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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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呗 更新:2024-08-05 09:40 字数:4737
陈天佑呵呵地笑,李芳装作什么也听不明白,去加热那些大盒小盒的海鲜了。陈天佑看着李芳那依然显得年轻挺拔的背景,幸福的憧憬充满了整个胸怀,这些天把小伟放在她这儿,确实是有点试探的意图。他想不到,李芳和小伟相处得这样好。但是,许多东西他还不能说破,他有足够的耐心,等李芳心甘情愿地把手交给他。
这顿饭吃得极其尽兴,一直到晚上9点多,再也吃不动了,李芳才收拾碗筷。什么时候她家这样热闹过,这样充满人情味?连这些平常女人最厌烦的家务琐事,在这一刻,竟然也都成了李芳的向往与满足。
李芳一边洗碗一边回味着刚才那种浓浓的家的味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像这样天天给某个男人做饭、洗刷?
客厅外3个大小男人,在喊叫、打闹、战斗,乱得像三国诸侯争霸,布艺沙发脏兮兮的,肯定要重新清洗了。洗刷完毕的李芳,受了感染,也快乐地加入他们的游戏当中去。
王东洋说:“姐,你的手机好像在响呢。”李芳看了一下号码,走到阳台去听。
“喂,是你?”
“嗯,是我。”
“哦,这么晚了,你有事么?”
“是么,晚了么,以前不都这时候找你么?”
“哦,是。你吃饭了么?”
“吃了,在办公室吃的。”
“吃了就好,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我想见见你。”
“洋洋在这呢。”
“我不上去了,芳,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想看看你,只看看就好。”
“……你在哪?”
“在你楼下拐角的街口,老榕树下。”
“好,你等我一下。”
王东洋见到李芳听完电话,脸色有点沉郁,关心地问她怎么啦。李芳对他们笑笑说,没事,你们继续玩,我要出去一下,东洋,你帮我招呼老陈吧。
陈天佑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李芳送他们下楼,王东洋几次看着李芳欲言又止,他愤愤地想,能够让李芳情绪变化如此大的,除了那个虚伪的霍靖还有谁?
小伟从车窗伸出小脑袋,向李芳招手,依依不舍地说再见。王东洋也被李芳推上了陈天佑的面包车,他对李芳说,姐,一会儿有什么事你记得打电话给我。
街角拐弯处,古老的榕树下,霍靖的办公专用车停在漆黑的阴影里。李芳来了,车门默默地为她打开。她拿掉霍靖手指上的烟,说:“怎么抽得这样凶?”
霍靖又掏出一支香烟来,李芳二话不说就抢过去。她忍住心疼,问:“小肖呢?怎么不跟着你?”“哦,我让他去陪女朋友了,这些天,他也好久没自己的时间了。”“事情还没搞好么?”“复杂啊,可能搞不清了。”“听说商业大厦的幕后老板是省里的人?”“你也听说啦?这消息传得还真快啊。”“你要是觉得撑不下去了,就别做了吧,看你,白发越来越多了。”“既然开了头,怎么也得做下去吧,撑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这白发,也是上了年纪了吧,都快50啦。”“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切都还像是昨天似的,可是,我们都老了。”
“是啊,洁茹都工作啦。”“洁茹?我已经有10年没有看见过她了。”“丫头刚才还来到办公室来看我了,孩子大了,我不老行吗?”“你女儿都工作了,应该至少也20岁了吧。20岁,我就是20岁遇到你的。”“芳……”“要是我们的孩子在,也应该有20岁了吧。”“芳……”
霍靖拉过李芳的手,贴在他疲惫的脸上。李芳知道他又想说“对不起”,连忙笑笑说,还摸什么呢,这手也有皱纹了,糙得很。霍靖再也忍不住侧过去,把头埋在李芳的胸前,“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我会只要你,你相信吗?”李芳吸吸鼻子,抚摸他被岁月雕刻得沧桑粗糙的脸庞,说:“咱们的父母官,怎么能这样孩子气呢?就算你选择了我,你也会有另一种不甘心的。”霍靖无言了。
他太有野心,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丢,李芳太了解这个男人了。男人有男人的江湖,男人有男人的世界,而他们的江湖,他们的世界,离开了背后的女人,便毫无意义。尽管,他们经常是踩着女人的脊梁向前走往上爬,可是归根结底,他们的寂寞与脆弱最后还是要依仗女人来排遣。有了女人,男人才能温和下来,男人是需要女人拯救的。
这到底是女人的不幸,还是男人的不幸,还是这个浮躁红尘的不幸?每个人都在某个既定的生活怪圈中,来来回回,这红尘万丈中,又有谁,不是活得矛盾重重的呢?
