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4-08-05 09:39      字数:4975
  陈凌安明确地回答,用和萧辰清同样认真的表情。随后,他淡然一笑,轻抚着尹珉珉滚烫的脸颊,无限爱怜。
  也许在以前,听到萧辰清说那样的话,他还会很生气。但是现在不会了,也许是因为接受了萧辰清这个哥哥,知道萧辰清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害到自己;更或者,也许是因为,陈凌安自己也有所觉悟,隐隐察觉到自己对尹珉珉的这份感情,终究只会伤害自己而已。
  陈凌安望着尹珉珉昏睡的脸,仿佛在向尹珉珉发誓,也仿佛在说给自己听:「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除非我死……」
  闻言,萧辰清不语,起身离开,走回那簇篝火,望着燃烧的火焰出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陈凌安抱着尹珉珉睡去,并且脱去了两人的衣服。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降温方法,也是一个令陈凌安倍受折磨的方法。抱着心爱女人赤裸的身体,但却不能碰她,这是一种煎熬;怀中的尹珉珉依旧神智不清,但口中却断断续续地喃喃念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也是一种煎熬。
  「西……大哥……」
  尹珉珉每念一声,陈凌安的心就抽痛一下。
  即使有个婚约,他也绑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即使她就在自己怀中,却没有任何拥有她的感觉;即使彼此如此贴近,但心——却相隔很远很远。
  七月十五,中元节,终于到了这一天。
  清川港已经彻底被镇抚司的人马封锁,放眼望去,港口全是身着飞鱼服,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所有船只的靠岸停泊,都要经过他们的严格检查,得到许可令后才能进出港口。
  海边热火朝天,人头攒动,嘈杂不堪,而岳凌楼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海边的一间小凉亭里,洛少轩在一旁陪着他。在港口忙得团团转的,由始至终只是北岳司杭一个人而已。
  终于,到了正午的时候,北岳司杭再也忍不住了,冲到凉亭里来抱怨洛少轩偷懒。
  而洛少轩笑眯眯地递给他一碗茶水,讨好道:「我是看司杭少爷你这么干劲十足,欣慰万分,不好打岔,才乖乖坐在这里。而且……」目光蓦然一沉,眼角向街衢对面的一家酒楼瞥去,压低声音道,「延世蕃可是一直看着这边的,如果他的兴趣不在花狱火上,那么……」神秘兮兮地凑到北岳司杭耳边,手指指了指一旁的岳凌楼。
  岳凌楼一边喝茶,一边不高兴地道:「关我什么事。」
  洛少轩反驳道:「你上次用剑指着他,他一定嫉恨,我有预感,他不会让你好过的。」
  「原来如此。」北岳司杭总算听明白了,指着岳凌楼道,「你就是为了保护这个人!」
  「不是。」洛少轩立刻辩解,「司杭少爷你想想,如果我不在守在这里,延世蕃跑来生事怎么办?他们两个都是火爆脾气的人,只要碰上,谁都不让谁,到时候闹得乌烟瘴气,你也头疼对不对?所以……」归根结底一句话,洛少轩猛一击掌,用真诚万分的目光望着北岳司杭道,「司杭少爷,我全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免了吧。」北岳司杭一阵寒战,被洛少轩闪动的目光看得有些肉皮发麻,嘟哝道,「你偷懒就偷懒,还找这么多借口……」
  「嘻嘻。」洛少轩颇为厚脸皮地傻笑着。
  其实他刚才所说,也不尽是借口。他的确是顾虑着延世蕃,才寸步不离地跟在岳凌楼身边。岳凌楼不了解延世蕃,所以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闯下了什么样的祸事。照理说,岳凌楼也挨了延世蕃一个耳光,有怨念的人应该是岳凌楼才对。但延世蕃的睚眦必报,还有由不得人不皱眉的后台,才是真正令洛少轩头痛的地方。
  这时,突然一名手下走向北岳司杭,报告说有一艘船要求出港。
  「什么地方的?」北岳司杭立即进入工作状态,条例化的问道。
  来者如实道:「四川的,据说已经在情川停泊了近两个月。」
  「停了那么久?」北岳司杭重复着,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闻言,洛少轩突然起身,拉起岳凌楼道:「这样吧,这艘船就交给我们俩了,也省得你跑来抱怨我偷懒。」
