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7 节
作者:
保时捷 更新:2024-08-05 09:39 字数:4975
但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出现在西尽愁眼前的景色却格外奇异。
一条青色的石板路笔直延伸,一直伸向了竹林的尽头。路面不宽,马车不易通过,但四五人并肩通行却不难。石径两旁,种满紫竹,秆色紫黑,枝叶秀丽,幽雅别致。但所谓『竹径通幽』,乍看之下,总觉得这小径阴阴森森,幽深吓人。
跳下马车,望着眼前的景象,西尽愁纳闷了:「我们没走错路吧?」
水零儿也觉得奇怪,自言自语道:「这里应该是一片荒坟呀,怎么我才离开十天不到,就变成这样了?」
这时,小兑笑眯眯地为众人解释:「没错没错,就是这条路。只要顺着这石板路走下去,就是紫星宫了。这是主上的意思,她说以前紫星宫避世不出,才用荒坟阵,阻断外界的打扰。但是现在,紫星宫并不打算继续隐居下去,况且前不久,荒坟阵也被人破了……既然阵已被破,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主上索性下令拆除荒坟阵,把以前守墓地的僵尸也赶走了,移来紫竹,铺上石板,改成现在这样子了。」
「原来如此。」听了小兑的解释,西尽愁也明白一点,但依然觉得奇怪。他也曾被困荒坟阵,知道那里的坟墓密密麻麻,少说也有数千座,但没想到短短时间里,竟全被移除了,真是不可思议,也不知紫星宫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岳凌楼问道:「到底是谁破了荒坟阵?」
小兑指了指一旁的水零儿,用眼神说『就是她哟。』
岳凌楼有些惊讶,望着水零儿,没有说话。他万没想到能破荒坟阵的人居然是她!难怪西尽愁当初说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现在看来,对方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水零儿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知道那荒坟阵的构造原理,很容易破解。大多数人被困,只因为认为那是坟墓,但实际上,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坟墓,而是由若干小虫组合在一起的,组合成了坟墓的形状,就像珊瑚一样。但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小虫是活的,他们会移动,从而让被困在阵里的人,辨不清方向。」
听到这里,岳凌楼不由皱眉。当初他只是发现那些坟墓是空墓,但万没想到坟墓竟是由虫子组成的。只要一想到那些坟墓全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他就觉得非常恶心,头皮发麻。
水零儿继续道:「而控制那些虫的,是一种笛声。通过虫笛,可以指挥那些虫子改变排列。」
——虫笛?
岳凌楼一怔,蓦然想起他当初被困荒坟阵时的情形。
当时,也是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后,一辆无人的马车突然出现。那马车车轮像幻觉似的,从坟墓中间碾过,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当时岳凌楼认为不可思议,就像撞鬼一样,但现在想来,却可以解释了。
是那笛声,让虫子们改变了排列,给马车让出一条道来。而马车过后,那些虫子又聚合在一起,重新组成了墓堆,所以才看不出任何痕迹。
水零儿踩了踩脚下的石板,阴冷地一笑,问小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石板也是那些虫子构成的吧?虽然现在可以直通紫星宫,但只要虫笛一响,路面就会发生变化,把人困在里面,逃脱不出。」
「嘻嘻。」小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但从小兑的反应里,所有人都已看出,水零儿的猜测并没有错。通往紫星宫的迷幻阵并没有解除,而是由原来的荒坟,变成一条漂亮一些的石径而已。而紫星宫这样做,更是证明了一件事:他们并不打算继续隐蔽在云南,而是门户大开,等待各门各派、各方人物的造访。
以前,江湖中人最多只知道紫星宫在云南,但具体位置,却无人知晓。
但从现在开始,紫星宫不再是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幽灵门派了。他们把自己的大本营公诸于众,似是想用这种方法,宣告他们的重出江湖。一入紫星宫,水零儿就把西尽愁拉到天市殿去了。
那是七宫主幽居的地方,殿内金光闪闪的,但却非常安静,平常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天市殿的常住人口,现在只有三名:七宫主、安然、红叶。
水零儿潜入紫星宫救红叶时,红叶不肯走,所以水零儿也在天市殿内住了一段时间。但一来实在无聊,二来气愤西尽愁这个当丈夫的人,居然在老婆快要生产时还不在身边,于是告别紫星宫,跑到外面去帮红叶把逮西尽愁回来。