“夜深了,快回去吧,不然安红会焦急的。”李芳在黑暗中轻轻地说。霍靖不作声,李芳摇摇他,他说:“我知道,让我再靠一会,就一会。”“要不……你上我那睡吧。”“芳,这一年多来,你还是头一次主动让我上去啊?有你这话,我知足了。”“都老相好了,说这些干吗呢?”“老相好?呵呵,你也会用这样的词语来说自己啊。”“只能说老相好啦。老夫妻?不是。老情人?太别扭。老朋友?不真实。”
霍靖听了,哈哈大笑。从李芳怀里抬起头来坐好,说:“还是芳芳好啊,靠一靠,笑一笑,这头也不疼了,心也不烦了,骨头也不酸了。”“我都40出头啦,还叫我芳芳,怪别扭的。”霍靖撒娇地说:“我就喜欢这样叫,等你99岁了,我还叫你芳芳。”李芳看着他甜甜地笑。
“芳,我就不上去了,这样和你随便聊聊天,比睡觉还放松。”“好,不上就不上吧,现在形势这样紧,还是小心一点好。”“嗯,那我回去了,你也上去休息吧。”霍靖随手打开了汽车音箱,谁知道竟是唐娜的珍藏版《抱紧一点》。李芳喜欢它,在霍靖45岁生日时送给他的。
“这音乐你一直在听?”“是啊,一直放在车上听,曾经划花过,是小肖帮我拿去音像店翻新过的。”停了一下,霍靖又说:“还有你送的那张西藏音乐,你说听着会让人的心境宁静,我也一直放在车上听呢,你看,在这呢!”
李芳看看残旧的CD封面,又看看霍靖手上戴着的手表,那也是她送给他35岁的生日礼物啊,他一直留着!她知足了,就是由于她深信自己在霍靖心中不可代替的位置,她才为他付出了差不多一辈子的深情。
就是这样的,“女人在感情当中会把自己全盘奉献,而男人不会,男人只给女人半壁江山。与其说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不如说爱其中的痛苦。”这是某本小说中的话,李芳却感觉这并非是杜撰虚构,它实实在在地存在于现实的男女关系中。她李芳,便是其中一个活生生的写照。
唐娜清醒中带点哀怨的声音在轿车里弥漫,夜色越加迷离。“真是不想听你说再见,芳,有好男人,还是定下来吧。你有个伴,也好让我不必担心。”“我要真有个伴,你就不能这样来撒娇休息啦,快回去吧,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霍靖在李芳开门下车时,伸过头去,在李芳的脸上亲了一下,说:“我要是下马了,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李芳轻打了一下他的脸说:“瞎说什么呢?我才不会跟你走呢。”霍靖笑了,“嫌弃我这老头子了啊,行,那我走了啊。”
李芳关上车门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快走。霍靖在夜色中隔着车窗玻璃,深深地看了李芳一眼,便发动了汽车。
“一厢情愿,旧梦重演,两个人之间,又恨又爱又一年……一碰就碎的心愿,一说就忘的誓言,自己无法回答自己,真的无伤真的无怨,再抱紧抱紧一点,贴着我的脸,你给我的感觉很不安全,来去像一阵烟。再抱紧抱紧一点,贴在你胸前,不想听你说再见。” 李芳站在老榕树的阴影中,唐娜的歌声似乎还在耳畔萦绕,不知是感怀还是感伤,鼻子不由得酸了。
王东洋回到报社宿舍,他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可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一下子让人给杀死了。他一扔鼠标,嘟哝着咒骂“霍靖你这个混蛋”。
一回头,见到宝欣竟然站在他背后,不禁跳起来,生气地说:“你是人是鬼啊?不敲门就进来,进来了又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是你自己没锁门啊,对了,你刚才在骂谁?”
“骂谁也不关你的事!这么晚了不睡觉,你来干什么?”
“要是关我的事呢?”
“笑话,关你鸟事啊?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往男人房里钻,还真随便啊!”