  说罢,也不管北岳司杭同不同意,岳凌楼愿不愿意,洛少轩就硬拉着岳凌楼,兴致勃勃地跟着来者去了。正巧岳凌楼在亭子里坐了大半天,也觉得无聊,所以对洛少轩的擅作主张没有反对,任他拉着就走了。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艘来自四川,在情川停泊了两个月的船,正是青神寨的。而要求出港的人,不是别人,都是岳凌楼认识的人——青炎,还有耿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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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珉珉的高烧虽然已经退去,但依旧迷迷糊糊的,没有醒来。陈凌安和萧辰清打算等她苏醒以后,伺机离开水寨。当日接天翔门的船入寨时,陈商南封锁渡口,不准船只靠岸。陈凌安和陈晓卿商议合力攻入水寨,但是后来,陈晓卿却随岳凌楼、荆希唯偷偷与陈商南会面密谈。
  陈晓卿本想以此保陈凌安一命,但谁知陈商南却无耻毁约,现在又死无对证。陈凌安已经把陈晓卿恨之入骨,再加上陈晓卿继位总寨主后,用尽办法搜查陈凌安的下落。陈晓卿本意无害,但在陈凌安的立场上看,自然以为他是要斩草除根、不留活口,又怎么敢现身相见?
  但是,天不从人愿。大概就在临近正午的时候,一艘意外的小船在陈凌安的眼前登陆。
  从船上走下来的人——正是陈晓卿!后面还跟着月摇光。
  他们是为了寻尹珉珉而来,与陈凌安和萧辰清的碰面,同样是意料之外,纯属偶然。
  「啊!」
  脚刚沾地,月摇光就装傻似的发出一个音节。惊得陈凌安和萧辰清齐齐后退一步,目露凶光,剑拔弩张。但月摇光却表现得非常高兴,就像见到老朋友似的,跟上前去,抚掌笑道:「凌安少爷,好久不见。你二哥为了找你,差点把整个十三寨都抬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凌安……」
  这时,反应慢了半拍的陈晓卿才说出话来。他直直盯着陈凌安,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苦苦寻找多日的三弟。
  「不要叫我!」
  陈凌安厌恶地一眼瞪向陈晓卿,拔剑远远指住陈晓卿的脸。
  「看来你们兄弟之间的成见还真是深啊。」月摇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把注意力移到沉睡着的尹珉珉身上,淡漠地对陈晓卿道,「时候不早了,我先把小宫主送回去,你们就留在这里,慢慢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吧。」
  说罢,月摇光正要抱起尹珉珉,没想到陈凌安却突然冲过来拦住。那逼人的气势,就像一只被惊动的猛兽,就连月摇光,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不要碰她!」陈凌安字字震慑。
  「不要碰她?」月摇光一声冷笑,「你还没这个资格命令我。」
  长袖一扬,再次伸手向尹珉珉探去。这次陈凌安是真怒了,他长剑一挥,毫不留情地朝月摇光的手臂斩去。不过,月摇光也不用他手下留情也可以轻松避过他的攻击。一招过后,陈凌安挥了个空,而月摇光则抱起尹珉珉,飞快退到船上。陈凌安恼怒地狂叫一声,还欲再追上去,却被较为冷静的萧辰清拦住。
  萧辰清把陈凌安护在身后,不问月摇光,却怒目对陈晓卿道:「陈晓卿,你到底想怎么样?只怪我以前眼拙,看轻了你。原来你才是最不择手段,出卖兄弟的人。现在你目的达成,贵为总寨主。要杀要剐,拔剑说话!」
  话音一落,萧辰清持剑之手缓缓上抬,直指陈晓卿的眉心。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他也做好最后一战的准备。
  谁知陈晓卿不但毫无战意,还被陈凌安和萧辰清的敌视,逼得把剑重重扔在地上,大吼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没有人要杀你们,也没有人要剐你们!」
  陈晓卿不怕死地走上前去,推开萧辰清的剑,在陈凌安面前站定,喉咙哽了哽,干涩地唤了声:「凌安……」
  陈凌安依旧不肯放下长剑,但他持剑的手却明显开始抖动。他无法把视线从陈晓卿的脸上移开,即使在这之前,他曾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陈晓卿是背叛者,是敌人。但不知为何,在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在看到他真诚的目光以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说服自己去相信他。
  ——你是我的兄弟。
  陈晓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恍惚在耳边响起,勾起了好多回忆。
  正在陈凌安发呆的空档,陈晓卿突然一把揽过陈凌安,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陈凌安避之不及,一惊之下,竟一剑刺向了陈晓卿的腰间!