水零儿在天市殿内住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对七宫主和安然的印象还算不错。
那两个人对红叶都照顾有佳,并且细心周到,知道自己是红叶的朋友后,对自己也非常友好礼貌。虽然水零儿一直对紫星宫没什么好印象,但后来却慢慢觉得,紫星宫里好像也不尽是那些冷血无情的人。虽然七宫主的性格冷冷淡淡,但水零儿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在关心红叶,所以水零儿才放心把红叶留在紫星宫内。
西尽愁被硬拉到天市殿的时候,红叶已经睡着了。
七宫主和安然在听水零儿介绍了西尽愁的身份后,都悄然退出。但水零儿还不放心似的,留在房间内不走。她没有喊醒红叶,西尽愁也没有。他们都安静地注视着红叶的睡脸,心中各有所想。
和上次分离时相比,红叶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女人。她睡得很安静,没有颦眉,也没有任何表情。不知为何,西尽愁看着她,总觉得格外心疼。
红叶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但红叶却一直认为是自己的。
如果告诉红叶真相,红叶是否承受得住?
如果告诉红叶自己不是孩子的父亲,那么孩子真正的父亲,究竟又是谁呢?
由始至终,红叶没有发现西尽愁的到来。直到西尽愁起身退出房间,红叶也依然没有醒来。
后来,安然告诉西尽愁,红叶怀胎虽然短短三个多月,但目前种种迹象都显示,她即将临盆。虽然安然没有明说,但西尽愁也明白他的意思——即使是早产,这也早产得有些离谱!
安然道:「她现在一天要睡八九个时辰,而且只要睡着就不易醒来。她腹中胎儿也发育极快,快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但红叶的身体却越来越弱,有时还会出现假死状态,连呼吸都会停止。好像是那个孩子吸取了红叶的全部精力,在迅速成长。七宫主非常担心,怕红叶被自己腹中的胎儿害死……她也曾劝红叶堕胎,但却没有成功……红叶好像非常喜欢自己腹中的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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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尽愁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后来,安然轻叹一口气,蹙眉道:「如果可能的话,七宫主希望你劝红叶放弃那个孩子……因为早产对孕妇身体的伤害本来就很大,而且现在……红叶腹中的胎儿,发育非常诡异,像是在以母体的生命为粮食,从而迅速成长……七宫主非常担心……即使红叶顺利生产,她究竟会生下什么?如果是一个……」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两个不堪入耳的字,「——如果是个『怪胎』的话,又该怎么办?」
闻言,西尽愁不禁深深蹙眉,事到如今,他也一定要解释清楚,「其实红叶的孩子不是我的。也许我这么说,你会以为我在推卸责任。但事实的确如此——孩子的父亲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不是你?!」安然倒抽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这竟是西尽愁的答案。
西尽愁点头道:「我和红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
一年前,西尽愁坠落山涧,失去记忆,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红叶所救。后来,杨鹰告诉他,他和红叶是结发夫妻,于是西尽愁便以那个身份在日红岭上,与杨氏父女生活了近一年时间。但后来,就在月摇光现身日红岭的前几天,杨鹰对西尽愁说:
『其实你并不是红叶的夫婿,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保护红叶。无论何时,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能让她比你先死。你必须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
对于杨鹰的这个要求,西尽愁答应了。
因为当初,如果没有红叶,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既然红叶救他一命,他也理所当然要救红叶的命,这很公平。
后来记忆恢复,西尽愁本想找机会向红叶解释清楚,但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但他想不到的是,当他再见红叶时,红叶已经怀有身孕!而且还一心一意地认为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
事到如今,就算西尽愁想要解释,红叶究竟会不会接受?