“你……死王东洋,烂王东洋,我以后就算是死了也不再找你!”说完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王东洋坐不住了,以宝欣的性格,红眼睛可不是平常事,觉得自己不应该把气往她身上撒,便小心地问她怎么啦?不问还好,这样一问,宝欣嘴儿一扁,就擦起眼泪来。
王东洋凑近她面前,宝欣就靠在他肩膀上哭。王东洋站在那儿抱她不是,推开她也不是,迟疑地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拍她的背,哄着她说:“好啦,你干吗呢,好啦,别哭啦,发生什么事啦,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别哭,别哭了。”
宝欣慢慢地不哭了,王东洋递给她纸巾,说:“到底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啦,今天我给我爸爸送鸡汤了,看到他好累、压力好大,可是他还不让人理解,我也帮不上什么,心里难过。回来了,我的门又不知道怎么了,锁开不了。看你房间门没锁,就进来叫你帮忙,可是你游戏音响开得老大,叫你也不理我,还听你在骂……骂那谁谁谁,你还说人家不正经,人家心情本来就不好嘛……”
说着说着,委屈又涌上来,宝欣呜呜地哭开了。王东洋听了心里后悔,可是嘴上不饶人说:“看你,平时整个刺猬似的,这下怎么像个林妹妹啊?走吧,我帮你开锁去。”宝欣坐着不动,王东洋说:“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快走吧。”宝欣擦干眼泪怨恨地看着他,王东洋无可奈何地说:“好,刚才是我不好,我错了,我道歉,这行了吧?”宝欣抿着嘴想笑,说:“这还差不多。”
宝欣的锁是坏了,王东洋说要砸掉,明天再装新的。宝欣在旁边看他砸,淡淡的问他:“刚才你好像在骂一个叫霍靖的人,是霍书记么?”王东洋停下手中的锤子,疑惑地问她:“你管这么多干吗?”宝欣紧追不舍:“他是个好书记,你干吗咒骂他?”王东洋气呼呼地扬扬手中的锤子:“我说你这女人有毛病啊,我骂谁关你屁事啊,你又不是他什么人!”宝欣张开口,欲言又止,小声嘀咕道:“你才有毛病呢,在我心里,你一直不是个狭隘小气的男人,看来我看错你啦。”
王东洋气得一锤下去,锁就这样砸开了。宝欣说:“啊,可以睡觉了,谢谢帅哥。”王东洋心里想,这女人的情绪真是善变啊。走前他还不忘叮嘱她说:“你在里面睡觉时,要插好里锁,注意安全,搬个凳子在门后顶着。”宝欣“哦哦”地点头。
“要是我被人劫财劫色,你会来救我吧?”
“小姐,这是机关宿舍,是安全的,再说,这报社除了莫主任对你有兴趣,谁还敢惹你?”
“哼,这可不好说,说不准我隔壁的那个火气旺盛的男人会窜过来找女人败火啊。”
“隔壁?你指我?我靠,全世界的女人死光光了,我也不会找你这只辣椒的!安宝欣!”
“你!死王东洋,烂王东洋,你给我滚!”
宝欣“嘭”地关上房门,震得王东洋都跳了一下。王东洋想想自己说的话,好像又过分了,真是他大爷的奇怪了,怎么一和这个女人说话不到三句,他就容易失控?
送走了霍靖,李芳回到家,客厅里刚才的欢笑热闹依稀还可以听到看到,可是她的心情却一落千丈。在客厅茶几旁边的小地毯躺下,头靠在沙发边上,摸摸脸上,霍靖嘴唇的余温仿佛仍然在。
想起前天,一个家庭主妇到妇联哭诉告状的情景。大凡这类个案,多和家庭暴力、第三者有关。那个家庭主妇被老公和其情妇算计得一分钱也没有,就踢出了家门。当着李芳的面,她边哭边用尽了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那个第三者。
在竭力帮助她,保护妇女权益的同时,李芳的心里泛着阵阵难言的复杂心理波澜。按理说,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正视和接受自己暗地里不光彩的角色,因为她的牺牲也许早就超越了她的罪孽。霍靖说,如果这些年来,没有她李芳时刻的提醒,他也许早就堕落变质了。李芳不敢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但至少,她已经给予了霍靖她所能够给的一切,却从来没有要求回报。
而安红,如果她知道了霍靖和自己的关系,会不会也会像那些女人一样,居高临下地来到她面前,用那些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