,我每次问,她都表示要我再等一段时日。如果不喜欢,直截了当说出来就好了,但,她这样却令人无法知道究竟意向如何,所以才会找你来。”
  说到一半时,我已知道校长的目的了,是要我去确定麻生恭子的意思如何。我说出来后,校长满意的颌首。
  “你的判断力确实不错!不过,若只是这样,来免太容易了,我还希望你能彻底调查清楚她的男性关系。当然,二十六岁的年纪不可能都没谈过恋爱,我也并非那样老顽固。问题只是现在!”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她对这件事没意思,应该就没必要调查吧?”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喜欢贵和?”校长的语气里有着不快。
  “我是说也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嗯……但是,若是这样的话,请她明白说出原因。在还有希望的范围内,我不打算放弃。”
  “知道了。”我很想问他,如果麻生恭子不喜欢贵和,他到底打算怎么做?
  “校长的事只有这个?”我问。
  “不错。你有什么问题吗?”校长的语气很慎重,大概从我的表情也看出眉目了。
  “我又被偷袭了。”
  “什么 ?”
  “被人狙击了。昨天,我走过教室大楼旁,楼上有盆栽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