就算红叶能够接受,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又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西尽愁不由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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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六,尹珉珉大婚的日子。
天气不错,风和日丽。
紫星宫内张灯结彩,装扮得喜气洋洋。但是紫坤并没有回来,七宫主也没有参加这次婚礼,她不不敢见尹珉珉,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好像又会深陷在当初那个恶梦里。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承认尹珉珉是她的女儿。
除此以外,婚礼进行地很顺利。
虽然开头时冷冷清清,每个人都有些难言的隐忧,面带轻愁。但后来,因为酒宴的关系,渐渐热闹起来。直到杯盘狼藉地结束,众人散去,陈凌安进入新房,才蓦然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尹珉珉不知所踪!
陈凌安蓦然酒醒,睁大眼瞳望着空空的房间。
——没有!什么也没有!
桌上燃烧着明艳的红烛,影影幢幢,陈凌安呆呆站在原地,莫名心痛。突然有股腥气顺着喉咙涌上,陈凌安只觉口中微甜,急忙伸手捂嘴,竟吐出血来。
望着自己掌心污红的血迹,他竟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与其说是吃惊,倒不如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知道尹珉珉不爱他,不但不爱,甚至可以说是恨!就连陈凌安自己,也恨着自己!恨自己的一时冲动,铸成了一辈子后悔的错误。
「啊……」
他捂住嘴,发出低低的吼叫,像野兽般的声音。扑到桌上,一把掀翻了桌布,把红烛喜酒全都『噼噼啪啪』摔到地上。
红烛灭了,房间里瞬间黯淡下来。
在黑暗之中,陈凌安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的头,他低声哭了出来。声音先是很压抑,但到后来,变成了吼叫。他错了,他知道自己错了,但有些事情,只要错了一次,就再没有补救的机会。当尹珉珉派人对他说,愿意完婚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的确是梦,而且是一场恶梦。
他的心很痛很痛,好像在被刀割。头也很痛,无数画面浮现,那些最初美丽的记忆,在这个时候回想起来,都变得那么遥远。还记得在水寨时,他身中季紫兰之毒,是尹珉珉为他解毒,并且照料着他。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渐渐注意那个女孩,留心她的一颦一笑。只要她一皱眉,他的心也痛;只要她一笑,他的眉也跟着舒展开来。
后来,他们有了婚约,即使那只是尹珉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做出的无奈选择。但那个时候的陈凌安,却是非常高兴,他以为自己有了去好好照顾那个女孩的资格。但是后来,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在那个女孩心里,根本连一点的位置都没有!
再后来,七月十五,那天夜里,他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曾经以为那样可以得到他爱的女人,但最后才知道,那种做法使他真正失去了她,并且永远也不可能再次得到。
即使后悔也不行,因为一切都不能再次回到过去,一切也不可能重新来过。
所有人都知道。尹珉珉敲开了西尽愁的门。
没人知道她怎样避过紫星宫侍卫的巡逻,也没人知道她怎么找到西尽愁的房间。但是,她真的来了,就站在门口,然后望着出来开门的西尽愁,微微一笑。
今天的她很漂亮,比任何时候都漂亮。
鲜红色的衣冠,金线织成边缘凤鸟的图案,她自己揭开了自己的盖头,略显沉重的头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耀眼夺目。眉毛描得很细,腮红也涂得很淡,但最诱人的,是薄薄的粉色唇瓣。嘴角轻轻牵动,一丝笑容浮现,尹珉珉偏了偏头,神态和模样都还像个孩子。
「我进来了哟。」她只这么说了一句,就一下窜进屋来,坐下。
西尽愁转头望着她,模样有点呆呆的。
「怎么样,这套衣服?」尹珉珉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