  时间蓦然停住!
  月摇光和萧辰清都因这突发状况而微微发怔。
  而当事人之一的陈晓卿,却闷哼一声,空出一只手,捂住瞬间血红一片的伤口。但血水却止不住地从指缝流出。几秒钟以后,陈凌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右手突然一抽,锋口被染红的长剑『哐当』坠地。
  ——哥?
  望着低头照顾伤口的陈晓卿,陈凌安突然很想这么喊,但无奈只是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时,陈晓卿突然『呵呵』干笑两声,抬起脸来。五官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略显扭曲,但他忍痛拍了拍陈凌安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伤得不重……」
  见状,陈凌安不由自主地扶住了陈晓卿几欲栽倒的身体,咬紧了牙。
  陈晓卿趴在陈凌安身上,闭了闭眼,轻声笑道:「这下你总该信了吧?二哥没有想杀你,二哥只是想救你……凌安,能不能给二哥一个机会,让二哥慢慢给你解释清楚?……」
  说出这些话后,还不等陈凌安回答,陈晓卿就已支持不住,双目一闭,昏厥过去。
  见陈晓卿的手臂已经软在自己肩上,陈凌安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了陈晓卿,用哭中带痛的声音嘶吼了一句:「哥——」
  虽然只是一个字,但不知何故,却让昏厥中的陈晓卿露出了些许笑意。同时,也如同一把利剑,深深扎入了萧辰清的心坎。只见萧辰清捂住胸口,后退一步,脚下趔趄,持剑之手失去了力量,长剑应声坠地。
  此时此地,只有月摇光一个人是最清醒的,他依旧抱着沉睡的尹珉珉,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低喃一声:「原来如此……」便朝陈凌安建议道,「你二哥伤势不轻,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青神寨?不仅带他疗伤,也顺便听听他的解释。」
  陈凌安有些呆愣地抬头望着月摇光,好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月摇光这才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想另一个问题:不知道他同意去青神寨,有几分为了陈晓卿,又有几分为了尹珉珉?
  就在月摇光、尹珉珉,以及陈家兄弟前往青神寨的时候,广州清川港,岳凌楼站在了耿奕的面前。谁也没想到,他们竟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再次相遇了。洛少轩虽然也认出耿奕,但一时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呆呆杵在原地,倒抽一口凉气。
  「凌楼?」
  耿奕低声惊呼,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岳凌楼也不是幻象后,他那诧异的表情就转化成惊喜,急忙跑上前去。
  「我还以为我们只有在阴曹地府才能再见了。」
  恢复镇静的岳凌楼微一偏头,对耿奕轻轻一笑,从他平淡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喜怒。
  一年前的云南,耿奕身中紫星宫蓝焰之毒,后又随西尽愁坠入山涧,没人能够想到他还活着,就连岳凌楼也不能。那次的生离死别后,西尽愁失去记忆,被红叶救起。而耿奕,则随波漂流了更长时间,后被月摇光所救。但月摇光并没有善待他多久,便把他关入地牢,直到两个月前,才放他跟青炎前往广州,与南洋紫星宫会面。
  在被关押期间,耿奕曾向月摇光打听岳凌楼的下落。后来,见过岳凌楼的月摇光,也如实告诉了他:岳凌楼活得很好,并且和西尽愁在一起。但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月摇光的那句话已经过期了。现在的岳凌楼,不但没和西尽愁在一起,而且,也活得不怎么好。
  这时,青炎走近,笑道:「原来你们认识,那就好说话了。」
  「等等。」洛少轩突然插话进来,正色道,「认不认识先不论,我们公事公办。」
  青炎道:「那是自然。」
  洛少轩点点头,手下一批锦衣卫便涌入舱内。在等检查结果的空档,洛少轩问青炎道:「听说你们在这里停泊了两个月,怎么突然想起今天出港?」
  青炎恭谦地笑道:「说来我也很奇怪,怎么我们在这里停